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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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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順元帝的身體在十幾年前落下了病根,這些年來不過是表面健壯罷了。

不然這兩年也不會放任幾個皇子同段般若之間的齟齬。

前些時日被三皇子耗著,人還撐著口氣。如今一見了段般若和四皇子,那口氣就松了。好幾次人差點就沒了,嚇得太醫冷汗頻出。

說句大不敬的話,現在儲君未立,幾個活下來的皇子裏到底誰有資格登上那個位置,還是得順元帝自己定下來,才能名正言順,叫別的人無話可說。

要是順元帝就這樣駕崩了,別說太醫自己會不會被這些皇子一刀砍了,恐怕這幾年裏,大雍都別想過安生日子。

皇子奪位的事情,前朝的時候又不是沒發生過。

那叫一個血腥恐怖。

還好順元帝醒了,他看起來頗為平靜。並不懼怕死亡,但同時又對活下去這件事無比留戀。

極為矛盾。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順元帝應當明白自己的情況,不用旁人提起,便會交代一些事情。

可眾皇子公主跪在面前時,他盯著一個地方,久久沒有說話。

一些旁聽聖詔的大臣沒有擡頭,靜靜等待著順元帝開口。

皇子們克制住心中的各種情緒,均做出一副傷心孺慕的神情。公主也是一樣,唯獨段般若神色淡淡。

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位是皇帝最疼愛的公主,往日裏就算是皇子惹到這位身上都討不了好。故而,即使看到了段般若此時的模樣,也沒人敢說什麽。

過了良久,順元帝終於收回視線。

有人悄悄順著他方才看的地方看過去,發現順元帝沒有看著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只是看著門。

好像在等著誰,又也像在看一個旁人都看不見的人。

時間等待得太久了,負責記載的史官候在一旁,終於出聲提醒了順元帝。

順元帝這才擡起眼,目光落在自己這些兒子女兒身上。視線在掠過段般若的時候停頓了一會兒,他腦海中忽地又響起前些日的一句問話。

“您無愧於敬敏皇貴妃?無愧於寧王?”

順元帝笑了笑,終是移開目光,然後看向這些跪著的兒子。個個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悲痛不舍,有些已經眼中含淚。

跪在最前面的,是他的第四子,不算頂頂好的帝王之材,不過還算仁善,守國無礙。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即使順元帝已經病入膏肓,但依舊沒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他在眾多人裏指了四皇子當儲君,其餘幾個皇子就算心中不甘,卻也不敢表露出來。畢竟三皇子的下場還歷歷在目呢。

太子已定,代替順元帝執掌權柄,處理一應事宜。

而此時的阮覓,正在阮家帶著人進行修葺。

要將庭院中被火把燒焦的樹修剪一遍,實在沒用了的樹要挖出來,重新栽一顆。還有外面圍墻大門的修繕,都是耗費時間的功夫。

她先前已經將鱗京的匪徒清了一遍了,但還有些逃竄,躲在某個角落。可這已經不是阮覓該管的事了。

既然有人已經掌了權,這些收攏民心的事情她就不該插手,省得到時候花了心思又惹人猜忌。

於是現在空閑下來,提前過上了養老生活。

正午時分,她站在門口,仰著頭瞇著眼打量大門上的牌匾。

這是她請人新做的。

上一副牌匾被那些人打了下來,踩得四分五裂。充門面的東西,怎麽說都得先弄好。

“再往左邊挪一點,對,好了。”她正指揮人把牌匾放好,身後有人經過,停下來看她一眼。

認出了她之後,笑著道:“阮姑娘,換新東西呢?”

這些人是阮覓曾經從匪徒手中救下來的,人好好活著,不過家裏房子沒了,現在在朝廷臨時搭建起來的棚子住著。聽說不久後朝廷還會修建新的房屋,給他們住。

這可是以前沒有過的事情,於是他們臉上也沒有頹廢之色,眉開眼笑地同阮覓打招呼。

“原先的壞得不能用了。”阮覓也無奈,“不然也不想換新的。”

眾人見她嘆氣,善意地笑起來,“還是這個好,瞧著就氣派。”

說話間,一隊人馬朝這邊來。

領頭的人騎著馬,一身黑衣,手執長劍。馬蹄聲在華林巷裏顯得突兀,誰都無法忽視。

眾人轉過頭來。

阮覓自然也看了過去。

“此地可見到什麽生人?”他問道。

褪去了以前的桀驁不馴,帶著從鐵和血裏磨練出來的成熟。讓人不自覺開始回答他的問題。

前些日被大火燒過的梁木堆成一堆,漆黑成灰。瓦片碎得不成樣子,被累成高高的小山。斷壁殘垣,不外如是。

這便是匪徒洗劫後的鱗京,即使住著所謂有身份士族的地方,也是這個模樣。

殷如意一眼將這些收入眼中,轉而看向阮覓。

或許是不久前剛從戰場上下來,眉宇間的殺氣更濃,一皺眉立馬讓人覺得殺氣撲面而來。

那幾個先前還在同阮覓說話的百姓隨口應答幾句,立馬跑得沒影了。

殷如意讓身後人去這些地方搜查,自己則是留了下來。他翻身下馬,走到阮覓身邊。

“還好?”

這是在問她有沒有受傷。

“沒事。”阮覓瞅他一眼。

她知道前些日領著軍隊回來的人就是話本裏那個赤馬小將軍的時候,就猜到殷如意回來了。

這麽敏感的關頭,偏生叫了殷如意回來。結合鱗京這幾日的傳聞,十有八九,殷如意是順元帝給未來新帝準備的心腹。

若真是她想的那樣,那這就是從龍之功了,日後怎麽也不會混得太差。

當初阮覓還想著,好好一科舉文的主角,跑去邊關,棄筆從戎,算不算偏離劇情。

沒想到這是殊途同歸啊。

心中感慨,於是面上也顯露出來了幾分。

她語重心長,跟個長輩似的道:“好好幹,我看好你。”

說著,順手伸手去拍殷如意的肩膀。

但因為殷如意實在太高了,阮覓擡高手去拍反而顯得自己更矮,於是她不動聲色地收回手,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恍若什麽事都沒發生。

殷如意沒有接上她的思路,不禁一臉問號。

……

阮覓這些時日都沒有睡好,時常驚醒。

應當說鱗京大部分人都是這樣,少有人真能睡得安穩。

先是大皇子薨,接著又是三皇子逼宮,鱗京匪徒橫行,一片打打殺殺聲。

現在又正逢皇位交接的敏感時候,許多大臣與士族都在回憶自己以前有沒有得罪過四皇子,生怕這位秋後算賬。畢竟新帝登基,總要做些事情來殺雞儆猴的。

順元帝的情況,眾人都知曉,只是沒有誰敢談論這件事罷了。

就在鱗京這樣緊繃的氣氛中,某一日深夜,阮覓再次從睡夢中驚醒,就聽到外面傳來的走動聲。

翠鶯在外面喊了幾聲,聽到了阮覓的聲兒後才走進去。

低聲道:“聖上駕崩,得快些準備。”

阮覓怔了好一會兒。

……

帝崩,國喪。

上到皇親國戚,下到九品小官,皆穿喪服。京中百姓著素服,不得行嫁娶喜事。

辦完繁瑣的喪事,又是過了數月,轉眼到了十月。

四皇子登基後,年號昌寧。

於是成平四十年,也稱為昌寧初年。

新帝登基自然要有自己的人手,這位皇帝與他的父親一樣,致力於削弱朝堂中士族的力量,大力提拔寒門出身的官員。

魏驛藺與柳十令早在三皇子逼宮時,便被陳章京引薦到了他面前。那時候的昌寧帝這以為不過是兩個平平無奇的人,可是後面多次見識到了這兩個“平平無奇”官員的能力,他只能心中慶幸自己運氣好,隨便找來兩個人都有這般才幹。

於是登基後,他力排眾議,提魏驛藺為中書舍人,柳十令為戶部侍郎。這兩個官職不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誰都知曉這是皇帝要重用他們的意思。

陳章京身上原本就打著段般若的印記,可段般若是公主,對於昌寧帝來說沒有威脅。而且兩人不久前還是合作關系,為了拉攏段般若,昌寧帝也不介意給些好處,於是封了陳章京為大理寺少卿。

千裏迢迢趕回鱗京救駕的殷如意也沒有落下,因著赤馬小將軍這一美談,昌寧帝將皇宮禁軍交給他,表示了自己的信任,同時還為殷如意的將軍府寫了牌匾。

丹平。

丹者,赤膽忠心。

平者,河清海晏。

於是眾人有時也稱殷如意為丹平小將軍。

這些阮覓都知曉,危機有時候也是機遇,帝王的賜封一向只有初登基時才會如此大手筆,等到日後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便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可是某一日,昌寧帝突然感興趣似的,問起了成平三十八年的狀元郎。在知曉人如今還在翰林院當修撰的時候,笑著說了一聲屈才,然後讓人傳喚崔顏。

第二日就讓崔顏做了侍禦史。

那些大臣只當是新帝愛惜人才,沒有多想。

阮覓則是想起來那時候,崔顏安撫好自己,確定她情緒都穩定下來後,便時不時會出門。

他身手不錯,等閑匪徒都不能近他的身。阮覓也沒有說什麽,只是讓他小心些。

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做了什麽,讓那時候還處於弱勢的昌寧帝記住了他。

不然就算昌寧帝再惜才,也不會特意問起成平年間的狀元。這朝堂中的狀元,難道還少嗎?

一切都在慢慢走上正軌,阮覓心中也有預感,這本書,大概快要開始了。

……

昌寧二年的新年很是冷清,沒有張燈結彩,只是簡單吃了個飯。

阮祈還在任上,不過今年應該能回來。

阮覓這回沒有提前離開,她坐在那兒,靜靜看著阮珍珍。

阮珍珍卻沒有發現阮覓正在看自己,她垂頭撥弄著自己碗中的菜,吃了兩口便吃不下去了。細聲細語地對阮母說自己身體不太舒服,想要出去透透氣。

阮母連忙問她要不要讓大夫來看看,阮珍珍眼皮一跳,立馬拒絕:“我出去走走就好了,母親不用擔心。”

見她這樣說,阮母只能同意,囑咐她不要在外頭逛得太久了,小心著涼。

她走出去,一個小丫鬟立即悄無聲息地跟上去。

穿過垂花門,阮珍珍竟然一路到了小門,她三言兩語打發了守門的婆子,閃身出了門。

小丫鬟也連忙跟上去,然後便見阮珍珍上了馬車,掀開簾子的時候,裏面竟然露出個男人的臉。

這、這可是個大消息。

小丫鬟心中震驚,連忙跑回去將這件事告訴阮覓。

“一個男人?”阮覓聽了後挑眉。

她想起來,文中的自己,好像就是被阮珍珍同她的姘頭推出去定罪的。

作者有話說:

這一章本來是要寫段般若的,解釋一些東西,但是想到大家可能不喜歡他的視角,所以會放到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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