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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回響起。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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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安逸的氣質,像是一座發洩平臺,讓老人盡情的抒發著,“曾鵬有一個同卵雙胞胎弟弟,叫曾銳。我無意從姍姍筆記裏看到這人的存在,才知道,姍姍自殺和曾鵬無關,是曾銳那個畜生啊,冒充他哥哥,玷汙了姍姍……畜生!只恨昨晚他為什麽沒摔死,畜生啊!”

“筆記?可以具體說說嗎?”瞿嘉扯了多張紙巾,才將老人的淚水止住。

“只言片語,沒多大用處的……”郭玉再次老淚縱橫,他每次說到失蹤的女兒,就像祥林嫂一樣,能對任何人說出一大串的故事,如果瞿嘉願意聽,他好想跟人說說姍姍小時候的調皮事,再不說,他都要忘了。懷疑,女兒是否曾來過他的生命。

“一定是場夢吧……”老人慟哭的聲調,始終響徹。

直到老人家被攙扶著離去,瞿嘉耳畔還在回響這段悲切聲。

“現在你們能走了嗎?”張哥面色不善的盯著瞿嘉手裏的陳舊筆記本。

這本日記是郭玉隨身攜帶的物品,裏面有老人家的噩夢,也有老人家的溫馨寄托,在郭姍姍被曾銳強暴以前,她的生活都是堅韌快活的。

郭玉敏感細心,才拼湊出了女兒被玷汙的遭遇,如果不細心看,這本日記本根本就是郭姍姍的流水賬,為什麽不讓老人帶回老家?

當然,外人的不理解,對瞿嘉而言無關緊要。

她手指正停在一張照片上,是八年前,曾鵬與郭姍姍登頂珠峰的紀念照片。是一群人的合照,大概都是他們的朋友。笑容燦爛,時光荏苒。

在卓韻之前,曾鵬竟然是這個樣子的曾鵬,怎麽說呢,仿佛天塌下,也有高個子頂著的那種開朗。

“有問題嗎?”陳皖南見她盯著照片許久不回神,目光也隨之看去,十分意外的瞧到她手指抵著照片裏曾鵬胸口別著的鋼筆,低著頭似乎需要一只放大鏡的努力樣子。

“別看了,是同一支。”

陳皖南的聲音一出。

世界,終於徹底安靜。

瞿嘉渾身僵住,目光空洞似乎看到遙遠的某個場景,那個男人披著一身風雪,與自己太太攜手走進餐廳,人聲鼎沸裏,他眼神稍稍的一瞟,不帶任何感情的從她身上略過。

瞿嘉當時的感受,啊,這就是指紋推理小組創立人卓韻的丈夫了吧。

一如想象中的沈厚,不動聲色。

可是當晚,曾鵬卻告訴她,他認識米諾,並且承認曾家與米諾組織關系暧昧。

這種毀滅一切原罪的心態……

“我怎麽才想到……”瞿嘉嗓子啞了啞,說不上後面的話來。

陳皖南沒吭聲,他把筆記本合起來,不再讓瞿嘉看到那只鋼筆,關於高學歷維修工人的這點判斷,來源於火鍋城當晚的視頻監控裏,那位行兇者藏在外套口袋裏一支露出來的萬寶龍筆帽。

與照片裏曾鵬胸口別的那支一模一樣,這種量產貨,加上年代遠,如今已十分少見。

視頻不清晰,警方都不能判斷是不是一支鋼筆,還是某種機電零部件。

但照片一對上,鐵證如山。

出現在火鍋城監控裏的人,是曾鵬無疑……

“卓韻怎麽辦?太可悲了。”瞿嘉腦子一團亂,被陳皖南渾渾噩噩牽出檢修庫。

“她心裏早有答案。”陳皖南猛灌了半瓶礦泉水,“你這幅表情,像失戀一樣,怎麽,對曾鵬感覺很好?”

“不是……”瞿嘉無從解釋,只說,“我也許錯了呢,畢竟,沒有證據表面,曾鵬涉嫌謀殺。”

“不要感情用事。”陳皖南摸摸她頭發,心裏說不上來的滋味,“卓韻是我朋友,和你沒多大牽扯,為她想那麽多幹嘛。”

他口是心非。

瞿嘉勉強笑了笑,不忍再觀察他表情。

……

端上光明頂主峰。

下午一點,正是陽光暖熱的時候。

昨夜下的厚厚白雪,淹沒到游客們的膝蓋。鏟雪的工人們一大清早就把主路清理了出來,此時,人們上山才算方便。

小賣部賣著的熱玉米,茶葉蛋,即使價格貴的離譜也供不應求。

趙曉然啃著一根二十塊的玉米棒子,心痛的滴血,要不是耳機傳來即將得勝的消息,她真要受不了這翻山越嶺還要被宰的辦案生涯了。

楊波本來要押送曾銳坐纜車下山,但陳皖南一個電話打來,不但要他們放棄纜車,還把人截住,並且註意觀察周遭一切可疑人員。

這句話的潛臺詞就是,兇手在你們周圍出現了,很有可能在纜車上動手腳,雖然你們沒坐上去,但前後兩個小時間,等候纜車附近的人,其中就有一名是兇手。

這道指令的驚悚程度,直接讓楊波這組人馬緊張了起來。

現在趙曉然還有功夫啃玉米棒子,下一秒可能就得滿山的亂竄,緝捕一名武力值不明,但危險值絕對很高的犯罪嫌疑人。這是對方最後的機會,在端山一舉殺了曾銳,必定是一場豁出去的搏鬥。

“你這樣會打草驚蛇。”瞿嘉不太讚同陳皖南的決定,畢竟,目前沒有事實證據表明,曾鵬是殺死張爍的兇手,哪怕是買兇人,也沒半點指向。

只憑一支相同的鋼筆帽,不能說明什麽。

“你在上面乖乖的,我下去看看。”陳皖南只丟了這句話,便隨著松谷派出所的張所長,一起從玉屏峰的後崖下山。

目前警方匯總的關於曾鵬最近半年的動向中,有一項十分可疑,他與四個月前攀登過端山,並且在玉屏峰留宿,但離開時卻是從玉屏峰後崖的大峽谷裏走出來的。

在心理學上,有一種叫做心錨的稱呼,指人類經過長期情緒積累,平時無有異像,但突然受過一個相關刺激,便會觸動心錨爆發,走上過激的道路。

曾鵬的心錨很可能在四個月前打開,他在玉屏峰後的大峽谷裏,發現了什麽?

瞿嘉坐立難安,熬到夜色黑沈,陳皖南仍是沒有消息返回,她心態開始變得糟糕。

“嘉姐,你先去食堂吃點飯吧。”趙樂天見她空等在大堂,有點不忍心的勸她,可惜沒有效果,他只好又跑回食堂,捧了一碗噴香的牛肉面過來。

“我暫時不餓。”瞿嘉沒什麽胃口,一直空望著天上洋洋灑灑的細雪。

又下雪了。

雖然不似昨夜的暴風雪程度,但這種空寂,欲來不來的躲躲藏藏,叫人心裏沒半點踏實。

趙樂天把牛肉面又端了回去。再回來時,瞿嘉問他話,“昨夜出現在玉屏峰的男游客,和今天在光明頂出現的全部比照完畢了嗎?”

“加班加點完成了,目前沒可疑的人員。楊組長那邊也暫時滯留在光明頂了。兇手根本沒對曾銳下手啊。難不成是今天晚上?”

“打草驚蛇了。”瞿嘉笑了笑,莫名加了一句,“不過,也是引蛇出洞。”

“啊?”趙樂天為自己智商默哀,打草驚蛇了,還能引蛇出洞?

“覺得迷吧?”瞿嘉無聲勾了勾唇,沒等趙樂天點頭,徑直點撥他,“那你跟我說說,兇手這麽清楚警方的行動,明顯是身邊人,你排查的這些男游客裏,有誰一直在我們身邊?”

“除了我們的人,那只剩下曾家的司機了。”趙樂天回憶了下,一個年輕帥氣的男保鏢進入他的腦海,“這人昨夜跟著曾太太上山,今天曾銳被帶去光明頂,對方也一同前往。不過,身為曾家人,跟著曾銳也不奇怪吧?”

當然不奇怪,所以,才一直被忽視。

那名男保鏢,還跟著卓韻去過瞿嘉的家,那天早上打開門,瞿嘉很難不註意這男人的存在,長的不錯,襯衫底下深藏不漏的肌肉也顯然是個身手很好的人。

“他會受曾鵬指使殺人?”趙樂天還想再問。

玻璃桌面上,瞿嘉的手機一陣大震。

“餵?”她趕忙接起,瞬間,擔憂了一下午的男人,有點微喘的氣音便從裏面傳來。

“中獎了簡直。底下有具屍體!”

“……”瞿嘉呼吸一頓,“那你們怎麽辦?”

“背上來啊怎麽辦。”陳皖南嗤笑了一聲,有點悲憤,“瞿嘉,你說,我該怎麽告訴卓韻,她老公是為了前任大開殺戒,所有機關算盡,連她的婚姻也被犧牲?這樣的夫妻,真沒做頭。你以後,千萬可不能和我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呦,兒子奶奶旅游回來啦。下面的更新會很順利。麽麽噠。

☆、終曲

崖下的白骨不是別人。

她叫郭姍姍, 失蹤前二十六歲,政大法學女碩士。

陳皖南發現她時, 屍體呈白骨化,風霜雨雪日曬, 脆化的嚴重,不經意的踩過,宛如一根枯枝, 輕易碎裂。

做刑警的天生直覺,他在風雪裏停住腳步,然後發現了這位半身埋在雪裏, 半身躺在石巖下的失蹤者。

夜色漆黑, 狹隘的一線天山澗裏,風聲呼嘯如萬馬奔騰, 留住陳皖南那一聲脆響,何嘗不是這具白骨的主人想要得到一種的解脫呢?

多少人在尋她……

人到暮年仍做著挑山工的老父親,挑的不是一瓶瓶水,一盒盒飯;掙的也不是一身汗水的錢與財, 只抱著那一絲僥幸,也許漫長山路中發現她的蛛絲馬跡;再就是, 那一名隱藏高學歷的機電工, 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她曾努力攀登,也得過他的心,然而被毀於一旦, 如此輕易。

那是郭姍姍進榮鵬的第一年。擔任法務專員的職務。

曾鵬和她一個學校畢業,不過之前一直沒交集,除了在校友名錄上看到過此人深沈精英的樣子,至多的不過是一句稱讚,進了榮鵬她所關心也無非是工資卡上的數額,絕不想象今生會與此人有額外的交集。

所以在工作之外的高山救援隊組織裏看到他,郭姍姍相當吃驚。她雖然業務能力精湛,廣受領導們的側目,但這位是老總,身份首先不一般,加上平時很難看到他和員工親近,大會上也不是健談開朗的風格。

埋頭苦幹的技術精英,少搭訕為妙。

郭姍姍自覺戴上口罩,心裏僥幸,大概老總也不認識她這個才進公司半年的小法務。

“郭姍姍小姐,記住我的長相了嗎?下次見面,別又不認得。”

第二天工作日,郭姍姍食堂遇到他,一向沒在餐廳出現過的總裁先生,不但點了一份和她一模一樣的工作餐,還從她身邊經過,似笑非笑的扔下了這麽一句話。

交集從這兒開始,並且不受控制。

相同的愛好,讓他們成為無話不談的隊友。

郭姍姍不敢越過“隊友”這個關系更多一點,他是曾鵬,榮鵬國際的總部大樓矗立在寧城最接近雲層的地方,他是掌舵人。而她一個從山區走出來的平凡姑娘,從普通專員做到法務總監,也只不過是曾家的小小員工。

很清醒,所以當感情克制到自己心知肚明即將要超越某道安全界限為止。

郭姍姍退出了高山救援隊。並且申請調任外地。

曾鵬拒絕了她的申請。

去意已絕。

退掉租住的剪子巷38號院子,郭姍姍卻被房東告知,房子不再屬於他,要退,找曾先生退……

她到臨死前都沒提過這件事:你說這套房子不是用來哄我的,名字是你的,可一個學法律的女人,要查一間院子歸屬與誰,太簡單……

不簡單的是與你並肩走下去……

郭姍姍有想過,在剪子巷悠悠然過掉平凡而知足的一生。

不過世界上有雙胞胎這種事情,真的太可怕了,交往第一年整,郭姍姍被與曾鵬一模一樣的臉的他的弟弟,困在剪子巷38號裏的時候,她開始恐懼世上任何兩件一模一樣的事務……

事發後,病房裏全是血腥味,不知是來自她手腕,還是下.身的撕傷……

在被曾銳那樣前,郭姍姍是處子……

姍姍……

原諒我……

醒來第一眼看到是曾鵬,他終於回來了,也寧願他沒有回來,比起她破敗的身體,有那樣一群家人才是真的可痛。

……分手來的很快,一個月不到。

找一個強大的女人,伴你左右,風霜雨雪不倒。

這是郭姍姍對他最後的祝福。

兩年後,曾鵬娶卓韻為妻。

如斯人所願。

……

冰冷空寂的市局審訊室裏,對於一般犯人,怕是要怵的不行。

不過曾鵬肯定不是一般人,無論是榮鵬國際的主席臺上,還是此時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落座,他的表情都是坦然的沈默著。

當然,還是說了兩個字的,那就是當趙樂天問他,需不需要律師在場時,他回了不用。

……然後就一直緘默坐了兩個小時。

門再打開時。

是高跟鞋敲地的清響聲。

在這間四面面似乎都只是高墻,一點出口不存在的審訊室裏,卓韻在他面前站定。

“老公,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她勾唇笑了笑,可惜不太成功,所以這個笑比哭還難看。

曾鵬擡眼看她,墨黑的瞳裏,沒有半點波動。

不過卓韻是強大的,她雙眼布滿血絲,朱唇甚至有些顫抖,但不妨礙她花容月貌的失笑,聲音銀鈴,“我終於搞清楚……這段時間你身上時不時出現的小擦傷,不是女人抓的,原來是我老公偽裝上癮,用索道維護工人的身份,上下來回,走了上百遍的峽谷地段尋找他前任女朋友的屍體——可你找到了,你四個月前就找到了,為什麽不帶上來!”

卓韻說到最後一句是很痛心的,眼淚變成兩條河,染她的面龐泛銀光。

她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強大。

曾鵬看了,眼底微有了動容,然而又是無關緊要的,他大概沈默太久了,早忘記和別人怎麽溝通,但卓韻畢竟是他妻子,無法不影響他。

“鵬哥……”她用兒時的稱呼叫他,熱淚滿面,“小時候,真沒想過嫁給你。一直感情不順,和初戀分手時,很痛苦,你開導我,去認識新的朋友。就真的是大哥哥的你……”

卓韻哽咽的說不下去,她從朦朧淚光中似乎看到曾鵬深深的凝視過她一眼,又把眼睛閉上了,似乎她的存在是他極大的痛苦,可是痛苦對她而言也是如救命藥一樣的存在,“……當時奇怪兩家聯姻,你為什麽不反對……但我一定不是讓你討厭的女人,才結的婚吧……想不通……三年了……同床共枕三年,你替郭姍姍報仇前,一點點就不考慮我嗎?我是什麽存在啊……曾鵬……我現在有點恨你呢……”

“三年還不夠你忘記一個人嗎……”

“四個月前……你把她的屍骨帶回來……就不會發生現在這些事情……你到底怎麽想的啊,殺死張爍前,甚至還下了一趟峽谷看她……”

“我怎麽想的,不正是犯罪心理研究的嗎?”曾鵬輕笑了一聲,目光柔和的看著她,像是小時候,安慰跌破膝蓋時哭泣的小卓韻一樣,“別難過。從這裏轉身出去,瞿律師在等你。屬於我身上的,幹幹凈凈掙回來的產業,你拿著吧。曾家其他的那些,不幹凈,別要了。岳母那邊,我這樣,她不可能再難為你。離婚吧。別為我哭泣。”

“老公……”卓韻淚眼看他,只覺得世界一片天旋地轉,好不容易伸手摸到他的臉頰,入手的卻是一片沈涼的皮膚,她坐回椅子裏,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扔到桌子上面。

“我懷孕了。”

“……”曾鵬一直平靜的臉色驟然起了風雲,不可思議的半瞇了眸子,第一反應不是去看那支驗孕棒上,而是質疑,“你確定?”

“怎麽不確定?”卓韻看到他這樣子,終於由被動轉主動,掛著淚嘲笑了出來,“你安排來安排去,有沒有安排過對你的骨肉怎麽交代?鵬哥,算了吧,你當我傻,我也不能一直傻啊。三年沒避過孕,我沒有問題,你說你有問題,it男麽,精子活力低很正常,可婆婆找好了醫生你又不去,我早該發現那瓶維生素有問題。只不過不敢相信你會做這種事情,直到四個月前,你性情大變,極其的沈默寡言,我不得不查你,發現你的前任郭姍姍曾懷過孕,輪到我不可能懷不上……”

“別再說了。”這一聲十分的嘶啞,他嗓子像是受傷了,連帶眼神都痛的不行。

“你為了我們的孩子,還是為了郭姍姍和曾銳的孩子這樣啊?”卓韻感覺自己除了哭做不出其他表情了,打開一個人的心錨如此艱難,尤其這個人是他丈夫。

你必須刺激他。

瞿嘉的聲音猶如在耳。

她只能再接再厲。

“曾銳凍死的那個女明星,頂多算過失致人死亡罪。判不了幾年。你讓石海做我的保鏢,一路跟隨在警方身邊打轉,找到曾銳的時候,你沒有讓石海去推他吧?但石海為你這麽做了。他原來是端山的機電維修工,你們在山上認識,四個月前你找到郭姍姍的屍骨後,把他安排到我身邊,是保護我嗎?謝謝你鵬哥,曾銳這個畜生,他不能拿我怎麽樣。但你和石海互換身份,警方控制他,一查他行蹤,你就暴露了啊。你不怕被抓,也只殺了一個張爍,卻把曾銳留下了,是要幹什麽?”

——這才是瞿嘉的重點。

站在監控室裏,隔著一扇玻璃,她看到曾鵬的表情出現了極大的破綻——隱藏。

他徹底的隱藏住了。

卓韻再套不出話了!

瞿嘉很失望,手指握成拳,緊張的關節發白。米諾,關於米諾,曾鵬知道多少?

此時,監控室裏站著的不只瞿嘉一個人。涉及的曾家兩個兒子都是寧城的重要人物,除了刑偵的白局,負責經偵的張局長也來了。

看裏面這情形,大家表情都不好看。

張局首先開口,“刑偵這塊兒,你們怎麽處理這兩起案子我屬於外行。但曾鵬剛才說的那句,曾家其他產業,不幹凈。很有暗示意味。正好了,曾鵬一背案子,查榮鵬是必須的事了。這交給我們吧。”

“行吧。這曾鵬,看樣子,要默認殺死張爍的罪名。沒把郭姍姍的屍骨從崖底帶回來,明顯是內心羞愧。瞿嘉,這塊兒你慢慢研究吧。叫陳皖南把那個保鏢石海查個底朝天,這家夥空有武力,大腦還是抵不上曾鵬,留下的破綻很多。”白局左右望了望,只有瞿嘉在這裏應聲,他虎目一沈,“陳皖南幹什麽去了?”

“在查石海。”瞿嘉回覆了一聲。

白局點點頭,不再看審訊室裏面,拉著張局長,有商有量的走了。

監控室裏只剩瞿嘉一個人。

她坐下來,目光沈靜的盯著地上某個點,這起伴隨大雪來臨的案子,算是破了,可曾銳是這起案子十足的罪魁禍首,曾鵬留下他,只會用比張爍更慘的結局來對付他,會和米諾有關系嗎?

曾鵬知道自己會查米諾,然後翻到曾家的黑底子,樹倒猢猻散,所以提前把卓韻安排走?

曾鵬連他自己也沒放過啊,殺了張爍入獄,或者死.刑……

啪的一聲。

一支白色的棒子扔到了桌面上。

瞿嘉回過神,看清那是一只有著兩條紅桿的驗孕棒。

卓韻身心俱疲,面色蒼白的倒進一張椅子裏,她此時沒有什麽眼淚,盯著玻璃對面,重新坐進去的三名幹警,他們要問什麽,曾鵬會不會回答,都似乎無關緊要了。

“他會被判死刑嗎?”卓韻忽然笑了下,“不對,不是關心這個。那什麽,這支棒子,幫我謝謝人家。”

“……”瞿嘉身子僵了下,這支驗孕棒來自dna室懷孕六個月的鄭大姐,曾鵬被她們欺騙了……

“你別這幅表情。”卓韻啞著嗓子,忽然淚光兇猛地泛濫眼眶。

“你……”瞿嘉顫聲。

“是的。我真的懷孕了。三個月。”卓韻轉頭看著她笑,“避孕藥一停,立即懷上了……”

……

上午十一點。

曾鵬雙手被拷著,從審訊室走出來時,他頭發沒用發膠,碎發全掉在眼睛裏,這使這個男人看上去非常的柔軟,然而他眼底那抹執著深沈的黑色,濃的是任何人化不開的決絕。

監控室的門口站著兩個女人,一個是瞿嘉,另一個自然是卓韻。

曾鵬經過自己妻子身側,忽然停住腳步,“如果你要生。別讓孩子姓曾。”

卓韻真想把他千刀萬剮……

然而她面色蒼白,沒有回話,筆直站著,目送他背影在轉角消失。

接著,那個轉角,走出來好幾個男人。

武鋼體型搶眼,白色的法醫袍更加叫人難以忽視。

然後她看到了陳皖南,瞟到那一瞬間,眼淚就控制不住,想對瞿嘉說聲對不起,來不及出口,就把陳皖南借來用著了。

“別這樣了。哭有什麽用。”陳皖南一把將卓韻摟住,她像塊破布,毫無分量,一放下估計就得癱在地上,“聽說懷孕了?幾個月?……幹爸太多了,我第一個占位,其他人老二老三的往下排好嗎?”

“那我占第二個吧。”武鋼無意識接口,又反應過來二爸特二的感覺,但卓韻在哭著,也就不敢挑剔什麽了。

“大爸,二爸,噢,大媽也在呢。”陳皖南安慰著。

突然升級成大媽的瞿嘉:“……”

不想和他過日子了……

案件後續的進程非常快。

瞿嘉沒怎麽參與,她肩後的燙傷發炎,掛了三天的消炎水,期間除了每天必去看看卓韻,其餘時間就是在書店看書養傷。不過鋪天蓋地的新聞將市局大門口的地鉆縫上這種小細節都拍的一清二楚,輿情更是狂風驟雨般的撲向曾家這座大廈。

陳皖南非常忙碌,有好幾次上鏡頭的畫面,他歷來煩這個,被拍到時表情都不太美妙,甚至有指著鏡頭,要拷記者那種不耐煩野蠻勁兒的眼神。

但架不住他長的帥,記者就愛拍他。

瞿嘉看這三天,局裏亂的人仰馬翻,就準備了下午茶,開車送過去。他本人正去了檢察院,根本沒在辦公室。

……過幾天再說米諾的事。

瞿嘉只好作罷,可又想到過幾天就該過年了……

“……嘉兒?”這一道男聲響起,在市局響起,讓瞿嘉十分意外。

她放在陳皖南辦公室門把上的手頓住,扭頭看向聲源處,此時外面太陽光雖熾烈,但室內不開空調的地方仍是刺冷冷的。

走廊這種不被照顧的地方,自然寒涼。

那個高挑男人穿了一件阿瑪尼的黑衣長大衣,裏面是熨燙筆挺的西裝,像是從哪個正式會議上走下來的樣子,步履匆匆,似要往樓上,看到她出現,才停住腳步,試探著叫了一聲。

“瞿逸斐?”瞿嘉準確喊出他的名字。

“真是你。”

來人正是瞿逸斐,他是曾鵬的律師,瞿嘉有所耳聞。

“我這兩天在休假。”她沒什麽大的表情,靜靜望著他開懷的疾步而來。

“是。我跑了三天市局,沒見找人。打聽了下,說你在休假。沒想到碰上了。”顯然,瞿逸斐見到她很高興,一雙黑亮的眸,泉眼似的湧著清澈的光,“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你應該很忙吧。”瞿嘉聲音很淡。

“的確。”瞿逸斐沒否認,笑道:“不過吃飯的功夫還是有的。當然,這頓不吃也沒關系。”他聲音停了下,目光變得深切與柔和起來,定定望著她毫無波瀾的眼睛,低聲道:“除夕,需要我接你嗎?”

走廊裏相當安靜。

瞿嘉笑了笑,對他說,“不必了。我原本便沒打算赴約。祝伯父伯母新年好。”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沒有,肥章還是一樣的。

明天開啟第三卷《說相思》,全是陳皖南和瞿嘉的故事,讓你們看他倆看個夠。

晚安。

☆、談戀愛01

除夕, 瞿嘉沒打算回家。

從瞿定北失蹤後,她和瞿家叔伯們的交集, 僅在父親喪禮上時最為密切。聽起來挺淒慘,不過這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態, 讓她非常自在。

她眼神淡漠的對瞿逸斐說出,我沒打算去你家時。

瞿逸斐嘴角的笑意頃刻間褪去,“為什麽?”

“我有約了。”

“……和朋友?”

“男朋友。”

“……”他嘴角緊繃, 眸光微沈,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你打算跟家裏決裂麽?”

“怎麽講?”瞿嘉不由地失笑, “大家都成熟社會人, 跟家裏決裂這種小孩子事,你覺得我會做嗎?”

“嘉兒。”瞿逸斐聲音很沈, 表情沒了一開始的放松隨意,慎之又慎地語氣,“不管你交什麽樣的男朋友,家還是要回。除夕過的就是一個意思, 你大伯姑姑全在,到時候爺爺沒看到二房的人, 怎麽想?畢竟……”

畢竟二房就剩瞿嘉一根獨苗了。

大過年的讓老人傷感, 怎麽都不應該。

瞿逸斐話說到這份上,瞿嘉也只是微皺了眉頭沒有立即答應下來。

“我會看著辦。”最後,她回覆了這句。

瞿逸斐沒再說什麽,抿唇, 面色不大好的上了樓。

……

瞿嘉的看著辦就是,除夕夜給老太爺打個電話問安,大伯姑媽那邊再各去一個電話,這些年她在尋找瞿定北和照顧父親的兩件事上,花費了太多精力,頭一個放松的年不在家過,這三方也不會有過多的理由來阻攔她。

她得把時間空下來給陳皖南。

覆合的那天,在瞿嘉竹竿巷的家裏,他吻她前的請求便是,過年就老大不小了,總被家裏催著,今年跟他回去吧?

好,那就一起回小源川。

……

在回小源川過年前,寧城又下了一場大雪。

這讓街上的年味更濃厚。不時,有人家的年貨香味從哪個拐角疙瘩裏冒出來。

市公安局處在老城中心,周圍有一批年頭不小的歷史風貌遺存巷弄。

青灰色的低矮建築,中間橫穿了無數條糾結的電線,電線桿子陳舊的,讓人擔心,這雪再大點,會不會倒下來壓住人。

因為挨著熱鬧的南京路,這裏的小店鋪也是鱗次櫛比,有一家烤紅薯店特別有名,排了兩垛長長的隊伍。

有一個腰桿筆直的老頭兒從隊伍前頭轉出來,他左手拎著褪色的土黃帆布大包,沈沈地,裏面不知放了什麽東西;右手上抱著一個電飯鍋似的工具,上面還包了一層棉衣保溫,一步一步往市局方向走去。

“這種天氣,就該在家窩著。上什麽班!”市局刑偵隊辦公室裏,趙曉然敗興的吼了一聲,“我要出去玩雪!”

“玩什麽雪,把這個送進去再說。”趙樂天淫笑著塞給她一個紙盒子,裏面裝的東西十分讓人羞恥,一群打賭贏了的好事者圍在趙曉然的桌子邊,目送她石灰一般的英勇就義臉色,去了陳皖南辦公室。

陳皖南正在桌子前整理文件。

“幹嘛?”案子結束,但曾家的問題才開始,負責經偵的張局時不時的拋一個問題給陳皖南,他煩的亂轉,見著趙曉然這幅我閑的蛋疼但我偏裝著我有正經事的扭曲表情,一陣沒好氣的音調。

“陳隊,是不是只有長的瞿嘉的臉進你這地兒,才獲得好臉色?”趙曉然欲哭無淚但只好很氣憤的翻著大白眼。

兩人覆合了!

從知道兩人是前男女朋友那刻開始,滿打滿算,二十四小時沒到,兩人就覆合了!!

這速度,很陳皖南式風範了。

“怎麽著,你老大我一直單身,你們特開心?”

“哪裏……”趙曉然特狗腿的把紙袋子遞到桌上,她就知道,一提瞿嘉,陳皖南心情就不錯,在繁瑣的案卷面前,他埋頭閱卷,嘴角上揚的弧度卻怎麽也遮不住,騷包!這就開始炫媳婦兒了!

“為了慶祝你和瞿嘉覆合,大家夥的一番心意,小小禮物,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什麽玩意兒?

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陳皖南眉間一皺,從案卷擡頭,漆黑的眸盯了眼前卡其色的紙袋子幾秒,突地要伸手去抓,趙曉然嚇得一個機靈,忙逮著盒子推到旁邊去,“晚上回家看,當面拆禮物,多不禮貌啊。”

多尷尬啊!

這條男士情趣內褲還是趙曉然買的,她腦子裏瞬間背出廣告詞:大象鼻子,長又壯,掛在檔前晃啊晃……也可以戴套子直接內入,有摩擦功效,男的女的都受不了!

被陳皖南知道還得了!

“什麽東西?”陳皖南扔掉筆,高大的身子就從辦公桌後面站起來。

他要來搶了。

“啊啊啊啊,同志們救命,我沒臉見人了!”趙曉然的呼喊仿佛陳皖南是一個禽獸,要對她這個良家女子做出極端的惡心事來。

躲在外面傾聽的同志們,一方面希望陳皖南當面拆開那個袋子,好好羞一羞趙曉然這個不知矜持為何物的女子;另一方面又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連累到自己就大為不妙了。

於是這樣掙紮著,聽到裏面的動靜越來越大。

趙曉然終究是一個女孩子,雖然她漢子的漢的市局一幫大老爺們都自嘆不如,但陳皖南畢竟是她上司,而且是位超級大帥哥,剛到他手底下那會兒,還大膽的和其他未婚姑娘一起做過成為他女朋友的美夢。

……她怎麽也得保持點最後的矜持,不能連塊遮羞布都沒了。

於是把盒子往胸口一塞,抱頭蹲下,一個勁兒慘叫別過來別過來。

陳皖南暴吼,“他媽到底什麽玩意,敢是整蠱的東西死定了你們!”

……成功終結了眾人進去救人的沖動。

瞿嘉拿著一份文件袋從白局辦公室回來,見辦公室裏氣氛詭異,她挑了下眉,往眾人臉上掃了掃,再望一眼豬肝色臉龐的趙曉然,心裏有了定論,這必須是期末考試全班考砸了的氛圍。

她樂了,眼睛生動的彎起來。

“大家怎麽了?”去了陳皖南辦公室,她笑瞇著眼問他。

“太閑了,訓了一頓。”一想到那盒子就在自己抽屜裏,陳皖南臉上一陣燒,再望向瞿嘉時,聲音裏便多了幾分不自然,“咳……坐啊。”

“不坐了。你手機呢?”瞿嘉皺著眉,剛才打他手機老不通。

“忘充電了,被張局煩的,昨晚加班沒想起來這茬。”陳皖南把手機插上電,打開,發現三通未接來電都她的,呵,加班都不來個電話安慰他一下,剛才的十分鐘前,倒著急找他。

“你臉怎麽紅了?”瞿嘉發現了,從進辦公室這會兒,陳皖南視線就一直若有若無的避著她,這下她一戳穿,連耳垂都粉了,她盯著看了一會兒,他沒半點解釋,慢慢地,還惱羞成怒了望著她。

“我這是熱的。”

“你激.凸了……”瞿嘉盯著他下邊兒看了看,雖然沒那麽誇張,只隱隱的擡了頭的趨勢,但也足夠她震驚了,聊著天呢,怎麽耍起流氓了?

陳皖南用手捂住自己鼻尖以下,深吸了幾口氣,“本來我挺清白,但你這眼神再一次提醒我,我的女友多麽不合格。”

“……”瞿嘉無辜的眨著眼,看他能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狡辯出什麽花樣。

“第一,昨晚上我加班,你半個電話沒有,這是身為人女朋友的自覺性?”陳皖南扯了下運動褲,大方全面的靠在桌沿邊,讓她看自己頂起來的那塊部位,“第二,我就這尺寸,沒在硬。你連我尺寸都搞不清……”還沒外邊買情趣內褲的趙曉然心裏有數……

陳皖南差點把這話吼出來,咬著舌頭硬把話頭止住了。

瞿嘉的表情堪稱五顏六色,好氣又好笑的瞪著他這張不知羞恥的臉,“第一條沒打電話,是我不對,原來不想打擾你,但你看起來非常喜歡被打擾,那我下次改進。第二……”她伸出手指,平靜地指了指他下邊兒,“下次別穿這條褲子了,太顯。”

瞿嘉忍笑的聲音,把陳皖南激的不要不要的,“我穿哪條褲子都顯。”

沒好氣的說完這句,趕緊坐回椅子裏去了,有桌子擋著,他“顯”的沒那麽厲害,其實燥的要命,忍不住雙腿伸開,給脹到發疼的地方降降溫。

瞿嘉不知道是裝作沒看見,還是相信了他的一派胡言,沒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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