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女身；聞我名已，一切皆得轉女成男，具丈夫相，乃至證得無上菩提。

——《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一盞茶時候不到，雲中子如約而至，讓到樓上雅間，早吩咐整治好一桌子素宴，展昭白玉堂拱手施禮，分主賓落座。

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看著雲中子，“蒙道長上次相助，今日以茶代酒，敬雲道長一杯，權當謝過大恩，聊表心意而已。”

雲中子含笑應下，也客套起來，“白少俠言重了，貧道一向以除魔驅鬼為衛道之責任，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二位也不必道長前道長後，雲某不過癡長幾載，承兩位俠士不棄，托大稱一聲兄長，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白玉堂聽得牙都快酸掉了，臉上仍是笑意盈盈，還特帶出點受寵若驚的表情，“如此，恭敬不如從命，雲兄！”

展昭在一旁看倆人吊書袋直樂呵，也不說話。白玉堂恨得牙癢，一腳踢了過去，有桌子擋著他也不怕。展昭還他一腳，笑得更是暢快，一邊不忘跟雲中子打太極東拉西扯。

雲中子看二人興致極高，也把自己四處游歷驅魔之事挑了幾件有趣的說，白玉堂壓根沒聽，心裏就琢磨著怎麽開口，表面上打著哈哈，肚子裏冷笑連連，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看雲中子已經擱了筷子開始有條不紊地品茶，展昭知時機已至，與白玉堂對看一眼，一邊勸雲中子品茶一邊似隨口問道，“展某有一事不明，可否請教雲兄？”

雲中子對展昭好感極佳，“展兄但說無妨，貧道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白玉堂低聲嘀咕了句，桌子底下一腳踹過來，捎帶上一記眼刀，白玉堂撇了撇嘴，忍痛摸了摸小腿，也不敢吱一聲兒。

展昭一手端起茶杯，掀起蓋子緩緩拂去表面的茶沫，輕輕吹了吹，喝了一小口才不慌不忙道，“敢問上次雲兄所贈的符，對所有鬼魅都起作用麼？”

雲中子一聽頓了頓，疑惑地看著展昭，但到底沒多問什麽，回道：“不錯，這驅魔符乃師尊所授，已滅鬼魅無數，展兄自己不也已經見識過了麼？”

“那就奇了！”白玉堂一手把著扇子一擊掌心，面帶不解存了故意盯著雲中子，“前些日子啊，白某有幸艷遇一位鬼美人，這位姑娘啊長得國色天香又善解人意溫柔多情，只是命運不殆早早夭折。白某見她好生中意那傘，就親手贈與了她，她還直道喜歡呢！”當真不當假的一番話，完了還呵呵笑上兩聲，一臉回味之色。

“白兄真會說笑。”雲中子神色一斂，又上下打量了白玉堂一番，見周身並無鬼魅邪障之氣，顯然是不信的。

展昭見白玉堂已經把話說得白了，也不再拐彎抹角，放下茶杯看向雲中子道，“白兄所言不虛，只因那位姑娘乃我二人知交，白兄才將那傘贈與了她，她使用卻是毫無異狀，反倒……”

“反倒如何？”雲中子急了，起身拉住展昭手臂問道。

可以不信白玉堂，卻不得不信展昭，這三個月來他一直流連在京城，展昭的大名也可謂如雷貫耳，對其品行也有所了解，知他決不是如此信口開河之人。

白玉堂在一旁看著雲中子的手抓著展昭的，只覺礙眼之極，也不顧禮數伸長手臂一把拉開雲中子。雲中子對上白玉堂一雙冷冰冰的眼睛，驚覺失了禮數，尷尬地立在原地。

展昭不以為忤，接著道，“那傘給了她後不但沒有傷她，反倒助了她修行。”

話音剛落，雲中子反而冷靜下來，看向二人，見展昭神色嚴肅，全不似玩笑，搖搖頭，自顧自呢喃不語。白玉堂附耳去聽，也只聽得只言片語，什麽“不可能，師傅不會騙我之類”。

半晌雲中子擡起頭看向二人，面色沈靜，“此事若是真的，貧道還需向師尊請教，但請兩位放心，貧道絕無加害之意！”

展昭也起身回禮道，“雲兄言重，我們並無此意。”

“不知白兄口中這位鬼姑娘何在？”

“業已托生去了。”白玉堂說道，不由得神色一黯。

雲中子想了想，“今日多謝展兄和白兄款待，貧道還需回青霞觀一趟，先行一步，告辭！”說完沖二人行了一禮，邁步出了墨雨軒。

“貓兒，這道士說話不像有假。”展昭看著白玉堂微微一笑，“這人信得過，他與白兄本是一樣人物，骨子裏都是極高傲之人，不屑那些個下九流的宵小手段。”

也是對著白玉堂他展昭也才敢說得如此直白，白玉堂聽得這話高興，又忽然冷了臉，“怎拿白爺與那牛鼻子相比。”

展昭不答，他可餓了，沒力氣跟這耗子拌嘴，剛才只顧著說話忘了吃了。白玉堂心眼兒一轉，說到高傲之輩，怕你展昭認第二，全天下就沒人敢認第一了。

**

等展昭再重新吃過一頓晚飯，出了墨雨軒已是上燈時了。二人一路過了興定橋，再跨過北玄門，不多久就到了汴河。河上一座青石拱橋勢如飛虹直跨兩岸，蜿蜒若飛，卻又古樸沈拙。橋下水色黝黑，不見白日裏碧波瀲灩，卻因溶了這澹澹月色，影影綽綽粼粼波光，又別是一番風韻。

汴京繁華若錦，月夜更染魅惑，沿著汴河兩岸，商鋪宅第、屋宇瓦舍、酒肆茶樓，一字兒鋪陳開來，如山水潑墨或濃墨重彩或輕勾淺描或狂疏潦草或細致婉約。霧籠煙鎖，花影斜林，鱗次櫛比，錯落有致，猶若浮在月色中起伏的山巒，更比女子身姿般的玲瓏裊娜。

岸邊紅燈高掛，古柳婆娑浸薄露，醉倚東風無力扶，倒映在水面上又怎生一番旖旎風光可言。河堤下秋草萋萋，芳芷汀蘭，隱約二三人沿了河岸放河燈。

白玉堂看得來了興致，一把扯過展昭下了河堤。岸邊草葉染露，偶有唏唆蟲鳴時斷時續，若有若無，白日裏被喧囂掩蓋了的細細潺流聲，竟格外的輕靈靜謐。

白玉堂看那河燈做的有趣兒，白紙折成蓮花模樣，再用朱砂細細調成淺赤色，用細羊毫蘸了小心上色，端的是精致可人，不由放開展昭上前一步，也蹲下身子，隨手揀起一盞仔細打量。

主人倒也好性兒，不急不惱，回身沖展昭笑了笑，將火折子伸過去把那燈心點亮了。火光通徹明亮，從燈中發出映在人臉上卻是溫溫和和不乏暖意，想起身邊人便也如這燈，內裏火熱剛直，散發出來卻是清淺柔和，又如這河水一般綿綿不斷，潤澤無聲。不由拿著燈獻寶也似猛轉過頭來，不想卻恰對上了展昭探詢的目光，直直看著自己，嘴角微微含笑。

一時間只覺漫天星辰落盡，天光雲影落進這雙眸子裏也瞬時就沈了下去，一顆直沈進一汪柔軟溫暖的清泉裏，再收不回來。

展昭見白玉堂傻乎乎模樣，呆楞楞看著自己，目光卻是從未有過的柔和，仿佛能滴出水來，心下忽然就慌亂起來，急急躲避地垂下眼簾。

白玉堂卻是忍耐不得了，一手握住展昭的，低聲輕喚“貓兒”，展昭嗯了聲，並不回應，白玉堂也似看出什麽，這貓薄皮得很，若當真惹惱了可難有好果子吃，卻又舍不得放手。掌心中溫暖厚實，不似女子的柔嫩細致，卻修長有力，有著足夠的包容與堅韌，剛好握在手裏。

展昭被握得久了，尷尬已極，急急往回抽手，“白，白兄……”

白玉堂卻不知想到什麽，轉瞬就變了臉色，神情淡漠，連氣息也立即冷卻下來，一把甩開展昭手，有些賭氣地背過身去。

展昭糊塗了，看了看被大力甩開的手，心下竟泛起失落，也不知又如何得罪了這小氣耗子，不至於不讓他牽個手就翻臉了吧。

“白兄？”白玉堂冷哼一聲，並不搭理展昭，順手扯過一根草莖往嘴裏一塞，洩恨也似一陣亂嚼，這是怎麽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麽？偏生這動作又孩子氣得很，展昭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白玉堂這下可真惱了，長袖一甩轉身就走。

展昭心裏急起來，滿身滿心的不痛快，快走兩步趕到白玉堂前面，主動伸手欲握住他的，“白兄，可是展某有何不是？”

白玉堂卻不領情，拂開他正伸過來的手，眼中分明嘲色四湧，還帶了些許委屈，更看得展昭一頭霧水，不由急道，“白兄，展某若是無意間得罪了你，展某賠罪就是。”

“白玉堂豈敢，展大人哪裏有不是，是小民高攀不起才是。”說著又冷哼一聲，“你我相交數年，你開口閉口還是同與別人相稱一般白兄白兄地叫，見個道士稱雲兄，見個張三稱張兄，見了誰不是兄長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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