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瞳推開嵐的屋門，她的眼朝屋裏快速掃去。屋內寂靜，沒有點燈，借著窗外月光，依稀可辨臥房案桌上擺有一盞青瓷燈，還鋪有一張畫。

她朝案桌走近，點亮青瓷燈，細細看著畫。畫上呈現的是煙雨飄搖中的迦嶁宮闕樓臺，斜飛而上的檐角如一支令箭刺入天穹，層甍與磚墻上了一層淡淡的藤黃顏料。

“這個迦嶁大殿與你在沙漠裏看到的像嗎？”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她還未來得及側身，一個強有力的大手將她一把攬入懷。

她知道是嵐，若在八年前，她倒願意被他摟著，享受他脈脈溫情，聆聽他在她耳畔說的悄聲細語。

她騰出手，欲將她扣牢的手掰開。他冰涼的手在她還沒靠近時，自己便先收回。

她與她拉開一段距離，冷冷相望。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兩人隔開，她不能走近他，他也不能靠近她。

“你真的願意侍寢？”嵐的眸裏裝滿闕疑，朝她問道。

“那我來這裏做什麽？”她朝他冷冷地說，話音裏透著一股濃濃恨意。

“呵呵呵——你不高興何必執意侍寢，你大可為了你心上人守身如玉，不是嗎？”

她聽了這話，勾唇冷笑，朝床邊走去。她解開寬帶，將外衫卸去，又將內裏的褻衣脫去，身上只剩一件粉紅褻衣。她冰肌玉膚，身姿妖嬈，側躺在榻。她的眸沒有一絲光亮，沒有恨沒有愛，沒有怒沒有怨，不藏任何表情。

她靜靜躺著，等著他恣意淩辱。

她闔上眸，心裏看見一片蒼茫世界，沒有日月，沒有星辰，無風無雲，萬物沈睡，宛如進入天地未開化的鴻蒙時代。

心岑寂，靜得詭異。

嵐修長的眉緊緊一鎖，強忍心口的痛。他的眸一寸寸地在她嬌嬈的軀體上艱難移動，妄圖將她看個夠。他久久凝視，眸光宛若一把尖銳的刀子，幾欲將她身體剖開，窺見她純潔的靈魂。她的靈魂可藏有記憶，他對她的愛意還存有幾分？

他撇過臉，將眸光再次落在案桌上的畫。

他看著畫，淒冷一笑。心裏某個東西在沈落，他清楚，那是對她的眷愛。

她不願，他決意不會強求她。傷了她，不如只傷他一人，反正他傷得夠多，有了抗傷的天然抵禦力。

她，依舊是他的扶桑，在他心底深處！

他長長籲了口氣，待他再次朝她看去，眸沈沈一闔，人滑落在地。他的周身好似爬上不計其數的蠹蟲，一個個將毒牙戳入他肉體，肆加咬嚙。

多久沒吃傀儡散了，他忍著痛在問自己。

月底，出雲妖道派人送傀儡散一向很準時。只是這月，這妖道好似忘記送了。他沒去索要，他也想想看看不依賴傀儡散，他能堅持多久。

此時發作，是他萬萬沒想到的。他在痛苦中掙紮，醜陋摸樣被扶桑一覽無餘，不如直接叫他去死。

夜玄瞳似乎察覺到什麽異常，她睜開眼，赫然看見嵐趴伏在地上蜷縮著身子，痛得瑟瑟發抖，額頭沁滿豆大的汗珠。

她立即套上衣服，朝她疾步走去。她俯身想去拉他，他咬著牙一把將她伸來的手打落，他拒絕了她的好意。

“滾！你滾！我不要……不要被你看見……這……這狼狽的樣子！”嵐厲聲喝道，臉上慘白得好似染了霜。

“你怎麽了？”她焦急地關切問道。

“不……不需要你關心，我不……不需要……”

“現在的你只有我這一個親人，我不關心你，還有誰關心你？你這是怎麽了？你快說啊！”她幾欲哽咽地說道。

“傀……傀儡散，快……快給我傀儡散……”嵐開始神志不清地嚷道。

她心裏一冷，他要傀儡散？她到哪去拿傀儡散。

嵐的手開始緊緊抱著腦袋，痛苦地呻吟著。他的意識逐漸模糊，眼裏不辨一物。他覺著面前有無數個面容猙獰的妖怪在張牙舞爪，朝他譏笑，朝他咆哮。他很想伸手掐死這些面目可憎的妖怪，可他痛得連舉手的力氣都沒有。

夜玄瞳在他耳邊大聲呼喊他的名字，他全然沒聽見。

她站起身朝屋裏看去，不知會有多餘的傀儡散被嵐藏在哪。她朝各個櫥櫃和抽屜翻去，每個角落都尋個仔細，都沒尋見散狀的藥。

她看著地上痛苦掙紮的嵐，心急如焚。

嵐，你要挺住，我幫你尋傀儡散，我幫你尋，她在心裏顫顫微微地說。

可傀儡散到哪尋？這問題突然闖入她的腦，她楞住了。出雲妖道藏在宮中，她進宮多日，卻沒查出他在何處。

就在她萬般焦急時，一個敲門聲響起。外面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我是玄極觀的常樂，出雲師傅派我來送東西的。”

玄極觀？出雲師傅？送東西？

這叫常樂的人應該是來送傀儡散的吧？

夜玄瞳趕忙躲到幽暗的壁櫃後，她的身影絕不能被常樂看見。

常樂又敲了敲門，見無人應聲，自己推門走了進來。他著地上躺著的嵐，一邊陰冷地笑著，一半朝他走近。

“出雲師傅說，你今日不服傀儡散，這人是撐不到白天的，看來這話一點都不假。你這可憐的家夥快看，我手裏拿的是什麽？”常樂蹲在嵐的身旁，將手裏拿的黑色小瓷瓶在嵐的眼皮底下搖晃，細聲細氣地說道。

嵐雖看不清東西，可小黑瓶落入他的眼，他的眼一下亮了，立馬伸手去搶小黑瓶。

常樂邪邪一笑，立馬將小黑瓶朝後縮回。他伸手拍了拍了嵐的臉頰，揚聲說道：“你想要這東西？你想要就來拿啊！”

嵐伸在半空的手無力地顫抖著，用盡力氣去夠小黑瓶。常樂故意將小黑瓶在手邊左右晃動，作弄著他。

站在陰暗一角的夜玄瞳看得淚珠子滾滾落下，她恨，恨常樂為何不趕緊把傀儡散給嵐服下。

嵐，他曾是沙漠奇異之國的貴胄，他怎能在此受盡屈辱？

她恨不得沖過去，一掌將常樂擊斃。

忍，要忍，她對付的人是常樂的師傅，出雲妖道。她不能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常樂作弄半天，見嵐快奄奄一息，才把小黑瓶的瓶塞拿開，將裏面的白色粉末朝他口中倒去。粉末入了嵐的嘴，他蹙緊的眉漸漸舒展，渾身的痛似乎消去不少。他感到困倦，眼無力地開闔幾下，人沈沈睡去。

常樂見嵐睡去，伸腳朝他踢了踢，幹笑兩聲朝外走去。

待常樂離開屋，夜玄瞳趕忙朝嵐走近，伸指朝他鼻下觸去。他有呼氣，看來他已脫離危險。

她朝外面漸漸離去的常樂瞥了一眼，立即尾隨跟去。她飛檐走壁無一點聲響，儼然像只貓。常樂優哉游哉走著，嘴裏哼著愜意的小調，不知被人盯上。

待常樂出了東宮，朝端門走去，夜玄瞳立馬疾步朝右側的司寢局竄去，將九曲銀蛇鞭緊緊握牢在手。她尋著常樂再次急急追去，快速竄動的身影在夜空裏劃過一道白電。

常樂走出建安門，一路朝前走去。

夜玄瞳心生疑惑，建安門外是皇家園林，裏面草木葳蕤，樹影婆娑，亭臺軒榭十丈一隔。此刻，園林寂寂，鮮有人跡，若突然冒出一個人影，怕多半是鬼。常樂半夜到皇家園林是打算夜賞園景，還是另有意圖？

常樂走到一假山處，停住腳步，朝四周瞄了瞄。他朝下一躍，身影消失在夜玄瞳眼皮底下。

夜玄瞳趕緊朝假山躍去，見假山下有一暗黑洞口。

常樂是從這洞口進去的，這洞通往何處？

她猶豫半響才躍下洞，當腳尖踩在洞底綿軟沙土上，她穩住身子朝四周看去。洞不大，洞的前方有一小道，入口的石壁凹槽裏置有油燈，燈火幽亮。她側著身子，順著曲折彎道朝裏深入。

不知繞了多久，出現一個臺階，她拾階而上，見上面有一蓋板。她慢慢擡起蓋板，從一縫隙裏朝外瞄去。洞外，燭火搖弋，常樂依偎在一嬌嬈的女子懷裏。女子五官精致，眉如墨裁，眸如點漆，皓齒朱唇，淺淺一笑百媚生。

女子俯身朝常樂的唇覆去，舌蕊探入他的口中，慢慢攪動著。常樂的情欲被女子恣意挑撥，他一把摟住女子的蠻腰將她壓在身下。他一頭埋入女子的胸口，用他的唇在女子裸露的肌膚上貪戀地吻著。

女子衣衫不整，褻衣被常樂的唇吻著朝一邊退去，裏面竟沒有穿女子家的肚兜。

夜玄瞳再細細一瞅，這女子的胸是平的，她沒有胸！

她是女人嗎？

若是女人，她怎能沒胸？

那她是男人，可一個男人怎能長得如此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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