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花的話讓我無言以對。我並不知道她和柴東水之間曾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癥結究竟在哪裏，按理說，我本沒有資格評判他們二人，更無權幹預他們的人生，但我已經看了太多悲傷的故事了，實在是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彼此折磨，相互傷害。

而且，我看得出，不管柳如花所說的是真是假，柴東水對她的情必不是假的，若真的只是虛情假意，又為何在此時還如此惺惺作態？作給誰看呢？

發乎於情，身不由己吧。

我嘆了口氣，卻不知該如何勸她，只好說：“我知道你心裏難受。橫豎這裏除了我倆再無旁人，你有什麽委屈不妨便說出來，且不說我能不能幫你排解，至少你自己發洩一下，也好受一些。”

“這樣的故事大都爛俗，你竟願意聽？”柳如花問我。

我卻不知道她所謂的“爛俗”是什麽意思，遂幹笑一聲，道：“實不相瞞，我來得匆忙，觀音菩薩又日理萬機，並不曾告訴我你們先前都發生了什麽。若你說出來，一來自己心裏好受，二來，我恰好也了解一下。風月上的事情，我雖不曾見過，卻聽得多了，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許我能給你一些指點，也未可知。”

“我不需要指點。”柳如花道，聲音依舊冷冷的。

我忙道：“那我便當一回啞巴，只好好傾聽你所說的一切，不予置評，如何？”

我已將姿態放得如此之低，心想她便是有所疑慮，至少也會透露一些，所以我早已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卻不料她卻絲毫情面都不留給我，直接回絕道：“算了，這樣的故事，我自己都懶得回顧，何必再勾起回憶，徒增煩惱呢？”

我只好幹笑一聲，腆著臉道：“此話所言極是，既如此，你便歇息一會兒，沒吃東西，好歹也要保存體力，若將自己的身體弄壞了，可是得不償失了。若是什麽時候你有心情說了，隨時喚我便是。”

柳如花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勸說未果，我便只能想方設法哄著她睡過去。一旦她睡了過去，便如方才我初醒時一般，如花的軀體只會聽我一人的支使。如此一來，我便可以趁機吃點東西。

只是我沒有想到，柳如花的意志竟然頑強到了這種地步，我都快睡過去了，她卻還是醒著。

就這樣過了大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分，柴東水又進來了。仿佛萬年不曾聞到肉味的我敏銳地嗅到了空氣中勾人饞蟲的飯香，正想著如何穩住柳如花，好好地吃上幾口，卻不料，柴東水卻是先下手為強了。

是的，柳如花被他點了穴。這下倒好，省得我想辦法與柳如花周旋了，她便是心裏再怎麽惱怒窩火，手上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動作。

卻聽柴東水道：“要怪我便怪我，何苦跟自己過不去？這個粥我煮了整整兩個時辰，你多少吃點。”

好啊好啊！我巴巴地看過去，雖然面前依舊是黑咕隆咚的一片，但粥香如此濃郁，我的面前早已浮現出一碗皮蛋瘦肉粥的樣子來。

可是無論我怎麽張口，柳如花的嘴巴都像是被502膠給黏住了一般，怎麽都分不開來。

柴東水也不理會，只是拿了碗來，舀出一勺子粥出來，送到柳如花的唇畔，命令她：“張嘴。”

又是我一個人無濟於事的表演，柳如花恍若未聞，依舊緊緊閉著嘴。

“你這樣固執，是想把自己餓死麽？你可知道餓死的人死相有多難看，形同枯槁，皮包骨頭，肚子卻漲得跟球一樣大……”

我的話還沒說完，便聽柴東水又沈著嗓子說了一聲：“如花，張嘴。”

柳如花依舊無動於衷。

我嘆了口氣，繼續以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勸她，忽然卻覺得唇上一熱，下巴一疼，下一秒，已被軟熱的舌頭撬開了牙關，香香糯糯的肉粥席卷了口腔，又香又暖。

美食雖然到了口，可是這方式……我猶在震驚之中沒有回過神來，唇上的觸感已經不見了，我聽到柴東水鈍鈍的聲音：“你可以不張嘴，我有的是辦法，總要將這一碗粥都餵到你肚子裏。”

“你卑鄙！”柳如花憤憤道。

柴東水卻絲毫不以為忤，只是淡淡笑道：“你不是早已知道了麽？”

“張口。”他說，又送了一勺子的粥到柳如花的唇邊。

柳如花似乎還在掙紮，而柴東水卻不給她掙紮的時間，立即便含了那口粥，像先前那般悉數渡進了她的嘴裏。

他掌控著她，連吐出來的機會都不給她。

“看來你是喜歡這個方式，既如此，那便……”

他的聲音堅硬似鐵，聽起來根本沒有回寰的餘地，然而柳如花卻是不死心，恨恨地喊道：“柴東水，你殺了我吧！”

“殺了你？”柴東水才剛把碗對到嘴邊，還沒有碰到，忽聽她這麽一喊，手上便頓住了，我分明聽到他的聲音裏帶著些笑意，“如花，你以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麽？”

他又餵了一口粥到柳如花的口裏，在起身的那一刻，我聽到他定定的聲音：“你給我聽好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死，也死不了。便是我死了，也一定要將你這條命留下來。”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柳如花道，“我現在便咬舌自盡，你又能奈我何？”

“是不能奈你何。”柴東水拿了帕子，將柳如花嘴角的痕跡拭了個幹凈，方才道：“你若是死了，我便將你爹的屍首掘出來，挫骨揚灰。”

“你！”柳如花氣得渾身發抖。

柴東水又渡了口粥給柳如花，漫不經心道：“你若是想死，不如現在便動手。若顧及你爹的屍骨，便乖乖的，好好吃飯，好好……”

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話說了一半忽而便停了。半晌，我聽到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如花，我傷你至斯，你卻只是一心尋死，難道從來不曾想過好好活著，養好了身體，好取了我的命麽？”

“還是說……其實，你根本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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