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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一切都開始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旁觀者清的比如張藝興會想,不就是交個朋友麽,用得著這麽覆雜。

當然。

鹿晗不是張藝興,心思沒有那麽簡潔明了可以從始至終讓自己走一條直線。可以在劇變的時間與生活裏隨遇而安。更沒有他的運氣,在初來乍道的時候遇見個吳凡,分擔一些一個人難以下咽的艱險。

從來韓國的第一天到現在,走的每一步路,上的每一節課,都在教會鹿晗。層層設防,重兵把守。

人心有多難琢磨。這件事就有多覆雜。

吳世勳進入這個酷似成人社會的圈子的時候。上小學六年級。

沒有人把他熱情介紹給老師前輩。沒有人拜托誰對他多多關照。他被領到地下練習室的某間房子裏,準備鞠躬問候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已經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視線各忙各的了。

他只是無數個練習生中的一個。甚至個子舉起手來勉勉強強能把背包塞進不知是被誰惡作劇排在高處的儲物櫃。

他就像毫無準備被扔進競技場的勇士。隨時都有危險,隨時都會被撲上來的不知是敵人還是野獸咬死。

吳世勳聰明得很。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會選擇硬碰硬。

嫌他是小孩,他就撒嬌耍賴跟你玩兒。嫌他沒底子,他就一天兩趟往練習室跑。叫他留下來打掃教室,他就二話不說,把地擦的一根頭發都找不出來。

乖麽,誰不會。叫一個良善之人去惡勢橫行不簡單,叫一個小孩去裝乖還不簡單。

最初的親近朋友。哪個不是帶著刻意。

吳世勳沒覺得有什麽錯。所謂朋友是真心以待。他只是做好了選擇再真心以待。

然而在鹿晗的這件事上,他沒得選。

日子一天天的過。鹿晗沒幾下就身體倍棒兒吃嘛嘛香。可吳世勳胳臂上和臉上的疤卻總不見好。

鹿晗仍舊在放送上看見BEAST就換臺。

鹿晗一看見那幾個無比放大的字母符號,就想起來安宰孝的病床,想起來他膝蓋上那塊慘白的石膏。想起他說那句,什麽,打架了,我不記得,我斷片兒了的玩笑語氣。

可那天吃飯安宰孝就喝了一大桶果粒橙。

後來公司來人,他什麽都沒說,就說是晚上出去玩兒不小心摔的。鹿晗看公司裏那些人的模樣,似乎不用明說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但也順著安宰孝的話頭,敷衍幾句你怎麽這麽不小心。鹿晗後來看不下去了,沖上去就想吼人,安宰孝死拉硬拽才把他按在椅子上。

鹿晗說,有病吧你,為什麽不讓我說,你甭管,讓我去把那孫子腿撅折了!

安宰孝還是笑著說,本來我這腿沒事兒養養就能好,你要是再去跟他們打起來,事兒大了,我基本就退出演藝圈了。

鹿晗說那也不能吃這個虧。

安宰孝說沒事兒,誰還沒吃過虧啊。

想著想著,就連到了吳世勳身上。

鹿晗不知道吳世勳那算不算吃虧。即便如此,他只能慶幸幸好不是什麽大虧。

周末中午樓上的電話下來說點了Pizza叫人上去一起吃。

吳凡和張藝興拽著包走了,問鹿晗去不去。

鹿晗一想到吳世勳臉上那道疤就特難受。就說算了。

飯點兒過了一半兒,鹿晗還是趴在床上懨懨的怎麽著也不願意把自己拽起來去冰箱裏找點兒殘羹冷炙填填肚子。

吳世勳端著Pizza奶茶下來的時候就看見他頭發揉得一團糟把自己埋在被子裏,找不著臉。

“鹿晗哥。”吳世勳把吃的放在茶幾上,走過來想拉鹿晗的被子。

“等等。”鹿晗伸出一只手制止道,“站著別動。”然後把剛洗完澡還是濕漉漉的頭從被窩裏鉆出來,問,“怎麽了。”

“拿了吃的下來。哥喜歡吃的夏威夷Pizza。”吳世勳收回懸在半空的手臂,坐在對面的床鋪上說。

“哦。”鹿晗應了一聲,沒有動。

“哥。要吃飯才行。”吳世勳的坐姿始終周正。雙手輕輕搭在膝蓋上,動作自然漂亮。

“哦。”鹿晗沒睡醒似的,雙眼無神。

“哥,我知道你很生氣。”吳世勳把腿收在床邊,手放下來撐在身體兩側。低了低頭。

鹿晗扭頭看他,包著被子坐起來,以為小孩兒要來承認錯誤。

“可是,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麽做。”

鹿晗瞪了他一眼,扔過去一個枕頭。

“我是認真的,”吳世勳接著那個枕頭,使勁點點頭,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創可貼,“這一下在我這兒就是皮外傷,要是在你那兒,不知道就捅到哪兒了。”

“你真傻假傻啊!他明明就是沖著你那臉去的!有我什麽事兒啊!”鹿晗的音量拔高了幾個檔。

“誰知到那瘋子一著急會不會捅你一下啊!我也受傷了好吧!我有錯嗎!”吳世勳也跟著吼,十足委屈。

鹿晗噎了一下。心想成啊,原形畢露了吧。準備扭過去繼續瞪他,就發現吳世勳被自己也嚇了一跳,站起來一急就撞了一下上面的床板,捂著頭呲牙咧嘴。

“行了。過來。”冷了幾秒鐘,鹿晗特無奈的嘆了口氣,招手讓他過來。“坐。”

吳世勳在原地楞了楞,說,“你不是不讓別人坐你的床麽。”

“沒事兒你換過睡褲了挺幹凈的。”鹿晗脫口而出之後覆而仰頭疑惑的看他。

吳世勳特委屈接著說,“藝興哥都告訴我了。”

然後鹿晗在心裏掐著張藝興的脖子轉了好幾個來回,黑著臉問他,“你到底坐不坐。”

吳世勳就點點頭特別識趣的坐下了。

鹿晗盯了他半天,組織好語言,才好不容易開口,“我啊,世勳,以前有個朋友也是練習生……”

“知道。”吳世勳特樂呵兒的接話,“後來腿傷了沒出道,藝興哥也跟我說了。”

鹿晗看看他,看看天花板。考慮怎麽把張藝興拉回來暴尅一頓。

“既然如此,你就應該明白我的意思。”鹿晗看著他,“別受傷,更別在我面前受傷。我特煩欠人情。特別煩。”

吳世勳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就問鹿晗,“哥在中國有好朋友麽。”

鹿晗說有,兩三個。

吳世勳追問,他們幫你打架麽。

鹿晗說,當然,太經常了。

幫了之後呢。

鹿晗想了想,說,替他們寫檢查,替他們給爸媽賠不是,請他們吃飯。

吳世勳特別不滿的立刻扭頭看著他說,“那我既然幫你打架了,哥不請我吃飯就算了,為什麽還天天不給我個笑臉兒見了我恨不得躲五米遠?!”

鹿晗看著他,被他的邏輯弄得哭笑不得。牽強附會的解釋,“呀!我和你是朋友麽!是哥!”

吳世勳耍賴說不算,你以前自己跟我說的在中國朋友沒有大小之分,都是兄弟。

鹿晗特無語的點點頭說好好好算你對,你出去。

吳世勳以為鹿晗要攆他走,臉都憋紅了,說我不,我要和鹿晗哥做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可以幫你打架的那種!

鹿晗說你出去!

吳世勳又吼回去不肯走。

鹿晗楞了一下,笑了,說,“我的意思是,你先出去,把門帶上,在和你做最好最好的朋友之前,我得先穿個衣服。”

後來不知道這件事算不算圓滿解決。鹿晗和吳世勳又樂呵呵的上去敲門跟一堆人一塊兒吃披薩去了。

很久之後在咖啡店遇見打工的宋基俊。他已經大學三年級。臉上帶著和吳世勳一樣不仔細分辨就看不清的細小疤痕。

宋基俊看看鹿晗,又看看吳世勳,嘆了口氣跟他說,我比不上你有對好父母,能幫你擺平這麽多事兒。

吳世勳出乎意料的沒有發火,語氣平靜。他說,在練習這件事上,除了學費,我沒麻煩他們任何人,多花他們一分錢。

然後攪著咖啡繼續陳述,固然是我把老師引過去的,你要是早早改了喝酒的毛病。我害得著你麽。

你已經要被退到A2了。是我跟老師求情你才留下來的。

我看在昌基哥的面子上。

鹿晗知道,在某些事上吳世勳十分記仇。他仍舊掌握著說話的極端藝術輕易地就能打碎一個人心中最不堪的地方。

那個叫吳世勳的小屁孩比兩年前長高了很多。快和自己一邊兒高了。

鹿晗在CY上寫下這樣的後半句明顯掩蓋事實的句子,為一篇加密日志做結尾。

吳世勳放學回樓下宿舍就被鹿晗拉著換藥。吃晚飯直接去上了補習班,校服和領帶都搭在一邊的椅子上。

手指放在鍵盤上,鹿晗思索著在背疼的情況下去練習會不會被張藝興瞧出破綻,無意的視線在房間中游蕩。緩慢定格。

他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名牌。

金屬鍍邊,透明塑料的外殼。別在恍惚間穿梭了兩個夏季的藍白色校服上。在臺燈柔和的照射下泛著淺金色光芒。

上面用韓文字符和繁體漢字分別寫著同一個名字。

吳。世。勳。

?。?。?。

那個他記了很久。也忘了很久的名字。

那個兜兜轉轉從未走遠。

終於又回到他身邊的名字。

那一瞬間時間息止。風平浪靜。

天漸漸黑透。鹿晗似乎可以聽到周圍空氣緩緩流動的聲音。

那張簡小樸素的名牌,簡直像柯布手裏永無休止轉動著的陀螺。

因為鹿晗不敢相信自己的生活裏竟可以充斥著這樣的安謐與平靜。

播放器裏Alicia Keys在唱。

Some people live for the fortune.

Some people live just for the fame.

Some people live for the power.

Some people live just to play the game.

Some people want it all. But I don't want nothing at all.

If it ain't you, baby .If I ain't got you, baby.

【Chapter 11·If I Ain’t Got U】

【END】

【Chapter 12·Center Stage】

一個人的生命究竟可以延伸多久。

一個人臉上沒有皺紋身型敏捷動作優美的生命,可以延伸多久。

對一個專業的芭蕾舞演員來說。三十歲。或許是她在舞臺上的最高生命。對一切需要販賣年輕為生的職業。十幾年。身上背負的那架天平就會開始傾斜。而在這短短十幾年裏,每次表演都高朋滿座,每個動作都完美收關,每場謝幕都充滿喝彩的巔峰時刻,將會在漫長的回放裏,抽絲剝繭,最終只剩微不可及的轉逝瞬間。

一個舞者,窮極一生,或許都在為了那短以秒計的瞬間消耗生命。

從幕布的陰影裏走到舞臺邊緣,消耗著你的生命。

從舞臺邊緣走到舞臺中央,消耗著你的生命。

從舞臺中央走下去。更在消耗著你的生命。

一個舞者窮極一生或許都在渴望中央舞臺最奪目的鎂光。

然而在那之後是什麽,沒人會告訴你。

真正的舞者是無時無刻不在競逐美的人。而競逐美的人有兩種結局。

死在最美的瞬間。

或活著離開,然後用後半生去忘記。

每個人都無法阻擋時間將你推向衰亡。

尤其是在快鏡頭不回放的舞臺上。

金鐘仁很早就從母親那裏弄懂了這個道理。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種衰亡被自己體驗的瞬間竟如此兇狠。

練習室裏沒有其他人。

他來得有些早。這個時間大部分人還在睡午覺。音箱裏播著《FAME》裏的插曲《Try》。

明顯有些緩慢的美式民謠配上金鐘仁此刻歪歪斜斜橫在地上滿頭大汗的模樣,有些令人費解。

金鐘仁這幾天腰疼的毛病又有起勢,為了躲過宿舍金俊綿那雙火眼金睛,只能挑時間出來加練,上課的時候感覺不對就坐會兒,晚上回宿舍早早就休息,倒不至於露出什麽馬腳。

其實跳快拍子還好,一串兒不停勁兒的動作一咬牙一狠心就過去了。可是用這種慢歌編舞,動作幅度大不說,還得控著。難受得很。

他不怕疼,不怕累,也能忍,就是心裏有點兒沒著沒落的。

金鐘仁轉了個身趴在地上,伸手扯掉箍在身上被汗泡透了的腰墊。從濃密碎發的陰影裏看出去,被他綁在音響盒子上的皮繩圈一跳一跳的,比他還活潑。隨著腰疼的頻繁出現和抗疲勞功能的日益下降,金鐘仁心裏開始萌發某種無可抑制的隱憂。這種情緒會被他不經意間一個不標準的動作或絆到的腳踝輕易引爆,一觸即發,甚至無理取鬧。基本上他現在的心情就是本來特想找人打一架,尋思了一圈又不知道找誰。無比憋悶。後來金鐘仁甚至考慮去首爾科技館的噪音室裏吼一嗓子。

加重這種隱憂的理由裏總有母親。

所有人都知道練習生裏有個叫金鐘仁的,年紀不大跳舞玩兒命。心情好的時候淩晨就來公司。心情不好的時候開著伴奏帶跳幾個小時不帶停的,誰換曲子他就跟誰急。月末評價的時候,只有他的作品是自己編舞,連黃尚勳那種級別的老師都一個勁兒點頭。

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金鐘仁小時候不學這樣的舞,學芭蕾。

芭蕾裏面沒有拿手指著腦袋捏造表情兇神惡煞耍帥的動作。金鐘仁卻喜歡。

在除了上學就是穿著芭蕾鞋緊身衣壓腿旋轉的日子裏。電視裏那個抓襠甩頭隨著節拍四十五度角傾斜身體的美國人是金鐘仁最大的生活樂趣。

用父親給的私房錢好不容易買到一張錄像碟,意猶未盡的坐在客廳地板上看了一整天,媽媽回來的時候因為一時情急抓起碟片藏起來的時候不小心劃了一下,從此之後再怎麽放出來都是色塊,只出聲兒不見人。

那之前金鐘仁以為舞蹈和芭蕾是同義詞。

他到母親負責的劇團去,看著一群又一群踮腳跳躍的舞者跑前跑後轉場化妝系鞋帶。看大得離譜可以裝得下上百個他的舞臺。和刺得人睜不開眼的聚光燈。

他以為那就是在未來等著他的一切。

學芭蕾舞的孩子都把腳趾上的骨突當作功勳章。長得越快,越多,就證明他可以早一天更華麗的展臂旋轉,做Tour en lair。而金鐘仁那時卻覺得它難看之極,連穿個鞋都磨腳。上課前所有的孩子湊在一起掰著腳趾頭比來比去,只有他沈默的站在空無一人的單杠前壓腿。

他看著落地窗投進來的一成不變的日光,看著清一色純白緊身衣系帶舞鞋,看老師木訥嚴肅的表情,無趣之極。往往那個時候,他不停想起留著泡面長發尖叫著暢快淋漓跳舞的MJ。

他不是不喜歡芭蕾。

只是這種喜歡,在太漫長的消耗戰裏,開始變得越來越微不足道了。

最終。把芭蕾之外的一切舞蹈都看成旁門左道的母親竟然同意自己進入公司練習。這是金鐘仁十二歲那年,最不可思議的收獲。

或許那天在家被撞見模仿電視機裏的歌手跳舞的時候音響開得太大,影響了母親的正常思考。或許那天心情太好。或許母親早就知道。理由他從未仔細思考過。

但他知道每每作為芭蕾舞團團長坐在嘉賓席觀看演出的母親不快樂。因為她曾是劇團的首席。她曾是那個站在中央舞臺的Highlight裏扮演黑天鵝的人。一個舞者的生命,或長或短,對他本身都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只有站在中央舞臺的那個瞬間,他才真正活著。

那是Center Stage。

午後的太陽光轉了個角度,移動到地板上,金鐘仁躺著的側臉。很刺眼。

金鐘仁爬起來,撥了撥MP3裏的播放列表,找到MJ的《Dangerous》。點開。然後退回去,躲開太陽,坐在一把椅子上。就那樣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看。他通常聽到節奏就會跟著跳兩步。現在滿屋子鼓動耳膜的音樂沒讓他動一根指頭。這樣算起來或許自己原本就是死的。因為他沒有舞臺。他的生活隔著一層厚厚的黑色幕布。從未拉開。

仔仔細細算起來,從進公司到現在,讓他這麽心慌的事兒有兩次。

一次是金文奎沒進Shinee。一次是現在。第一次是出於一個只有金鐘仁自己知道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原由。第二次,所有人都管它叫瓶頸期。

“你幹嘛呢?”一個腦袋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在聒噪的音樂裏扯著嗓子吼,乍一開口,把金鐘仁嚇得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來。

“嗷唔西……”金鐘仁起來臉色不善的吼回去,“想嚇死我!”

“我在這兒期待半天了,等你跳呢,誰讓你死活兒不站起來的。”

不聲不響出現的人是李泰民。金鐘仁的閨蜜對手兼情敵。最近因為準eback,幾乎吃住都在樓上。

“啊一古,腰疼。”金鐘仁很誇張的捂住腰,盡量顯得無賴,指著地上的腰墊說,“來,泰民前輩,幫我撿起來。”

“前輩都叫了,你就不能用個敬語。我是哥。”李泰民看樣子對這件事兒有很深的執念,過去撿起來遞給他的同時還不住嘟囔。

金鐘仁一把把腰墊抓過來,撇撇嘴,“切。”

李泰民想過去幫他圍上,卻一巴掌被打掉手,很不忿的走到一邊。

“你不eback準備麽,還有空下來跟我貧?”金鐘仁收拾好身上,擡手關了音樂。

“沒空。”

“那你幹嘛來了。”

“帶你去病院。”

“為毛?”

“你有病。”

“你才有病!”

李泰民插著口袋站起來,和金鐘仁對峙了幾秒鐘,沒想出什麽好詞兒,於是低頭去翻手機。

開玩笑,金鐘仁這麽難搞的人,叫我勸他去病院,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麽。

打開和吳世勳的短信對話框,飛速敲進去幾個字發送。

“這貨果然不肯去。怎麽辦。”

“合上手機,表情尷尬一點,他問你幹嘛,你就說文奎哥問你他腰傷好了沒。”

李泰民恨不得在心裏掐死吳世勳這個演技派。但表面上很順從的故作高深點點頭,然後合上手機。

金鐘仁果然看著他一臉尷尬的表情不明所以。“幹嘛?”

“你猜是誰聯系我了。”

翻個白眼,脫口而出,“崔瑉豪。”

李泰民看在他是個病號的份上,忍著沒跟他動手。吸了口氣繼續演,“是文奎啊。”那個表情真是個千絲萬縷,“他問我……你腰好了沒。”

果然,金鐘仁的臉色唰的一下變了。

“你就跟他說好了。”

李泰民轉身作勢要走,一扭頭就樂了,說“我不撒謊的。”

這邊吳世勳扳著手機收到李泰民那條“已經在病院排隊了”的短信之後,就樂呵呵的在床上翻了個身兒睡覺了。

這年頭醫院都一個樣。掛號排隊。等來等去。不管你什麽毛病,就先是一堆檢查。

李泰民全副武裝。口罩墨鏡帽子一個不少。金鐘仁特無語,說你出來非得穿成這樣麽,你還不如滿大街要喝我是藝人快來看呢。

李泰民說那怎麽辦,摘了不是更好認麽。

金鐘仁就說你去拿個醫用口罩換上,別人都該以為你有什麽傳染病呢,保證躲都來不及。

李泰民聽他的摘了墨鏡,換上醫用口罩,果然一時半會兒風平浪靜的。

金鐘仁他爸是韓國政府醫療中心榜上有名的神經外科醫師。江南八區的醫院,哪都有幾個同學熟人前輩後輩,金鐘仁這麽一進去,保不齊就被抓包,為了保險起見,他跟李泰民倆人坐地鐵跑了一大圈,到遠處一個私立病院做的檢查。

拍完片子繼續排隊,李泰民低著頭看金鐘仁的透視。說,嗯,看著沒事兒,骨頭是白的,肉是黑的,挺好。

金鐘仁塞著耳機看得遠了。沒理他。

他不想來醫院。醫院讓他莫名其妙的不安。

聞著消毒水和醫用酒精的味道,看著佝僂顫抖了無生氣的人穿著病號服來來去去。煩得很。

李泰民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

金鐘仁摘了耳機。看著他,突然問,泰民吶,你現在聽什麽歌兒。

李泰民沒反應過來楞了一下,笑說新歌還沒發呢不告訴你,你想幹嘛,洩露音源啊。

金鐘仁說誰問你這個了,我問你自己最近聽什麽歌。

最近似乎除了錄新歌就是練習,很少有閑聽歌啊,李泰民回憶了一下,說,Ne-Yo,Justin ,跟以前沒差。你呢。

天鵝湖。胡桃夾子。金鐘仁說,沒看他,看著天花板。語氣不是開玩笑。

你有病。

真的。我這幾天一直想。要是小時候我媽天天逼我學的是Hip-hop。我現在可能已經回去跳芭蕾了。

你想回去跳芭蕾了。

不知道。金鐘仁沈默片刻,繼而說,我天生韌帶硬,脆生,不好開。小時候剛開始練舞,別人自己壓單杠,我就只能躺在地板上讓老師幫忙踩著腿。

是真踩。一點一點。一直踩到一百八十度。膝蓋貼住地面。

我當時是怎麽忍的你知道麽。

我當時仰著頭。地板上最刺眼的地方,上面有一架水晶吊燈。那是中央舞臺。

我就想。再忍忍。再忍忍。你就可以站起來跳舞了。

就可以站起來到那兒跳舞了。

李泰民不說話了。

這是他一個人的事。

誰都別想也沒辦法幫他。

他必須得自己想明白了。

醫生舉著金鐘仁的片子嘮叨半天。兩個人都各懷心思。也沒聽懂個一二三。之後又開了一大堆膏藥止痛片。叫他回去按時按量。臨走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囑咐他最近沒事兒不要做劇烈運動,體育課不要上了,休息就好。還特別善解人意的問,用不用我給你開證明,拿回去好給老師請假。

金鐘仁聽完這話笑了。說不用了,我們學校不給請假。李泰民想說什麽,張了張嘴沒說出口。

兩個人回去的路上就被一幹女學生在半道兒上圍追堵截瘋狂吶喊。

李泰民笑得合不攏嘴,特得意跟金鐘仁說怎麽樣,我人氣高吧。

金鐘仁繼續切。

到地下練習室的時候已經是晚飯點兒了,練習室裏沒人,李泰民不信金鐘仁回去能自己按時貼膏藥,怕他又吃了一嘴止痛片直接跳舞去了。於是順手把他拉到四樓Shinee的練習室,掰開每個包裝盒跟他念叨一遍用時用量。

過了一會兒崔瑉豪進來了。拎著顯然不是公司餐廳的打包飯盒,不知道裝著什麽。

金鐘仁坐著彎腰跟他打招呼,崔瑉豪聽李泰民念叨又看見那一桌子藥盒子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就寒暄了幾句讓他註意身體。

李泰民出奇的也不回頭也沒什麽表情。

金鐘仁看著他表情詭異。

“我給你買了炸雞。”崔瑉豪說,彎起嘴角很尷尬的笑了笑。“鐘仁一起吃吧。”

“嗯。”一聽見炸雞倆字兒金鐘仁立刻原地滿血覆活。沒再註意周圍奇怪的氣氛,傻兮兮的笑著道謝要接過來。

“不吃。”李泰民的回答硬生幹脆。

金鐘仁的手已經伸到了半空,接住了那個泛著肉香的飯盒。臉黑了一下,扭頭看看他,又看看崔瑉豪,硬著頭皮不肯撒手,心裏罵李泰民你跟他有仇我跟炸雞又沒仇。

瑉豪繼續笑,把炸雞給了金鐘仁,又拎出兩瓶可樂,放在桌子上,說,“多吃點。”

金鐘仁笑嘻嘻的說謝謝瑉豪前輩立馬抱著上一邊吃去了。

“瑉豪君不是和哥哥們聚餐去了麽。”李泰民也不擡頭,手裏擺弄著剛從病院拎回來的藥膏,陰陽怪氣兒的叫他瑉豪君。

金鐘仁噎了一下,心想我去,沒記錯的話這貨上個月還在Dream Team裏跟崔瑉豪粉紅滿天你儂我儂的,瑉豪君是幾個意思,什麽情況這是。

李泰民的劉海兒太長,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什麽表情,只知道整個人身上都陰森森的,不知道為了什麽。

“我提前回來了。”崔瑉豪伸出手拉他的肩膀,似乎想解釋什麽。

“手拿開!”李泰民觸電了似的蹭一下跳起來,吼了一句,使勁打開他的手掌。

崔瑉豪向後退了一步,楞住。

金鐘仁叼著雞腿,在那個及其寂靜的間隙,發出吸吮肉汁的“滋滋”聲。

他怎麽忽然就覺著自己這麽呆著不太合適了呢。

“泰民吶。聽我跟你說。”

“不需要。”

“呀……”他伸出胳膊再次試圖去抓他懸在半空的手。

“我叫你別碰我了!”李泰民又一次發狠地甩開他伴隨著無法控制的怒吼。

金鐘仁覺得今天這事兒有點兒不對。擦了擦手和嘴巴,跟著李泰民站起來,誰想一個直起身站得猛了,腰傷跟著又酸又麻的疼。

“李泰民,你這樣有意義麽,你天天黑著臉對著我好玩兒麽,我們不是還得工作麽?不是還eback嗎!”

“是麽,你還挺有職業精神啊。”李泰民低著頭笑了,鼻子裏發出嗤嗤的聲音,“可是我演技不行啊,對著特討厭的人,就是笑不出來。”

金鐘仁熟悉李泰民這個嗤笑著的表情。往前挪了兩步,看這劍拔弩張的情勢,生怕這家夥一時控制不住跟前輩動起手來。

“討厭?”崔瑉豪對這個詞十分火大,“好,至少你得告訴我為什麽吧。”

“不,”李泰民終於擡起頭看他,臉上帶著輕蔑,卻又似乎鼓足了勇氣,“我覺得連這個必要都沒有。”

“呀!小子!”崔瑉豪終於抓住了李泰民的左手腕,死死攥住,也漸漸控制不好音量喊了起來,“你到底是為什麽啊!到底是哪兒不對了,你直說啊?!”

李泰民卻似乎沒有和他動手的意思,只是很用力的想掙開他的桎梏。

“我說,前輩。”

金鐘仁橫跨一步過來,掰開崔瑉豪的手,把李泰民往一邊推了推。臉上的表情和李泰民簡直像一個模子立刻出來的,不善又臭屁。

“到此為止吧。”金鐘仁把最後的敬詞說得很重。咬牙切齒的。

“你讓一讓。我和泰民還有話要說。不關你的事。”

“我說!你沒看到他表情不好麽!”金鐘仁退後半步站著,伸手一橫,就擋了路。“怎麽不關我的事,我朋友現在不是不開心麽!”

崔瑉豪走了之後,金鐘仁搖晃著問了半天也沒聽李泰民說出個所以然來。那一盒雞腿倒是被他吃得渣都不剩。兩個人的脾氣太像,想告訴你的不用問,不想說的哪怕撬著嘴都不會給你吐半個字。末了。李泰民說用不用我幫你貼膏藥,金鐘仁說不用咱有私人醫生,拎著剩下兩瓶可樂就擺擺手走了。

當晚。樓上宿舍。

夜深人靜,大部分人都已經就寢的時候,只有盥洗室的門緊閉著,漏出白熾燈的微光,裏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啊誒,嘶——”

“疼疼疼……!”

“金鐘仁!你給我輕點!”

“呀!”

“你給我閉嘴!別出聲!”

“現在知道疼了,早幹嘛去了。”

“快好了,忍著。”

“你敢把暻秀哥招過來,我跟你沒完。”

門外,聽到這一系列輕聲呻吟並伴隨著晦澀不明的衣物拉扯響聲的,是原本想起來上個洗手間的睡眼朦朧的都暻秀。

當然,此刻他已經睡意全無,睜著驚恐的雙眼,手僵在門把手上,移動不能。

門裏面當然是另一幅光景。

吳世勳面墻站著,右手伸到背後掀著睡衣,左手彎起來搭在踩著浴缸邊緣的大腿上,此刻正扭著頭惡狠狠瞪著站在他身後手裏捧著幾個顏色各異的藥瓶子手忙腳亂的金鐘仁。

後者卻正十分淡定的做醫學白癡狀,端著那幾個藥瓶子仔細觀摩起來。

吳世勳掀起衣服露出來的後背上,有幾道並不明顯卻新鮮完整的傷疤。傷疤鋒利短促,兩三道都朝著一個方向排列整齊,明顯是被同一個東西留下的。

宋基俊找來的那一天,吳世勳穿著黑色棉T。在病院做處理的時候,鹿晗沾著兩道血印子的背上沒有找到特別明顯的劃傷,直到回了寢室沖澡的時候,吳世勳才發現,那個特別不地道的狼牙棒造成的傷口在自己身上。

這事兒如果告訴鹿晗,他那個本來心思就彎得跟江南立交橋似的人還不知道心裏又會繞些什麽。

金鐘仁這幾天犯了老毛病,偏偏都暻秀和鹿晗一樣愛嘮叨,嘮叨起來還特別要人命。兩個小孩就商量著晚上自己給對方換藥,不讓別人知道,這事兒誰也不能往出說。因此就造成了以上種種引人遐思的,呃,情況。

“你敢不敢快點兒。”

“別急啊,這一瓶怎麽用我還沒看懂呢。”

“沒看懂你昨天怎麽弄的?”

“就……隨便往上塗了兩下。”

“你去死吧!”

終於把花花綠綠的碘酒消炎水藥水都抹了一遍,貼上醫用創可貼,把用過的棉簽都收拾起來,裝在一個塑料袋裏收好。吳世勳把掀著衣服已經酸麻的手放下來甩了甩。然後一腳把金鐘仁踹到自己剛才站的地方,十分簡單粗暴的拎起一張膏藥要糊上去。

金鐘仁捂住嘴十分少女的壓低聲音鬼哭狼嚎說吳世勳你蓄意報覆。

“不是,我說你,這麽著也不是個事兒,要不哪天我跟你去病院看看?”吳世勳在後面金鐘仁看不見的地方開始抿嘴笑。

“不要。”

“哦,你今天跟泰民哥幹嘛去了。”吳世勳繼續使壞。

“……”金鐘仁果然語塞,“就,那什麽,吃炸雞了。”

“啊,是麽。”

“你想幹嘛。我警告你啊……”

“嗯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帶你去醫院的。”吳世勳快笑得收不住了。“遵守約定嘛,知道。”

但是找不找人帶你去醫院就看心情了。

沒有聽見後半段就嚇跑了的都暻秀,當晚就撞了鬼似的跑到金俊綿房裏睡去了。一晚上拿枕頭蒙著臉在被子裏翻來覆去浮想聯翩。

金鐘仁和吳世勳第二天早上爬起來又都沒事兒人似的照常訓練上課。

帶著各自以為不為人知的秘密。

就像金鐘仁不知道他被李泰民拉去醫院是吳世勳指使的。

就像吳世勳不知道金鐘仁手上的某一瓶奇奇怪怪的藥是鹿晗偷偷塞給的。

金鐘仁始終不理解吳世勳這種替人擋架的行為。

吳世勳也沒什麽解釋,就問他,那要是金文奎,你擋不擋。

金鐘仁不說話了。完了逗他,說,那要是我你擋不擋。

吳世勳想,當然,只不過會換一種方式。

換了別人,他可能會拿棍子去掄宋基俊的胳膊,拿包去扔他的腦袋,用很多聰明又取巧的辦法。

但那是鹿晗。那個時候。他沒有想這麽多。

或許我們都不是多麽純粹的舞者。

或許我們都沒有多麽純粹的追求。

或許在最終登上那座中央舞臺之前,我們心裏還有更重要的事。

比如他。比如你。比如我。

那是屬於我們自己的,不足為外人言的。

Center Stage。

【Chapter 12·Center Stage】

【END】

【Chapter 13·與你同行】

我一直想要和你一起,走上那條美麗的山路。

有柔風,有白雲,有你在我身旁。

傾聽我快樂和感激的心。

我的要求其實很微小,只要有過那樣的一個夏日,

只要走過,那樣的一次。

而,朝我迎來的,日覆以夜,卻都是一些不被料到的安排,

還有那麽多瑣碎的錯誤。將我們慢慢地,慢慢地隔開。

讓今夜的我,終於明白。

所有的悲歡都已成灰燼,任世間哪一條路。

我都不能,

與你同行。

鹿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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