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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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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 整個朝堂之上為歲晏裏通外國的事吵得沸沸揚揚,就連宋冼也摻和進去, 同大理寺的人吵得不可開交。

皇帝居高臨下地看著大理寺的人同幾個老臣爭論,眸子微動,視線輕輕落在了一旁的太子身上。

從昨晚歲晏進到刑部後, 端明崇便在東宮中半步未出,就像是什麽事情都不知曉一般, 冷靜得有些詭異。

皇帝盯著端明崇面無表情的神色看了半日,才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 道:“都不要吵了。”

爭吵聲戛然而止,眾人微微頷首, 只是神色依然有些不服輸。

當朝侯爺同南疆前朝公主的事只根據那些書信直接下定論未免太過武斷, 皇帝也知曉難以服眾,便讓大理寺繼續查此事,並諾以三日之內查出真相。

散朝後, 大理寺同刑部的人正要去找太子商討此事。

只是還未靠近,便瞧見一直冷淡站著的端明崇面如沈水,一言不發轉身離開了。

眾人面面相覷。

天光大亮, 端明崇一路沈著臉到了刑部衙門, 朝著門口的官員道:“歲安候在何處?”

那人還在打瞌睡, 瞧見端明崇直接被嚇醒了, 忙道:“在、在裏面,殿下請隨下官來。”

端明崇在原地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衣袖, 強迫自己將渾身冷厲之色收斂個一幹二凈,這才隨著人走進去。

刑部的人昨日帶是將人帶過來了,但是歲珣硬是要跟著,還煞有其事地威脅了刑部尚書一頓,將人嚇了個半死。

他們不敢將歲晏直接放入大牢,也不敢直接違背皇命給放了,只能像是請來一尊佛一樣好好供著。

刑部衙門的西邊小耳房往常都是放卷宗的,此時被人單獨收拾出來,裏面放置了一方軟榻,勉強能住人。

端明崇瞧見四個持刀的官員守在耳房門口,眉頭一皺,似乎有些不悅。

但是歲晏都被刑部的人捉來了,也沒有住在牢房那種四面透風的冰窟窿,想來也是歲珣那煞神的功勞,端明崇也沒有多作為難。

門上的鎖被打開,端明崇輕輕擺手,讓他們退下,自己推門而入。

置放卷宗的地方往往不怎麽大,好在通風向陽,倒也沒想象中的那般陰涼潮濕。

房中的卷宗被人連夜搬去了別處,只留下兩個矮架子放在角落裏,旁邊還放置了兩個燒得滾燙的炭盆。

歲晏正躺在窗旁的軟榻上睡得正熟,一旁的小案上竟然還放了個精致的雕花小香爐,裏面的安神散已燒完,只留滿室餘香。

端明崇輕輕走上前坐在榻邊,盯著歲晏的睡顏看個不停。

饒是淪落至此,歲晏依然沒心沒肺極了,仿佛在這狹窄的破房子同在東宮寢殿住著根本沒什麽兩樣。

他一只手露在外面,手指上還帶著端明崇贈與他的扳指,翠綠同指節相映,越發顯得他手指蒼白。

端明崇知道他嗜睡極了,若是沒人來喚他都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所以也沒有叫他,只是坐在榻邊,出神地盯著他。

半個時辰左右,陽光從窗欞的縫隙射進來,落在歲晏的眼旁。

許是太過刺眼,他在熟睡中不安分地皺了皺眉,迷迷糊糊不知說了句什麽。

端明崇正要伸手為他擋光,手還沒伸過去,歲晏便已經醒了。

他迷迷瞪瞪地張開了眼睛,失神的眸子看了端明崇一會,才朝他伸出手,軟糯著聲音道:“殿下。”

他張著手,潔白的衣袖滑到手肘,露出一截皓白的小臂。

端明崇看到他眼睛都半睜著就知道他沒有清醒,無奈笑著俯下身,輕輕抱住了他,順便為他擋住斜射進來的光。

歲晏瞇著眼睛纏著端明崇的脖子,依賴地依偎在他脖頸處,像是一只慵懶的貓一樣蹭個不停。

端明崇來之前本是滿心擔憂和怒意,被他這麽一蹭,滿腔柔情碎了一池,恨不得將這人揉進自己懷裏,再也不分開。

端明崇輕笑著伸手捂住歲晏的眼睛,柔聲道:“這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還睡著?”

歲晏又本能地蹭了一會,才突然渾身一僵,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睛。

端明崇的掌心被他長長的羽睫掃到,有些酥麻酸癢,他將手微微移開半寸,露出歲晏的一只眼睛。

歲晏此時已經完全清醒了,他伸手按住端明崇捂住他一只眼睛的手,小聲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端明崇手輕輕一移,讓光芒照了歲晏的眼睛一下,又立刻移回去。

“日上三竿了。”

歲晏輕輕側身,扯著端明崇的手在臉側枕著,賴嘰嘰地打了個哈欠,道:“反正在這裏也沒什麽可做的,我出又出不去,玩又玩不了,索性再睡一會吧。”

端明崇直接笑出來了,他俯下身同歲晏的額頭輕輕抵在一起,輕聲道:“你就不擔心再也出不去嗎?”

歲晏道:“有殿下在,我什麽都不擔心。”

端明崇一怔。

歲晏沖他一笑,道:“不是你說無論出了什麽事情都會護著我嗎?”

端明崇沈默地看著他,片刻後才將他攬在懷裏緊緊抱著,喃喃道:“是我說的。”

端明崇陪歲晏待到了午時,才起身離開。

歲晏不知為何這段時日極其嗜睡,端明崇走後他開窗曬了會太陽,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他在熟睡時似乎總是在做一場不知是何內容的夢,但是醒來後卻不知到底是什麽,只有滿心的餘悸和恐懼。

歲晏之前生病時也經常做噩夢,他也只當是精神不濟,並未放在心上。

刑部帶著人將侯府的偏院查了個底朝天,也沒有尋到同南疆公主勾結的證據,一時間,朝中堅信歲晏不會做此事的人更加有底氣了。

接連吵了兩日,歲晏在刑部衙門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倒是多少長胖了些。

第三日下午,歲晏正靠在軟榻上午睡,就聽到房外似乎傳來有人交談的聲音。

端明崇上午才來過,應該不是他。

就在歲晏還在疑惑時,房門被人打開,宋冼和江恩和手中抱著一堆東西,被人引著進來了。

歲晏:“……”

歲晏微微坐起身,奇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宋冼讓人將門關上,轉過頭來,不懷好意道:“來落井下石啊,還能來幹什麽?”

江恩和踹了宋冼小腿一下,瞪他一眼,道:“再胡說八道就出去。”

宋冼撇了撇嘴,和江恩和一起把手中的東西放在了歲晏旁邊的小案上。

江恩和倒是脾氣好,沒有宋冼那麽欠揍,直接道:“這幾日我們在外邊聽到了很多有趣的流言,你被關在這裏許是要無聊地發黴了,所以特意過來找你說說,解解悶。”

歲晏直起身隨手撥了撥,發現裏面竟然全是用油紙包著的小吃食,還有好幾袋霜花蜜餞。

歲晏原本滿臉的嫌棄頓時收了個一幹二凈,毫不客氣地抱了兩袋在自己懷裏吃了起來。

宋冼和江恩和也扯了個凳子圍著小案坐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三個人在茶館喝茶看戲。

江恩和道:“你被抓來刑部大牢的消息傳得滿京城都是,有好多之前受你欺負的公子全都要刑部落井下石來著,全都被太子和歲將軍給攔住了。”

宋冼道:“嘖嘖,由此可以看出你多招人恨了。”

歲晏斜了他一眼,道:“恩和來我能理解,你來做什麽的。”

宋冼頓時怒了,他拿指頭戳了戳歲晏懷裏的蜜餞,道:“這個!這個!還有這!都是我買的!”

歲晏忙道:“好好好,我找人恨,我罪大惡極,繼續繼續,你們這幾日聽著什麽了?”

江恩和將糖炒花生嚼得咯咯作響,左右看了看,又將窗戶關上,才神秘兮兮地小聲道:“我聽人說,太子這人啊,有斷袖的癖好哦。”

歲晏捏著蜜餞的手頓了頓,一歪頭:“哦?”

“反正就是前幾日裏不知誰在京裏傳開的,現在幾乎整個京城都知道了,特別可怖。”江恩和吃著花生壓壓驚,道,“你想想啊,當朝太子,未來的儲君,竟然喜歡一個男人,嘖嘖,許多人都在感嘆國祚堪憂啊。”

歲晏繼續吃:“哦。”

宋冼在一旁邊吃邊隱晦地看著歲晏,對江恩和的話不置一詞。

江恩和沒察覺出來兩人的異樣,繼續說著:“而且傳聞中令太子殿下癡迷瘋狂的人,你猜猜是誰?”

歲晏陪著他一起演戲,眨了眨眼睛:“誰啊?”

江恩和拍了拍小案,神秘兮兮地道:“你啊。”

歲晏:“哦。”

江恩和之前喋喋不休這麽多,就是想說出這句話看到歲晏大吃一驚的樣子,此時歲晏這個反應,他當即有些楞住了。

江恩和幹巴巴道:“啊……那什麽,你、你不驚訝啊?”

歲晏道:“不是你說的嗎,都是傳言罷了,當不得真的。”

江恩和訥訥道:“話雖然這麽說啊,但是你……你真的都不驚訝一點點嗎?”

宋冼在一旁嗤笑了一聲,道:“他驚訝什麽,這些流言蜚語不論是真是假,也許能救他一命,背個汙名又怎麽了?”

江恩和:“何出此言?”

宋冼道:“忘歸這次是被人陷害的,證據確鑿又死無對證,本就棘手。傳聞大理寺卿同二皇子私交過甚,定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他們若是咬死了忘歸真的裏通外國,你覺得忘歸真的能完全清白地脫罪嗎?”

江恩和本是認定歲晏定會無罪才來帶著東西同他掰扯流言解悶的,乍一聽到這個整個人都懵了。

“那、那怎麽辦啊?”

宋冼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

歲晏在一旁依然優哉游哉地吃蜜餞,淡淡道:“若是這則流言出來,陛下再嚴懲我,則是心虛想要除掉我這個迷得太子殿下五迷三道的妖臣,這和直接承認堂堂未來儲君真的愛慕上一個男人有什麽分別?”

江恩和有些沒回過神來,楞了半天。

歲晏將一顆蜜餞塞到江恩和嘴裏,含笑道:“而咱們當今陛下,是最註重顏面的,這樣一來,你覺得他還會嚴懲我嗎?”

江恩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這才轉過神來。

歲晏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所以就算我真的要勾結南疆公主謀害皇上,他也根本不會置我於死地。”

宋冼道:“而且忘歸之所以會在刑部衙門,都是大理寺咬著那些書信不松口,但是在朝的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除了那些太過刻意的書信,前朝南疆公主還在事發後身死,根本就沒有完全定忘歸罪的證據。”

江恩和眉頭緊皺:“所以這件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歲晏伸手彈了他頭一下,笑道:“一切都只取決於陛下要如何決斷罷了。”

而現在突然來了這麽一遭,皇帝就算再想置歲晏與死地,也不會拿著這件事不放了。

江恩和這才緩過神來,喃喃道:“那這個傳流言的人,還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歲晏忍笑,什麽無心插柳柳成蔭,想通這件事後,直接就能猜出這件事背後必定有端明崇的手筆,否則哪有這麽巧,歲晏剛一出事,他同端明崇的關系就被這麽堂而皇之地抖出來。

歲晏看著江恩和直拍胸口的模樣,突然壞心眼發作,想要捉弄他一番。

他微微傾身,湊到江恩和面前,一歪頭,輕聲道:“而且我同太子兩情相悅之事,並不是流言。”

江恩和正要去抓花生吃,聞言呆了一下,茫然道:“啊?”

歲晏勾唇一笑,放輕了聲音,道:“我說,這不是流言,我同太子,早已私定終身。”

江恩和:“……”

宋冼在一旁臉都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恩和: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刻,所有人都是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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