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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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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一聽此話哭的更兇了,連串的珠淚宛如珍珠垂落在清竹的掌心,轉瞬間化成一灘溫潤的清水。

“奴婢不走,奴婢已經沒有親人了,身邊除了您,再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主子,我求您,往後無論到哪裏都一定要帶著我!”小幽因為惹怒蘭妃,父母和兄長皆遭殺戮。

說起這件事,清竹也有責任,倘若不是她委托小幽代己送信,也不能連累其家人,才置他們天人永隔。

“哎!”清竹長嘆一聲,假意不耐道,“往後我是再也甩不掉你這個小尾巴了!”

小幽立刻破涕為笑,瞪著紅通通的大眼睛,露出甜美的笑容。

“這是什麽?”清竹岔開話題,指著一旁的大陶碗,疑惑出聲。

眼前是一只不太大的陶瓷黑碗,碗口偏大,釉質粗糙,一看便知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碗裏是七八個金燦燦黃橙橙,上小下大,底上有個窟窿的窩頭,此刻正熱乎乎的冒著香氣。

抹幹粉頰上的淚痕,小幽從碗中拾起一個遞到清竹面前,“當然是窩頭,娘娘,您嘗嘗,這是剛出鍋的,奴婢好不容易才弄來幾個。”

“哦?那我倒是要聽聽你是如何得來的?”清竹納悶,梅妃已經下令,每日僅供薄粥鹹菜,哪裏來的這種吃食?

小幽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地低頭,小聲嘟噥道,“那個,既然娘娘問了,我也不能瞞你,這些是……是趙山給我的。”

“趙山?那個楞頭青?他該不會是對你有意思吧!”大拇指套在窩頭底部的眼兒上,清竹嗓音清亮,巧笑揶揄,“那我可不能吃,萬一這是人家給你的定情信物,豈不是白瞎了他的一片心思?”

“娘娘您說什麽呢?”小幽的臉頰“騰”地一下紅成蘋果,腦袋彎得更低,“我和他什麽關系都沒有,您別瞎說!快吃吧,您現在是雙身子,常年吃那些沒有營養的東西,肚裏的胎兒如何健康成長?”

聽她說出這番話,清竹脆弱的心暖融融一片溫意。人在危難逆境之時,哪怕有人給她一滴水、一粒米,也會令人牢記一生。

嘴裏品味著甜絲絲的玉米面美食,心裏更是宛如掉進蜜罐,眼眶紅潤,有晶瑩閃爍。

“慢些吃,別噎著,往後趙山給我的東西,都給您留著。”小幽幫她小心地捋順後背。

“那傻小子還挺癡情的,”清竹打趣道,“這種倒黴的時候也敢暗中幫你。”

“嗯!”小幽正色點頭,“患難見真情,經此一役,奴婢也算是明白了,真是人心隔肚皮。過往您風光時,奴婢身邊趨之若鶩的同伴,現下看見我大老遠掉頭就走,生怕沾染一絲晦氣,惹梅貴妃忌諱。就只有趙山總是將自己的飯食減半,偷偷積攢下來送給奴婢。奴婢不是沒心肝的小人,等以後有機會,我會……我會報答他的。”

“如何報答?以身相許嗎?”清竹瞠大水眸,語帶笑音。

“娘娘,您……都這個時候,您還欺負我!我不理你了……”

哈哈哈,主仆兩人歡聲笑語,透過窗欞,傳到屋外,繞梁三日。

門口一身高雅宮裝,裙裾上繡著紅梅的女子,帶著一身寒氣嫣然屹立,手指將掌中的繡帕死死絞動,憤憤道,“來人,明天將丫鬟小幽調到廚房的後炤做事。呂清竹,我倒要看看,你孤零零一個人是否還能這般開心!”

“是,奴才謹遵貴妃娘娘懿旨。”一旁的小全子低聲恭敬回稟,大氣都不敢喘。

梅妃似乎還不解氣,“還有孕婦需要清潔的環境,宮裏也該好好打掃打掃了,你們將這間房裏沒有用的東西都給我丟掉,省得汙了我的眼睛。”言罷,她冷笑著蓮步離開。哼!姓呂的,天高皇帝遠,往後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望著梅妃逐漸消失的身影,清竹神色冷凝,斂起唇邊爛漫的笑容。我不會讓你看笑話的,想看我活的痛苦難過,就偏偏不能遂你的心意!

第二日,天剛大亮。小幽滿面疾色地跑回房中,手裏還是那個盛滿窩頭的黑瓷碗,表情急切。

“娘娘,從今兒起奴婢要到膳房做事了,不能在您身邊伺候,這是十個窩頭,好歹也能充饑飽腹,您悄悄藏好,別讓旁人看到。”小幽邊說便將東西蓋上一方繡帕,偷偷塞到床下。

正說話間,外面傳來嘈雜的吵鬧聲。緊接著小全子並幾個婆子宮人也不稟報,直接推門進來。

“給娘娘請安了!”小全子稍有愧色,甚至不敢用正眼瞧房裏緊緊張張的兩個女子。

“全公公客氣,這大清早的,公公領著大隊人馬,這般氣勢浩蕩為得何事?”

“咳咳!”小全子幹咳兩聲,有些尷尬,“奉貴妃娘娘的聖命,奴才幫你拾掇屋子來了。”說實話,他並不願意得罪清竹,更何況秦政出征之前已經傳下無故不得騷擾千妃的命令,不過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此時後宮中梅妃獨大,一早兒又特意吩咐他親自監督,一個聽人使喚的太監又有什麽辦法?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這屋子早該有人歸攏了,那我在這裏就先謝過全公公,回頭您再幫我捎句話,就說謝謝梅姐姐的一片好心,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天長日久,妹妹一定會回報她的!”

小全子何其聰敏,當下明白清竹的弦外之音,也不好多說什麽,朝著一旁的隨從道,“都楞著做什麽?趕快動手吧!免得耽誤娘娘休息。”

話音未落,十幾個奴才動起手來,將廂房中但凡能看得下眼的物什,什麽桌椅板凳、什麽鍋碗瓢盆、甚至連被子都被弄走,一眨眼的功夫,偌大個房間全部搬空,空蕩蕩的真是家徒四壁!

“全公公,這個要不要也一同搬走!”一個眼尖的婆子指著角落裏一支帶著豁口的臟兮兮瓷碗問道。

這支青花瓷還是蘭妃懲罰小幽時,清竹替她求情時獲贈的,小幽一直留著也算做個念想。

小全子沒好氣地白了那婆子一眼,“我知道你是貴妃房裏的人,但一支破碗能有什麽用場,留給娘娘畫畫時調顏色吧!”

“那個呢?”那婆子是個極沒眼色的,沒察覺到小全子眸底隱藏的怒意,指著清竹床上的一個小針線笸籮,接著問,“那裏面有幾件小孩衣衫,又是針又是線,還有一把剪刀,留神娘娘不小心傷到自己。”

小全子瞧出清竹臉色不善,急忙阻攔,“那破玩意收走有何用途,還是留著給娘娘閑暇時解解悶吧!”

婆子本來還想說些什麽,但見小全子冷眼一橫,也沒在多話,和一眾下人們收拾好手裏的東西小心離去。

“娘娘,奴才自小就是沒爹沒娘,沒人疼的,打小生活在宮中。我們這種挨了一刀的人,從沒想過平步青雲、飛黃騰達,只想安身立命,安穩過日。有些事奴才心有餘而力不足,奴才也有奴才的苦衷。往後若是還有冒犯的地方,請你多多擔待。”說完這些,小全子領著小幽,嘆著氣走開了。

小幽丫頭又想與清竹依依惜別,無奈外頭委實催促得緊,只能眼睜睜地哭喪著臉離開。

清竹孤立於空無一物的闊大廂房中,一絲苦笑勾起唇角,“想讓我自生自滅,我卻一定要好好活著。”

餘下來的日子愈發清凈,清竹所住的宮殿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聲。她每日還是過著缺衣少食的生活,甚至連水都沒有半口。宮裏倒是有一眼井水,可她腿腳不方便,不能做重活,更別說提桶擔水。

幾日後深夜,清竹剛剛睡下,便聽門外有一陣又穩又重的腳步聲。一聽之下便知來人是個男子。現在這種困境怎麽會有男人夜半到訪?想到這些,困意全無,寒毛卓豎,當下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她側著身,瞇著眼,假裝睡著,兩手死死抱住玉枕,以便受到危險時可以抵禦幾分。

門被輕輕推啟,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弓著腰,踮著腳尖,後背上好像還負著一個大包裹,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屋裏太暗,來人環顧四周,黑暗中竟然連張木桌和木凳都沒有瞧見一個,便從懷中掏出火石,幾下撞擊後點燃隨身帶來的一根不太大的蠟燭,將背上的包袱解下放在清竹的床頭。然後又返回門外,不多時竟然端來一支盛滿水的破舊大木盆,他慢慢地走著,生怕弄出一點動靜,最後將那盆水穩穩當當地安置在清竹的床邊。

深深望了一眼大床上似乎沈睡的女子,男人一聲嘆氣,轉身便要離去。

“誰讓你來的?”榻上的女人冷森森地開口,忽地坐了起來。

男人冷不丁聽到這一句,驚出一身冷汗,“撲通”一聲跌坐倒地,“娘娘,這麽晚了,您,您還沒睡嗎?”

從男人進房再到燃著燭火,清竹就已經看清他的面貌,只是很好奇,自己與來人並沒有任何交集,他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究竟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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