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忽而戛然而止。

又聽來人道：“許久不曾聽到皇上笑得這麽開懷了。不知可是有什麽樂事？”

梁公公和天寶同時跪下，異口同聲道：“奴才/卑職向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吉祥。”

見蘇若然楞在一旁，天寶趕緊從手中彈出一枚石子來，恰恰打在蘇若然的腿上，蘇若然腿上一痛，也不敢喊疼，只是腿上一歪跪了下去，道：“皇……皇後娘娘吉祥。”

許是為了掩飾蘇若然這裏的動靜，楚天宇忽而站起身來，笑道：“今日下著雨，皇後怎麽會來？雨雖停了，風卻是冷的，仔細著了涼。”

皇後娘娘低頭笑道：“臣妾謝皇上記掛。今日這雨下得正好，臣妾想著，親自來采些菊花，回頭泡了茶，給皇上喝了，既醒目又提神。可巧在這兒遇到了皇上。”

楚天宇點了點頭，笑道：“想泡茶，讓奴才們來采便是，何必巴巴地親自跑來。若是一時不慎吹了冷風，回頭著了涼，又或是摔了，可如此是好？”

“不礙事的，給皇上用的，讓他們來，臣妾也不放心，不如自己來了妥當。”皇後娘娘道。

蘇若然和梁公公他們還在地上跪著，皇後與楚天宇說著話，他們也不敢起來。直到皇後突然意識到，道：“呀，你們怎麽還跪著，這地上涼的，快快起來吧。”

他們這才站了起來。

楚天宇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蘇若然，正要開口說些什麽，皇後娘娘卻在這時忽然看到了桌上的花，笑道：“原來皇上今兒也采了這麽多花。”

見皇後一邊說著，一邊朝著石桌走去，楚天宇讓了讓身子，笑道：“今兒得了閑，便來采幾朵，想著回去泡茶喝。不想看這花長得好，便多采了些。”

皇後點了點頭，隨手拿起一株花來，笑道：“皇上有所不知，雖說這些花開得好，泡茶卻不一定是好的。臣妾看啊，這些花還是適合回去插在瓶子裏賞玩，若要泡茶喝呢，怕是還要新采一些。他們笨手笨腳的，哪知道哪些好，既然來了，不如皇上先坐著，臣妾這便去采一些，讓他們帶回去，泡新茶正好。”

她說這話的時候，蘇若然便在一旁靜靜地站著，因衣袖太長，她的手一直藏在衣袖裏，此刻不自覺地攥成拳頭。她想擡頭看一看，看一看楚天宇的皇後是怎樣一副模樣，可在擡頭的那一瞬，她忽而想起出發之前楚天宇說的話來。

“若遇上了人，記得，千萬不要擡頭。你雖是朕帶進宮的，宮裏的名簿上卻沒有你的名字，若是被人瞧見了問起，怕會引起禍端。”

她說了，她不會給楚天宇添麻煩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說過的。

她的小動作不甚明顯，皇後沒察覺，不代表楚天宇察覺不到。況且既然碰到了，多待一刻，便多一分暴露的危險。楚天宇心裏自有一桿秤，聽皇後如此說，急忙扶著她坐下，道：“什麽適不適合泡茶的，朕是不大講究這個的。朕瞧著這天馬上又要下大了，不若早點回去，你若想要些好菊花泡茶，便挑兩株好的讓丫頭們瞧瞧，讓他們照著樣子找便是了，何苦勞動自己親自動手？”

見皇後似乎又要爭論，楚天宇忙從桌子上隨手拿起一株花來，道：“你瞧，朕也來了好一陣子了，這花采得久了，怕是再不拿水浸著，就不好了。朕知道你素來愛花，今日朕采了這麽多來，原是想著人給你送些的，既然碰見了，你且瞧一瞧，有喜歡的，就撿了去，你那裏廣口瓶束口瓶玉瓶瓷瓶都有，配這花正好。”

皇後原本的理論悉數吞了回去，聽楚天宇如此說，她沒忍住喜上眉梢，道：“那臣妾就真挑了？”

楚天宇點頭，笑道：“挑吧。趕著天還沒下雨，挑完了趁早回去。等明日天晴了，朕再去看你。”

早在山裏的時候，蘇若然便聽人說過，皇上有著後宮佳麗三千，風流得很。她不是不知道的，只是一直待在楚天宇身邊，享受著楚天宇的柔情蜜意，她竟是忘了。

她怎麽能忘了呢？

楚天宇對這皇後說話的時候，不也是句句都是甜言蜜語麽？不也是聲音溫和中透著些笑意麽？與跟她說話時，有什麽兩樣麽？

她費盡心思逗他開心，她鉆進那濕漉漉的菊花叢中為他采了這麽多花，她那麽煞費苦心地變戲法給他看，而他，卻就這樣輕易地，要將她送他的菊花送給他的皇後了。

他難道忘了，那是她特地為他采的花麽？

蘇若然的心裏再次亂成了一片。她扯不清，也根本沒有時間扯，在她弄明白之前，她的手早已順著她的心做出了決斷。

是的，她在楚天宇與皇後說話的間隙，悄悄地在那花上放了一只蟲子。

那麽嬌貴的皇後，若是看到了蟲子，便不會要她的花了吧？

一定不會的。

果不其然，皇後正要去拿花，突然看到花上落著的那只大青蟲，嚇得一個哆嗦，手早已抽了回來。她尖叫一聲，伏進了楚天宇的懷裏，道：“蟲……皇上，那花上有蟲！”

楚天宇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一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一邊安慰著扶她起來，道：“不怕，朕將它拿走便是。”

說著，看了天寶一眼，“天寶！”他使了個眼色。

天寶立即去將那支帶著蟲的花拿了起來。雖然吃過這蟲的虧，他倒也不怕，跟個沒事人似的，只是免不得多看了蘇若然一眼。

卻聽皇後忽然道：“你，過來，幫本宮挑花。”

說的，正是一旁低著頭暗自不忿的蘇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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