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低著頭，蘇若然並不知道現在所有人的焦點都落到了她的身上。直到楚天宇笑道：“她一個小公公，哪裏懂得什麽好與不好。你且等著，朕親自挑了給你。”

皇上親自出馬，皇後心裏得意還來不及，哪裏有功夫去管別的？待楚天宇捧了一大把花給她，她忙不疊接住，盈盈施了個禮，歡喜笑道：“臣妾謝皇上恩典。”

楚天宇暗自松了口氣，道：“起風了，想是馬上就要下雨了，皇後身子骨弱，這便回去吧。秋霜，好生伺候著皇後娘娘，若娘娘身子有什麽不好了，朕唯你是問。”

一邊站立著的侍女忙不疊行禮應下了。

楚天宇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蘇若然，看她依舊低著頭，卻能明顯看出她神色不忿。他給天寶使了個眼色，天寶會意，他卻對著梁公公道：“梁公公，把花收了，咱們也回去。”

“是。”梁公公彎腰應著，趕緊上前兩步，將桌上的花一一收了，抱在懷裏。

彼時秋風起，檐上滴下幾滴雨來。楚天宇前腳走著，天寶在他身後跟著，梁公公和蘇若然並排跟在後面。與皇後娘娘的陣仗相比，楚天宇的陣仗簡直太簡陋了，不過當日下雨，又是一時興起，再加上楚天宇送的那些花，早已把皇後娘娘迷得七葷八素了，便是先時覺得不對，待收了花，什麽問題也都不是問題了。

本以為這樣便結束了，不想走了幾步，皇後卻由秋霜攙扶著一路小跑過來，道：“皇上，皇上，您的帕子落下了。”

金絲線繡的帕子，恰是方才楚天宇從袖口掏出，給蘇若然擦臉的那條。蘇若然變出那麽多的花來，他只顧著接花，竟把帕子給忘得一幹二凈。

楚天宇接過帕子，笑道：“有勞皇後了，風越來越大了，快回去吧。”

皇後點了點頭，又說了兩句話，正打算行禮告退，恰好迎面一陣風吹來，她微微側了側臉，想要避一避風，卻不料便是這一側臉，竟剛好看到了蘇若然。

她依舊微微低著頭，可是隱約能看到光潔的額頭、玲瓏的鼻子和下巴……皇後沒忍住凝眉，道：“這位小公公，倒是有些面生。”

楚天宇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已看著楚天宇笑道： “皇上宮裏的人，臣妾竟然認不出來，倒是臣妾的失職了。”說著，她朝著蘇若然走近了兩步，道：“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蘇若然一動不動。

天寶忙不疊跪下，解釋道：“回皇後娘娘，這小公公原是卑職的弟弟，因會畫點畫，有幸得皇上賞識，所以到乾朗宮小住幾日，為皇上作幾幅秋雨圖。為了免得驚動大家，特意讓他著了公公的裝扮，待作好了畫，不日便要走了。”

蘇若然依舊低著頭，沒有動作。皇後娘娘點了點頭，“原是如此。”

話雖這樣說著，目光卻還是不住地在蘇若然身上打量著。又聽天寶道：“娘娘恕罪，弟弟膽子小，性子內斂，不敢輕易窺見娘娘鳳顏。”

又聽楚天宇笑道：“本也不會在宮裏久住，皇後認不得也不甚要緊。何必站在這風口裏？快些回去吧，讓丫頭們給你煮些參茶，去去寒氣。”

皇後點頭，卻是忽而在秋霜的手上捏了一把，秋霜會意，腳上一崴，便要往蘇若然身上撲去。蘇若然哪裏料得到這些，依舊低頭乖巧地站著，只覺一陣風來，她已倒在了地上，石子路上又濕又滑，有尖銳的石子刺在她的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楚天宇明顯一慌，他的身子分明已經有了動作，卻是生生忍下了，只是難掩關切地看著蘇若然的方向。早有天寶起身將蘇若然扶起來，他有意背對著皇後，將蘇若然護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然而便是在蘇若然倒下的那一瞬，皇後緊緊鎖在蘇若然臉上的目光驀地一驚，她的瞳孔驟然放大，連聲音都是顫抖的：“蓮……蓮……蓮妃……”

楚天宇驀然冷了臉色，道：“這裏風大，難免被沙子迷了眼。時間不早了，皇後娘娘快些回去吧。”

皇後難以置信地看向楚天宇，道：“皇……皇上。”

“回去吧。”楚天宇道，“他只是來宮裏作幾幅畫而已，不日便回去了。皇後將今日的事，都忘了吧。”

他說完，再不顧皇後的反應，轉過身來大聲一喝：“天寶，回宮！”

天上倏忽下起了雨，楚天宇他們卻也沒有撐傘，只是快步走著。梁公公忙不疊打了傘追上，撐在他的頭頂，反被他一把打了去，道：“叫蘇若然過來。”

“哎。”梁公公回頭，正要去喚蘇若然，卻見蘇若然在原地站著，一動不動地，冷冷地看著楚天宇。天寶似乎在一旁勸說著，然而蘇若然卻是沒有絲毫的反應，只那樣站著。

梁公公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見楚天宇回過神來，拉起蘇若然的袖子手臂就拖著走，蘇若然掙紮著，口裏喊著“你放手”，而楚天宇竟仿佛聞所未聞，只是拉著她走。

梁公公見狀，趕緊又撐了傘護在二人頭頂，口裏勸道：“皇上小心，仔細腳下滑。”

而楚天宇就那樣急匆匆地走著。似乎想要快速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又好像根本就是漫無目的，只是那樣走著。

蘇若然正在氣頭上，方才摔了一跤，身上還是疼的，卻被楚天宇如此蠻橫地拉著走，愈發火大起來，她也不管他是皇帝老子還是佛祖神仙，張口便咬在了他拉著她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下去。

本以為這樣一咬，他便會就此放手，卻不料他反倒抓得愈發緊了。良久之後，她才聽到他沈沈的聲音：“氣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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