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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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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春華見韶郎在襄南面前嘴皮子微微翕動,兩股戰戰的模樣,心中雖失望透頂,卻不知從哪裏生出一股勇氣來,對著舊主喝道:“我便是血證!不過是正碰在了襄南郎的怒頭之上,便差些丟了性命!若非機緣巧合,我如今已然在井中溺死——”她回轉了頭,對那些已然有些散了心的兵士道:“襄南郎心狠手辣,諸位皆有耳聞。如今莫要以為投靠了襄南郎便能善了——你們已然忘了自己被充作啞奴的阿兄阿弟麽!”

春華這一番倒激起了眾人的同仇敵愾來,有些兵士又將刀劍舉起,眼中已然赤紅,連襄南心下都有些暗暗欽佩這丫鬟的兩句煽動之語。這喚作春華的原先在妍娘身側當差,怎地便不曾發現亦是個人物呢!當下他面上不顯,只是冷笑道:“你不過先前是服侍妍娘的湯浴丫鬟,犯了錯不但不知悔改,如今還要背棄舊主,你又有甚臉面在此處說道!”

春華亦豁了出去,心中知如今不能善了,更是肆無忌憚道:“郎君此話不差,紅塵中道:‘舊仆似主’,如郎君這般薄涼之人,自該用我這般宵小為奴!”

韶郎見她牽住了襄南的眸光,暗暗命手下幾個往那花園子後頭的中庭而去,只盼著先占據此處的先機。襄南心中盛怒之下,竟也不曾理會得,只是聽見後宅院中大有喧嘩之聲,這才駭然,自己這是中了韶郎同那賤婦的聲東擊西之計!

好在妍娘法術了得,雖無那珠鏈在手,竟亦將先前那幾個混帳一道丟了出來,襄南這才心中松了一口氣,他本就下手甚重,如今已無後顧之憂,收拾起韶郎的兵士來更是毫不留情。此處宅子本便是他的領地,如今各色秘法一一施展開來,只見那花園子中血肉紛飛,不忍睹目。九商在空中瞧得分明,好些個屍骸落在花叢之中,那些個怒放的姚黃魏紫,竟暴漲數倍,那花骨朵兒如同一張張巨口,張大了將他們吞噬殆盡。怪道此處非前廳,而置了個花園子,竟是埋那些個屍身的好去處!

不消一刻功夫,那韶郎的圍剿之戰已然被襄南反撲。九商放目望去,只見園中央只剩了春華同韶郎二人孤個兒立著,對面正是一臉春風和煦的襄南。那水晶簾一般的流水亭轉動如輪,將園中的血腥之氣沖刷得幹幹凈凈,放佛先前那場惡戰從不曾出現過。

“啪,啪,啪。”一瞬間,襄南又回到他那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模樣兒來,懶洋洋地瞧著不知所措的阿弟同緊抿著嘴唇的春華。他逐字逐句,念唱做打一應俱全,道:“怎地,只有這些個從眾?也太不景氣!阿弟不是信誓旦旦,要將我趕出虎嘯嶺霞影峰,並要將我挫骨揚灰麽?如今怎地雙眸閃閃,顧左右而淒惶惶?”

春華忽然猛地轉了頭,遠遠望向先前九商藏身所在。九商如今卻只與她不過兩丈之遠,正將她眸中閃過的精光瞧得一清二楚。春華竟是將她當做了底牌,可九商遲遲不現身相救,只怕春華還有後招。如今還不足三個時辰,果然已見了分曉,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了東風。春華見那古木之上半點動靜也無,心想九商只怕已然出了霞影峰,更是大恨,搶上一步對襄南道:“郎君,你雖在霞影峰上所向披靡,可照樣連兩粒寶珠都守不住!”

襄南方舉了一只手,預備朝韶郎處劈去,如今聽了春華這句話,眼中一抹精光閃過,緩緩將手放下,“哦”了一聲道:“怎地,你想戴罪立功,告知我那寶珠的下落不曾?”

九商心中大怒,只要春華開口,如今那秘法只怕仍舊能指示出她的所在。這宅子偏生是襄南的老巢,她亦不想在此處同襄南交惡,索性猛地掠過,將春華同韶郎一手一個,提出了那花園子,朝霞影峰最北面而去。

襄南一見此景,火光石電之間忽然明了這隱身之人便是先前取走自己寶珠者。只怕妍娘那串珠鏈的下落亦在對方身上有跡可循。他不及多想,即刻展開身形,朝北面追隨而去。

九商提了他二人,身形仍舊飛快,直沿著那小徑而去。程雲亭心中將那二人痛罵一陣,卻無可奈何。阿兕便在一旁道:“雲郎君莫要心焦,我可隨意出入芙蓉莊,若是九娘子遇急,我便可出去相幫一二。只是那襄南身上到底有虎族之血,怕是一時難以傷到他。”

程雲亭聞言心中放寬了半邊。那襄南亦是好身手,不過半息功夫,已然追到九商身後。他雖參不透那隱身訣,卻隱隱曉得九商所在方位,一掌拍出,九商雖避了開來,那韶郎卻唬得大呼出聲,正正教他們所在之處曝露出來。襄南心中有數,算準了方位一掌連接一掌,在山坳之中擊得塵土紛飛,碗口粗細的藤蔓“赫拉拉”地斷裂開來,扯著一旁的樹亦斜了腰。

那老嫗正在山坳處苦等幼子凱旋,如今卻只見了襄南一人前來,在山坳之中大展雄威,面上頗為殘暴肆戾,心中先是咯噔一下,忙厲聲喝道:“混帳襄南!你阿弟呢?”

襄南瞧見那老嫗,到底住了手,赤紅著雙目道:“好阿娘,你養得好兒子!你夥同我那親阿弟一處,便這般想教我死?原先我留著霞影峰此處替你養老,一直不肯動韶郎,卻換得今天這般下場!”

那老嫗失魂落魄,只是道:“我方才聽到了我那韶郎的慘叫之聲,可是遭了你的毒手?如你這般,遲早要被山神滅了元身!”

襄南目眥欲裂:“我難道不是你的兒?你心中只有韶郎阿弟!當年趕我出山時如此,如今亦如此!我本還想留他半條殘命,此時瞧來卻不必了!他雖還不曾死,卻快要灰飛煙滅了,你可歡喜?自此你便再無愛子!”他口中說著,手上亦不停,那山坳之中已然四處坑窪,半點平整地兒皆見不著。

九商早將他二人帶到了一處背面,將他二人一道丟在地下。春華見九商面色凝若冰霜,猜得對方救了自己兩回,再不肯出手的。卻聽九商道:“春華,我念你一時為情所惑,雖被你算計,卻不想教你這般死了。如今你肯不肯隨我一道出虎嘯嶺?”春華本是紅塵中的小娘子,被擄入靈毓山亦非己願,這一串突變連生,雖自己被她擺了一道,卻憐她亦是個機靈人兒,不想教她慘死襄南之手。

春華先是身子一抖,隨即卻眸光定定地望著九商道:“恩人以德報怨,春華雖死不足報。只是奴再不肯離了韶郎的。”身側的韶郎瑟瑟發抖,哪裏還有出師前的半分風華?春華目光中亦有百般滋味,卻再不肯移開目光。

不遠處,那老嫗仍在哭天搶地,襄南卻抱著掘地三尺之心,在山坳中大肆搜尋。他倒不是真心可惜那幾粒寶珠,只是心中隱隱預感,那取了珠子之人只怕日後同自己再難善了——許便是那自稱是睨兕一脈傳人的狐族女!

春華低聲道:“恩人,如今三個時辰快到,勝負亦已分,還請恩人自去罷。”她身側的韶郎卻放佛一瞬間活了過來一般,眼珠亂動一回,忽然扯開嗓子叫道:“恩人莫走!”

襄南此時正是滿心搜尋韶郎並那奪了自己珠鏈之人,如今聽到這一聲,如風卷殘雲一般朝他三人藏身之所而來,九商心中震怒,春華亦是滿臉不可置信,那韶郎眼中閃過一絲狡猾,放佛料準了九商不會將他二人丟下。眼見那襄南已然在七步之遙,九商算著時辰,將春華一把提起,朝楓雪嶺方向疾退而去,臂下忽地一沈,只見春華另一只手中死命揪著韶郎的衣襟。

九商再如何迅速,亦趕不上襄南赤手空拳,一時間竟有些吃力。楓雪嶺的寒氣已然撲進門面,九商這才瞧清楚,霞影峰同楓雪嶺之間有一條深深的山澗,雲霧繚繞,深不見底。兩峰之間不過一條細細的鎖鏈相連。那韶郎猜到了九商的心思,哀聲嚎道:“我不去楓雪嶺!賤婦,快快放開……”那後半句卻在風中四散開來,九商心中冷笑,這混小子事到如今亦瞧不清形勢,若不是春華拼死拉住,只怕他早就在山澗之中摔作了一團肉泥!

九商只是不願教春華死於襄南手中,故而再三施以援手。可如今那韶郎這般不識趣,亦頗教九商頭痛。她聽到耳側呼呼風響,正如當年帶著明之伏在姒茹背上,從毒情洞一路來到崎木嶺一般。如今之計,先將這二人帶入楓雪嶺,逃脫了襄南的毒爪再做計較。

程雲亭在芙蓉莊中瞧見身後襄南展開身形,隱隱便是一只肋下生了雙翼的猛虎,忙喝道:“九商小心!”話音方落,襄南一只利爪自九商身後狠狠揮了過來!

那一下子裏,放佛還帶了甚麽毒物,九商堪堪帶著春華,春華掌中又緊緊握著韶郎,三人險之又險避了開去,那韶郎卻慘叫一聲,隨即淒厲叫道:“吾之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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