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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席裹辱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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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前分別時正文還瀟瀟灑灑,今天卻遭席裹辱尿,一天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能將這個白衣翩然、淡雅似仙,帶著玉色面具,如雪雕般佇立的少年羞辱到如此狼狽不堪。

他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她又是個愛聽故事的人,突然間她萌生了一個不明的想法,她想要關心他、了解他、愛惜他、保護他……她知道也許這一切是來源於同情,但為何他的每每總是能擾亂她的心扉,讓她忘不掉,丟不下,更欲罷不能……

清竹坐在地上,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地點。怔楞不已過後,終於回過神來,慢慢地爬了過去,顫巍巍地伸出手去試探他的鼻息。溫熱的手指在觸碰到他冰冷的鼻尖時,仿佛有些失神,可是在最終感受到那絲似有若無的氣息後,她心中繃緊的那根線弦終於放松下來,那塊石頭也悄悄落地,是的,他沒有死,他還活著,在得到這一認知的同一時刻,她幾乎激動得要落下淚來。

結束短暫的神游太虛,清竹明白此地並非久留之地,不要說黑衣人會不會去而覆返,就是這該死的氣味說不定也能要了他們的命。

清竹直起身子,雙手同時用力抓住草繩,拼命般地往外拉拽。可是正文太過高大,即使她用足了內功,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只是稍稍將他移動了半分,可手上已經被幹燥粗糙的草繩勒出了幾條紅印。但事不宜遲,她若在磨磨蹭蹭,離不開這裏,也許那三個兇神惡煞般的殺手萬一返回來了,到那時陷入危機的就並不只是正文了。該如何是好?最後,她橫下心來,將浸上尿液的草繩塞入口中,配合著雙手一並用力,硬是將正文從汙穢不堪的茅廁之內拉了出來,舉步維艱緩慢前行。半盞茶的功夫,他們來到了歪脖樹下,將草繩縛與馬鞍之上,當下清竹飛身上馬低姹一聲,痛擊馬股,迅速飛奔而去,只餘下一溜兒黃煙塵土,仿佛馬革裹屍般悲壯。

漆黑夜幕劃過一道銳利的閃電,緊接著一聲滾雷從密布的天空劈落下來,清竹被漢水浸得通透,身下的快馬如勁風一般馳騁,風聲呼呼在耳邊擦過,天色越來越暗沈,不久,傾盆大雨轉眼而至,馬兒嘶叫了一聲,朝不遠處的山洞奔去。

清竹從馬背上躍下來,然後解下馬鞍上的草繩,用盡所有的氣力將他拖將起來,也許是腳下的路太過泥濘,她跌倒了幾次又重新站起,泥水、汗水混合著雨水早已將她的身子汙濁濕透,但她仍下定決心,一定要救他,那怕他已經不再人世自己也要盡最後一份努力,不能悔恨終生。

清竹找到唯一一塊幹凈的大石頭將草席放在上面,解開了草繩。正文忽然失去了保護在外的屏障,猛地打了個寒顫全身凍得瑟瑟發抖。

她立刻在洞內拾來一些幹燥的樹枝,在正文所在的大石附近將火生燃,一會兒又拾起地上的樹枝,撥了撥火苗將火點旺。

清竹這會子才坐過來,隔著搖曳跳躍的火光,她總算看清楚了正文現在的模樣。

他就那樣靜仰在那裏,頭發上全是泥漿,白色面具上全是汙點,雙手蒼白無力,身上的白衣早已面目全非,白色的玉佩也汙濁不堪,櫻唇如血仿佛即刻便要流淌出來,口中仿佛在喃喃自語,說著一些她不太能聽得清的話兒。

清竹蹙緊了眉頭,正文本就有傷,再這樣穿著濕衣入睡,定會病倒的,在這樣考慮的同時,卻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一身淋透。

她走近他,膽怯地伸出早已涼透的雙手,芊芊玉指早在剛才奮力拉拽草繩時被勒出了口子,現在浸過雨水更殺得厲害。她為他輕輕地解開外衣、中衣還有褻褲,當她見到那個碩大的異物時竟止不住臉上泛起陣陣紅潮。

“嘶……”突然而來的冷意讓正文從沈睡中猛地轉醒,不禁開口問道,“這是哪兒,是陰曹地府嗎?”隨後又昏了過去。

原本魅惑帶著磁性的聲音變作沙啞,氣若游絲的氣息更讓她感到了心疼,但他倔強的生命力要活下去,許是被寒氣凍得發抖,雙手雖已沒了多大氣力,卻還是依舊想要握緊再握緊,不想失去任何東西。

清竹露出淡淡的笑,她知道,她也一直堅信,他沒事,他一定不會有事。

清竹緊忙打開包袱,從裏面取出幾件幹凈衣服,給他披在身上,見包裹內的銅盆雖被黑衣人用大力將底部打出了一個大癟子,但並沒有破損還能使用,當下眼中釋放出一絲靈光。

她急忙手持銅盆跑了出去,將它放在洞頂一塊巖石的巖腳下接一些雨水,接著又將一滿盆水放在架起的火堆上,不一會兒,水就已經燒得溫熱了。

清竹用棉布巾沾些溫水,開始給他擦拭起來。他的身體很單薄,幾可見骨、骨瘦如柴,若不是有高大的骨架支持著,恐怕現在已經和爛泥一般。幾日不見正文已經瘦弱的不成樣子,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風采,記得初見時,他脫俗出塵、不染俗埃,那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的神態,讓清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全身都是淤青的外傷,肋骨也斷了幾根,胳膊和大腿脫臼,手腳使不上一點力氣。後背更是慘不忍睹,他原來白皙光滑的皮膚上,滿是一大片磨損的口子,一道又一道,有的已經凝結成疤痕,有的正鮮血淋漓,看起來紅得刺眼。

那些傷口應該是在拖拉他的草席時,身子在石子上磨出的傷口。也許這些日子以來,他就這樣被人一直不停拉拽著,如同死狗一般淩辱,所以才有結痂的傷口,而且血流不止。

他們不讓他死,只是折磨羞辱他,讓他生不如死,有時候,活著是一種最大的傷痛。

是什麽樣的人如此毫無人性?又是什麽樣的仇恨讓人喪心病狂?她心中頓時生出無限的疑問?

不久,清竹又換了一盆溫水,準備給他洗洗頭發。正文的黑發上全是泥垢,她學著前世美發師的模樣,單手拖住他的頭,將全部頭發浸在水裏,手指輕輕按摩著他的頭部,為他洗去泥沙和尿液,然而當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面具後面的絲帶時,玉色面具就在不經意間掉落地面。

“啊!”驚叫出聲,忘了他在熟睡之中。

借著跳躍搖曳的火光,她心頭一顫,呆楞地凝視著他,終於看清了他的臉,那張讓她每每好奇,時時想念,甚至前思後想的臉,原來,他竟是個……絕世醜男!

他的臉呈青黑色,鼻骨塌陷、眼睛充脹,整張臉腫得像豬頭一樣大小。正文總是帶著一張面具,莫非是為了遮醜?

也許是感覺到自己正被人註視,正文倏地睜開眼睛,兩人對視半晌,清竹心神立刻跌落在一雙幽潭般的雙眸裏,那水流偶爾轉動間,漾起一圈圈的波浪,蕩出些微的冷漠、無助和迷茫……

清竹望了好久,弱弱的說了一句,“你醒了?”

的雙眉微皺,眼底閃過一抹鄙夷之色,“怎麽,是你,胡家肉鋪的老板娘?”

突然,他感到臉上的異樣,心中不忿,大吼道,“我的面具呢?我的面具呢?”他的手慌亂地在身旁左右兩側摸索著,身體發抖,好像什麽隱私被人窺視了一般的憤怒並煩亂。

“在這兒……”清竹撿起掉在她腳邊的玉色面具,略微有點難堪地道,“剛才一不小心碰掉了,我並不是故意的!”越到最後,聲音越小。

眼裏有些嫌棄,擡手都很費力地接過面具,打算重新戴上,但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他將面具丟在一旁,伸出瘦骨嶙峋的左手,試探著觸摸自己的臉頰,誰知摸到的竟是……

“不,我的臉,我的臉,鏡子,我要鏡子……”他不停地反覆念叨著,仿佛不相信自己的手感。

清竹麻利地從自己的包裹裏取出一面銅鏡,那銅鏡雖已被幾個黑衣人用腳踹得三扁四不圓,但依然可見人影,猶豫很久,還是慢慢遞了過去。

也不知哪裏來這麽大的力氣,一把奪了過來,但在照見自己的同時,“嘡啷”一聲,銅鏡便從他手中滑落墜地。

山洞中一片沈寂,針落可聞。

良久過後,正文硬邦邦地聲音如同萬年不化的堅冰,“為,為什麽要救我?”

他已經毀了,原本引以為傲的容貌已經毀了。他是火鳳大陸公認的第一美男,若不是因為自己這張太過完美無缺的臉,他也不會招惹今天的禍端。

知道,那個人不會放過自己,他餵自己服下毒藥,但並不會殺了自己,要的是自己痛苦,永生永世的痛苦,然後,那人會站在旁邊偷笑,笑自己的可憐與卑微,笑自己的束手無措。

“我……”清竹同時也在心裏千萬次地問,可連她自己也說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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