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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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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很簡單。當對方一直避著阮姑娘你的時候,你也不需要一昧主動。”

“因為往往這個時候,你越是往前走,她就越是往後退。”

“等對方冷靜一段時間後,阮姑娘再觀察觀察她的行蹤,從中找到合適的切入點。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或是在某個對於她來說意義非凡的日子裏,同她把事情說清楚。”

“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阮姑娘總能等到打動她的那一天的。”

阮覓受益匪淺,並給魏驛藺點了九十九個讚,“不愧是你。”

魏驛藺謙虛道:“都是阮姑娘教的好。”

霎時間,室內一派融融氣氛。若是不看,只聽他們的對話,還以為是街角兩個出攤的手藝人,你誇我一句我誇你一句,大家都高興高興。

自向魏驛藺請教了這個問題後,阮覓真的沒再去找過柳十令。

就算她想去找,也分不出心神。

因為清水巷那邊居然派人來催阮覓交作業了。

學渣永遠有個特征,那就是不見棺柴不落淚,能拖一天是一天。

即使有魏驛藺這匹開了掛的汗血寶馬載著阮覓往前跑了九百九十九裏,只需要她自己往前邁一小步就能夠抵達終點。但到最後,阮覓都沒邁出去那最後一步,反而趴在原地呼呼大睡,直接睡到考官提刀來見的那一天才潸然落淚。

聽到這噩耗是在一個黃昏。

那時候阮覓正在吃完飯,翠鶯就皺著眉進來,眼神嚴厲,好整以暇看著她。仿佛是想看看這個吃飯吃得香極了的人,等會兒還吃不吃得下。

“怎麽了?”艱難咽下飯,阮覓才空出嘴巴說話。

翠鶯這種眼神怪瘆人的。

“阮大人那邊派人來問了,你什麽時候能寫好心得?”翠鶯幸災樂禍。

她本來就致力於讓阮覓成為一個學識淵博的人,如今有了阮大學士這樣一個盟友,高興得差點當場笑出來。

啪嗒一聲。

阮覓的筷子掉在地上,她張著嘴,驚呆了。還不敢相信,一直追問:“真的是清水巷那邊的人?你沒聽錯吧?不會是把什麽清隨巷清順巷之類的聽成了清水巷?阮大學士的那個清水巷?”

“沒錯,就是清水巷。與您同出一族的那位阮大學士,清水巷的阮大學士,來催您交功課了。”翠鶯連敬語都用上了。阮覓震驚到合不攏嘴,目光呆滯。

再低頭看面前的飯菜,剛才還吃得非常香的人,現在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她蠕動一下嘴唇,想說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僅有那雙眼,充滿了無限的悲傷。

當晚,阮覓徹夜苦讀,戰戰兢兢,捏著毛筆對著魏驛藺給的那張心得模板抓耳撓腮。其痛苦且努力的模樣,足以讓天下學渣感同身受,落下辛酸淚。

就連實在忍不住睡過去之後,夢裏都是阮大學士那張板正的臉和一根戒尺,她當即嚇得一激靈,醒了。

分明只是剛閉眼,再睜開眼卻發現天已經亮了。

門外傳來翠鶯指揮酥春槐夏的利落聲響。

阮覓睜大眼看床頂,幾乎要失去世俗的欲望。

學渣的僥幸,往往要用更大的痛苦去填滿。這大概就是佛門常說的,因果循環。

“醒了嗎?”翠鶯輕輕敲了門。

“進來吧。”

三個丫鬟手上各捧著東西。

洗臉的盆,巾帕,泡好的小截楊柳枝,凈臉後要塗抹的面脂手脂……

零零碎碎的東西,整齊有序被擺放開來。

或許是見阮覓神色太過慘淡,翠鶯難得緩和了聲音,安慰她道:“我聽聞阮大學士最是喜歡用功的人,就算寫不出什麽好東西,只要是用心去做了,都會得到他的讚揚的。”

阮覓緩緩擡起眼。

一個晚上的努力算努力嗎?

翠鶯咳了咳,也覺得自己剛才說的那些條件,阮覓一個都不沾邊。

但沒辦法,總是要去面對的。

瞧著阮覓這一臉喪氣,翠鶯故意做出不耐煩的樣子,“還躺著幹什麽?今兒個就打算在這兒躺一天不成?”

她長眉挑起,不耐煩時氣勢頓生。

阮覓一下子收起剛才那副了無生趣的模樣,縮著脖子連忙起身,“起起起,我現在就起還不成嗎?”

嘀嘀咕咕地拿過那小截楊柳枝,將一端放進口裏嚼了會兒。待嚼出纖維細條,就蘸上青鹽,再度放入口中磨蹭牙齒。這便是這個時代的刷牙方式了。

沒花多少功夫就弄好了一切,阮覓再次把自己熬到淩晨才寫完的東西看了一遍,然後沈默了。

清水巷的晨間有著與別處一般無二的寧靜祥和。

平整寬闊的道路,車軲轆從上面碾過,發出一連串悶悶聲響。像是一把又鈍又破的刀,艱難劃開遍布巷子的寧靜。

突兀的同時,卻又和這巷子有些和諧。

“到了,下去吧。”翠鶯慈愛地摸了摸阮覓的頭,像摸著一只扒著自己褲腿不放的傻狗。

阮覓差點落淚,悲壯下了車。

來之前阮覓對著那兩張寫著心得的紙發愁,翠鶯在一旁笑話她,阮覓則反駁得頭頭是道。

“要是等會兒一陣風吹過來,把這兩張紙卷走了怎麽辦?”

翠鶯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並拿出一塊藏藍色的小步,小心地把兩張紙放進去包好。阮覓下車時就把這個藏藍色的小包緊緊抱在懷裏,好像這就是值得她用生命去守護的東西。

門口的人認得她,知道這位是府上貴客,一點兒也不敢怠慢,連聲問好並將她引去裏面。

往裏面走的時候,阮覓時不時停下腳步,小心掀開布去看裏面的紙有沒有被撕壞。確定完好無損後又長長嘆一口氣,叫人看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仆從非常耐心,就算一路上阮覓停下來看布包裏面的東西起碼看了有十次,她都是面帶微笑候在一旁,專業素質高得令人讚嘆。

一路上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沒有像阮覓曾經看過的電視橋段那樣,一陣大風吹過,將XXX的試卷吹進河裏。也沒有莫名其妙摔一跤,手裏試卷在慌亂之中慘遭撕毀。

一切,都很順利。

順利得阮覓喜極而泣,陷入長久的沈迷之中。

今日又是阮平左的休沐時間,他教導著兩個女兒,時不時往門外看一眼。極其嚴肅的一張臉,是能止小兒夜啼的程度。但此刻竟能從這張臉上瞧出一點兒很純凈的期待。

阮寶珠人小但腦瓜子很活,她很快就註意到了阮平左往外看的動作,並瞬間做好了偷懶的計劃。

今日謝氏有事,沒來陪他們一塊兒讀書,阮寶珠的壓力瞬間小了八成。

阮平左往外看,阮寶珠就立馬閉上眼歇一會兒。聽到輕微的衣物摩擦聲,她又立馬睜大眼,盯著書上的字好像這是她此生摯愛。

就要這樣進行了好幾個來回,門外終於傳來腳步聲。

阮寶珠咧開嘴笑了笑,露出剛掉下來還沒長出牙的黑洞。

她倒要看看這個倒黴蛋是誰?

當阮覓面無表情出現在書房門口的那個瞬間,阮寶珠立即收回臉上的笑,順帶著緊緊閉嘴,掩蓋住那缺了牙齒的地方。

直覺告訴她,這個時候不能笑。

阮覓目光淡淡從阮寶珠身上收回來,然後不得不與阮平左對上。她十分恭謹地行了一禮,道:“伯父日安。”

阮平左點點頭,讓她進來。

“可用過早膳?”

光是這一句話,阮覓就在心裏翻來覆去分析了許久,然後試探道:“……沒吃?”

語氣裏帶著些不確定。

要是她說自己沒吃早膳,那是不是要現在帶她去吃點東西?然後就能順帶著避開上交心得?

她越想越覺得這樣可行,甚至伸手捂住自己的胃做出因為沒用早膳餓得胃疼的樣子。

這樣夠逼真了吧?!

豈料阮平左淡聲道:“寶珠與寶璃也尚未用過早膳,等會兒上完早課,便一齊吃吧。”

阮覓:終究還是我不配……

仆從在阮寶珠旁邊又加上一個軟墊,這是阮覓今日的“座位”。阮寶珠規矩坐在那兒,眼神不敢離開面前的書,小手卻是在軟墊上拍了拍,示意阮覓坐在這兒。

瞬間回到了讓人心慌的高考考場似的。

阮覓表面淡定,咽了咽口水,然後低垂著頭跪坐下去。

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聲音。阮覓悄悄擡起頭,剛掀起眼皮就和阮平左視線對上!

一口氣堵在喉嚨管裏差點沒把阮覓嗆死,她狼狽咳出聲,扶著桌案咳得渾身顫抖。阮平左沈默著遞了杯茶過來,阮覓這會兒已經顧不上誰是誰了,接過茶喝了好幾口才止住喉嚨裏那股癢意。

見她好了,阮平左終於有了動作。他一只手捏著阮寶珠阮寶璃姐妹倆寫的大字,另一只手朝阮覓伸出來,像是在問什麽東西。

阮覓看懂了,摳摳搜搜地低著頭開始找那兩張心得。分明剛才還被她寶貝一樣的抱在懷裏,現在卻好像怎麽都找不著的樣子。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阮平左伸著的手也一直沒有放下去,神情也沒有變過,他有著超乎尋常的耐心。

最終,阮覓屈服了。

緩慢地,面無表情地,拿起放在膝蓋上的藍色小布包,遞了過去。

————

三喜胡同。

大熱天的,鄭小七還在外邊轉悠。

穿了一身洗得幹幹凈凈的衣裳,腳上踏著雙新鞋。見到有人過來,他就背著手朝人笑。

人家見他笑了,便也不好意思就這樣徑直走過去,隨便扯了個話題寒暄:“小七啊,這麽還在外邊逛?哎呦,我看看,這是不是穿上新鞋了?可真氣派。”

聽到想聽的,鄭小七臉上的笑更大了,偏偏還要矜持地點點頭,“是新鞋。”

待人走了,他立馬彎下腰吹了吹落在鞋面的灰,還拿袖子蹭了蹭,保證鞋面跟剛穿的時候一模一樣。

做完這些,他又慢悠悠地走著,等待下一個人經過這裏。

如此循環,在遇到差不多七八個人之後,鄭小七才來到自家院子。他先沒打開門,而是扶著門探出頭,小聲喊:“十一哥,在不在啊?”

連喊了五六聲後,確定裏面沒有人。鄭小七才松了口氣直起腰邁開腿往裏面走,快樂地打開院子門。

往裏走的時候,他一邊走一邊瞅著自己腳上明顯不合腳卻氣派得不得了的鞋子,心疼道:“哎,可惜,你跟了我十一哥後,就沒機會出去露面了。但沒關系,剛剛我已經帶你看過一圈外面的世界了,你以後就安心跟著我十一哥吧!”

說完,他再次彎下腰憐惜地摸摸鞋面。

還沒直起腰,視線裏就多出一雙白底黑面的鞋,頭頂傳來殷如意冷冷的聲音。

“這鞋,好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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