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霜早就知道母親想跟父親離婚，除了在他們吵架的時候，母親不只一次地說過他們這樣沒法過了，他還聽到母親跟娘家人抱怨過。

大人總是覺得孩子小，不懂事，不知道什麽的。

其實，很多時候，他們的言行早就被孩子看在眼裏。孩子雖小，但孩子並不像大人想象的那樣什麽都不懂。

只不過，成霜從來沒想過母親會在外面有人。

所以，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從前的過往。其實，並不是沒有蛛絲馬跡可尋的。

“給你發信息這人，很難說不是別有用心。”大伯看著那信息，片刻之後才說了一句。

“我知道。我會讓天澤幫我查一下手機號。大伯，你應該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吧？”

成霜顯得很平靜，但越是這種平靜，越讓人覺得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

“過去這麽多年了，是誰並不重要。非要把過往翻出來，只不過是更難堪而已。你媽到現在也沒有再婚，就當她是對過往的懺悔，我們都不提，這事也就當沒發生吧。”

“大伯，就算我們都想當這事沒發生過，但你看這信息……別人未必當事情沒有發生過。”

成霜從大伯手裏拿過手機，他知道大伯不會告訴他那個男人是誰，但這件事不弄清楚，他心裏過不去。

一直敬重並且深愛的母親，為什麽會有這樣不堪的一面呈現給他。

難道，這才是母親不願意回國的理由？

成霜急匆匆地離開，而站在窗前的大伯則靜靜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院裏，然後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晚上出來一趟……你若不來，那我只能讓人請你了……”

阿言在手機上看《風塵客》，成霜的身影從車前晃過，她擡頭看了一眼，忙收起手機，回過頭去。

成霜的臉色有些難看，阿言原本想說的話，一下子卡在喉嚨處。

“看什麽？”成霜心情不太好，這時候見到阿言，自然口氣也很差。

“霜霜，有什麽事嗎？”阿言小心地問。

“有事，你能替我解決？”

阿言聽出了嘲諷，有點尷尬，默默地轉過頭去，然後發動車子。

成霜說那裏是他的家，那是回家之後發生什麽事了嗎？是因為網上那些東西嗎？還是他跟家裏人攤牌了？

阿言想得有點多。

自從她認為成霜和盧天澤是一對之後，她在網上看了一些網友講述自己出櫃的故事。

沒有一場跟家人的出櫃是可以風平浪靜的，就算家人能理解，總是要掙紮一番的。

阿言一邊開著車，一邊偷偷在鏡子裏看成霜。

“專心開你的車，看什麽看？”

成霜這一吼，阿言下意識地抓緊了方向盤。

車裏完全是低氣壓，明明沒有開空調，卻覺得冷得有點讓人發抖。

成霜吼完了阿言，其實就有點後悔了。阿言的事，他並不意外，當初就是覺得她有問題，才要把她留在身邊的。但母親的事，他真的壓不住火。

車子停在了地下車庫，而成霜坐在車裏並沒有動彈。阿言也沒下車，兩個人就那樣靜靜坐著。

好一會兒，阿言才回過頭去，“我知道，你的事我都幫不上忙，也不能替你解決，但你別這樣憋著。如果罵我能讓你舒服點，你盡管罵，我沒關系的。”

阿言眼裏寫滿了真誠，她這一路上都在擔心成霜，完全沒有心思想別的。

“你腦子有病啊，還專門找罵？”成霜這話雖然不好聽，但口氣已經好了許多。他沒理由把氣撒在阿言身上，這跟阿言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也沒什麽能幫你的，如果找罵是幫你的辦法，我願意找罵，你怎麽罵都成，別憋在心裏，自己難受。”

成霜坐起身來，把身子往前探了探，離阿言也不過咫尺。

“心疼我了？”他問。

阿言點了點頭，滿眼看到的都是他紅紅的眼睛，還有努力克制下某種痛苦。

“為什麽心疼我？”他的聲音有點啞了。

“你對我好，我就該心疼你。”

成霜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卻開始往外流。他胡亂地擦了一下，帶著些哭腔道：“那，你抱抱我。”

阿言看到他哭了，其實是有點慌的。聽了這話，她稍稍楞了一下，剛想伸手來著，發現還隔著座椅，慌忙下了車，坐到了後排。

她的手還沒有伸出去，成霜突然掩面而語，“我也是瘋了，居然求你抱抱。”

這一刻，阿言有點遲疑，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抱。也是，像他那樣的人，怎麽能是自己隨便可以抱的。

“要不，我打電話讓盧先生過來？”阿言小聲地問。

成霜抹了一把臉，眼睛和鼻子都有點紅，就那樣看著阿言。

阿言心頭跟貓抓一樣，想替他擦眼淚，也想哄哄他，還想把他抱在懷裏好好安慰。

可是，這些她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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