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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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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九商見他虛張聲勢,光揮舞著一把劍,卻半步不肯朝前動,想必是不願當那探路之人。那些個兵士們在路上時皆雄赳赳氣昂昂,如今到了此間卻是相互推推搡搡,半點都不肯動彈。九商不由得在肚裏暗笑,這韶郎原先瞧來倒也是個硬角兒,實則是個色厲內荏的,一絲擔當也無——身側這喚作春華的丫鬟這番可是押錯了寶。

春華見了那宅子門前亂哄哄的形容,面上滾過一陣青白。她並不傻,心中知曉若韶郎真個兵敗,自己定然是在這霞影峰之上活不成了!

春華當年被妍娘趕出宅子采花作湯浴,曉得除了霞影峰,外頭是個甚麽情形。莫要說那些身手莫測的妖族之人,便是這靈毓山中的一草一木,皆能無形當中要了人的性命。她心念電轉,又瞧韶郎那些手下半點氣也不爭,忽然掙脫了九商的手,在那古木之上遙遙朝韶郎招手道:“韶郎,聽我一言!”

九商唬了一跳,心中暗惱,故意隱了身形半點動靜也無。春華甫一掙脫九商的手,忽然覺著身側一陣空蕩蕩的,又見底下韶郎根本不曾朝自己看來,心中不禁大駭,卻倒生出一股子狠勁兒來,朝著樹下大聲道:“韶郎!韶郎!”隨即拼了氣力閉目朝下一躍。

那古木粗有二三人合抱,高更達十餘丈,如今春華這般不要命地朝下墜去,倒惹得底下眾人一陣騷動。那韶郎卻亦有些本事,施展身手,四處枝蔓迅速結成了一張網,堪堪將春華連頭帶腦兜住。

春華一落地,立馬便以首伏地道:“韶郎大人,奴乃原先襄南之婢,卻無故差些慘遭毒手,如今逃出便為了見大人一面。”她微微擡首,正露出一面楚楚可憐的臉來,韶郎瞧著面善,心中便是一動。又聽得她殷殷道:“大人,奴知曉這宅子中的各處禁制,不若教奴作個先鋒罷?”

韶郎一喜,這真真是方瞌睡了山神便送了枕石來!他亦算有幾分城府,威嚴道:“你若真個除賊有功,我自然有重賞!”他微微一頓,心中忽然意識到面前此人,是先前有過兩面之緣的婢女,下意識便想攙了她起來。又見眾兵士將他二人圍在當中,便倒轉了劍柄將春華的下頜微微挑起,道:“如今便封你作個‘紅fen’前鋒,如何?”

當下春華帶著一批人,將那紅木朱門合力撞開,春華自踏入的那一刻,分明朝九商藏身之處望了一眼,放佛教她莫要望了三個時辰之約。

九商心中冷笑一聲,忽然發現那些沖在前頭大搖大擺的兵士們騷動起來,慢慢地如同瘟疫一般,動也不動了。九商忙運足了目力,放眼瞧去,那朱門之後仍舊是一番花紅柳綠,可那些兵士們身上放佛裹了一層石屑,漸漸地半點也不動了,石化在了當地。

春華本自溫情默默地望著身側俊俏的韶郎,如今聽到前方頗有些不對,忙環顧四周,瞧見了那些化作石像的兵士,一時間楞在當地,放佛被人自頭到足潑了一身冰水——她在這宅子中服侍多日,方才陪著那“狐娘娘”一道自此處出了宅子,並未遇到甚危險,如今怎地……

九商隱在枝椏之中,忙問白鳳樹道:“這是甚麽秘法,你曾經可見過?”

白鳳樹隔了好半晌才道:“若真個說是化石咒,卻是不像的……傳聞中只有山神才會懂此種秘法,抑或是那襄南的障眼法,也未可知。”

程雲亭聽出九商竟十分關心,忙道:“你可莫要犯傻!甚麽秘法就莫要去瞧熱鬧了,便好好在此處等著三個時辰過了,咱們亦好上楓雪嶺——我再不願獨個兒在芙蓉莊中待著了。”

前頭春華正惶惶然不知所以,脖頸卻一把被人掐住了。她掙紮著往後扭首,正瞧見韶郎一張盛怒的臉龐:“賤婢!我竟敢輕而易舉信了你!”

春華扭著身子嘶聲道:“奴亦不知!奴方才在此處行走,半點禁制也無!”

韶郎心思活絡,亦有些本事,知曉一些禁制不是一日之功,若春華不曾扯謊,那自己的兵士定然是中了障眼法,以為自己已然遇了不測。他想得通了,仗劍虎吼一聲,便聽到窸窸窣窣甚麽枝葉四下散落之聲。原來,那些所謂石屑不過是些花木枝葉,教那些虎族兵士們誤以為自己已然中了化石術法。原先躺倒在地下的手下一個個懵懂地立起身來,只以為是韶郎出手相救,便差在此處倒地拜下,大呼“郎君英明”。

韶郎心中得意,舉劍一揮,喝道:“何人能擋我!”他話音未落,便聽到一聲嗤笑。

“不過是一群宵小之徒!”一把傲氣十足的女聲自屋檐上傳來,九商遠遠望去,不是妍大娘子又是哪個?只見她一身儒袍,氣勢竟十分高雅清貴,同那先前在閣樓之中嬌媚的女子判若兩人。妍娘望著地下的韶郎並春華兩個,面上十分不屑,冷笑道:“不過一個小小的障眼法,便能教韶郎君唬得大驚失色——怎地,在韶郎君心裏頭,我家郎君便如山神一般不可逾越麽?”

妍娘清澈見底的眸子裏映出了韶郎那幾乎扭曲變形的一張臉:“妖婦休要胡言亂語!來人,將她給我拿下!”

眾兵士先有些畏縮——這妍娘聽聞乃是襄南郎身側第一謀士兼禁臠,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國色生香,光那番冷艷氣質,已然教那些方自幻覺中醒來的兵士們軟了半分身子。又見韶郎面色兇狠,生怕將來被怪罪,便咬咬牙,一哄約上,那琉璃作瓦的飛檐之上,立馬便作了廝殺鬥場。

九商離得遠,那貼身肉搏便瞧得不甚真切,卻能隱隱看清那妍娘手中的一串珠鏈大有蹊蹺,揮舞起來長達數丈,在金烏光之下,一閃一耀都大有玄機。芙蓉莊中的阿兕忽然刨起了蹄子,聲音嗚咽,程雲亭怎地都拉不住,忙叫道:“九商,阿兕可是瞧見了甚麽,怎地這般躁動?”

九商瞇了眼,遠遠地望著那處的光景,心中一動,忽然道:“可是阿兕瞧見了那串鏈子?”阿兕聽聞,微微低了首,眼中竟有淚。白鳳樹原先極不喜阿兕,如今瞧見了這般光景亦微微有些不忍。九商心中尋思,阿兕本乃兕獸生魂,論理該同白鳳樹一般,在芙蓉莊中能口吐人言,如今卻是半句話也無,想來是因在奢海之下已然鎮了太久傷了元氣。可如今阿兕瞧見那珠鏈閃耀,竟反應激烈,只怕那東西亦來自奢海睨兕一脈。九商此時不由得慶幸起春華的自作聰慧起來——若當初就此出了霞影峰,只怕阿兕再不能開口出言。

如今無論如何,定要將那珠鏈取回來!九商心中思量已畢,再也留不得,騰身自那古木之上浮起,隱了身形朝那宅院中而去。待靠得近了,正瞧見那妍娘手中那串珠鏈金光一閃,擊打在一虎族兵士身上,對方皮肉立刻綻裂開來,放佛被烈火灼燒了一般。那兵士慘叫一聲,跌將下去,再也不動了。

九商離那珠串越近,便越能覺著阿兕在芙蓉莊中的不安與焦躁。她潛著身形,漸漸靠到妍娘身側,用冰蠶絲裹了手,瞅準了時機,猛地握住了珠鏈的另外一端!

妍娘正如魚得水之際,忽然覺著虛空中一股大力將自己控住,心中大駭,拼命想將珠鏈奪了回來,卻總不能如願。又見身側那些兵士們瞧出了端倪,如狼似虎一般撲將上來,不禁呼叫出聲道:“郎君救我!”

九商都不曾料到自己能這般輕巧地奪回珠鏈,她方將那鏈子握在手中,只見芙蓉花上光芒一盛,那珠鏈便消隱不見。九商識海中傳出阿兕欣喜若狂之聲:“多謝九娘子相助之恩!”

襄南只來得及瞧見妍娘手中光芒一閃,那珠鏈便消失不見,不由得心下狂怒。那珠鏈本是他自睨兕一脈的石殿中尋得的,原同先前綴在鞋面兒上的那兩大粒乃是一脈相承,如今先丟了大的,再丟了這串兒,委實教他惱火過甚。只是如今這屋檐之上賊人四起,身側妍娘又失了方寸,他只得先騰出心思來將妍娘一把抓住,丟出那些個魯莽兵士的包圍圈來,又施展神通,將身側之人盡數震開,一時之間,花叢灌木之中盡是韶郎的手下。

韶郎見襄南現了身,先是有些慌亂,隨後又鎮定下來,嗤笑道:“終於肯不教婦人擋在你面前了!”

襄南冷笑道:“好阿弟,你不是水米不進,早已奄奄一息了麽?如今在我面前這龍驤虎步的又是誰人?”

韶郎微微一滯,狠狠道:“你先不仁,自然不得怪我們不義!”他身後眾兵士有些兒懼怕襄南的手段,有些已然被此處的富貴景象迷花了眼睛,還有那等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已然瞧出了韶郎的色厲內荏,就等著韶郎氣勢一敗,便朝著襄南叩首請罪,好歹還能留下一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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