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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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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果然如景曦所言,她提出離京的第二日,熙寧帝在早朝後留了太子下來,太子離宮後,又相繼召了吳王和睿王進宮。

因為景曦提過的緣故,柔貴妃一開始並不著急。直到中午熙寧帝來她宮裏用午膳,還不等柔貴妃旁敲側擊,先道:“你是晉陽姨母,晉陽的婚事,最終要交到你手上來辦。”

柔貴妃一怔,隨後心裏警鈴大作。

說起來景曦今年十七歲,確實是到了選駙馬的時候。只是她原本沒拿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拿自己的婚事做籌碼,為自己增添一份助力。因此就一直拖著,哪裏想到這時候熙寧帝突然提起。

柔貴妃小心翼翼地問:“皇上是替公主看好了駙馬人選嗎?”

她抱著點希冀,期盼熙寧帝只是順口一提,或者將選駙馬的事交給她來辦。

熙寧帝道:“朕覺得謝丞相的嫡長孫堪為良配。”

提起朝政,柔貴妃一問三不知;提起後宅夫人和婚齡少年少女來,柔貴妃能倒背如流。熙寧帝一提,她立刻就想了起來對方是誰。

——京城第一美人,文思無雙的謝雲殊。

若是景曦是個不谙世事的天真嬌公主,作為她的姨母,柔貴妃肯定一萬個同意。可問題景曦不是個普通公主,並且她和謝丞相還是針尖對麥芒的政敵!

柔貴妃心裏暗暗叫苦,強撐著臉上的笑意,道:“這孩子確實不錯,只是選駙馬一事,還要晉陽自己喜歡,要不妾和晉陽再商量一下?”

熙寧帝道:“晉陽太有主意了,朕往常和她提起婚事,都被她含糊過去,這次她既然要去封地,就要將婚事先定下來,免得拖得時間久了。”

見柔貴妃的笑容都是勉強的,熙寧帝微微加重語氣,道:“晉陽年少氣盛,你卻應該明白,晉陽現在在京中的處境並不好,這門親事定下,也能為她加一道護身符。”

柔貴妃睜大漂亮的杏眼,一瞬間明白了熙寧帝為什麽如此強硬地想將謝雲殊定給景曦做駙馬。

——他看出了景曦此刻在京中腹背受敵的局面,想通過婚事將謝丞相和景曦之間的關系由敵對轉為親近!

這不能不說是一片慈父之心,但熙寧帝的想法雖好,卻根本不可能實現。

他低估了謝丞相對景曦的提防和忌憚,也低估了景曦的野心和圖謀!

從始至終,熙寧帝只以為景曦和她的母親宣皇後一樣,只是喜歡權勢而已。

他根本不知道,這母女二人,圖謀的是宣政殿九重禦階之上那把至高無上的龍椅!

柔貴妃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愚蠢。

她甚至想不出來能怎樣說動熙寧帝。

熙寧帝前腳一走,柔貴妃立刻催促貼身宮女:“快去請晉陽公主進宮來!”

宮女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毫不拖沓,拿了出宮的令牌就疾步離去。

柔貴妃在柔儀殿裏等了半晌,宮女才匆匆回來覆命,她伏在柔貴妃耳邊,低聲道:“娘娘,公主殿下那邊似乎出了什麽事,殿下她悄悄出府去了。”

“完了,來不及了。”柔貴妃跌坐下來,臉色發白,“皇上怕是立刻就要明發婚旨了,昭昭若是來遲,就真的再無回旋餘地了。”

宮女寬慰她:“皇上一向疼愛公主,應該會先和公主提起婚事再發婚旨的,娘娘不必著急。”

柔貴妃搖頭,捂住了臉:“不會,皇上只會盡快發出婚旨——他不但不願給昭昭反對的機會,也不願給謝叢真反對的機會。”

她哭了出來:“我怎麽就這麽無能,姐姐把昭昭留給我照顧,我卻什麽也幫不上她,還要昭昭來保護我!”

景曦悄悄離開公主府,是為了親自去面見一個重要人物——建威將軍孟少輝。這位是手中有兵權的重臣,當年宣皇後努力多年,才將建威將軍拉攏過來。

但宣皇後一死,繼承了宣皇後遺澤的景曦剛剛十二歲,太過幼小。孟少輝信任宣皇後的能力,卻不信任景曦,疏遠了景曦一派。但因為宣皇後的關系,景曦還是偶爾能與孟少輝有所聯系,相互幫忙。

這次她突然要離京,必須要把她這一派朝臣安撫好。孟少輝雖然不屬於景曦這一派,但她一直很想重新把孟少輝拉攏過來。

建威將軍位高權重,又有兵權,一舉一動十分受人矚目。為了掩人耳目,景曦甚至自己換上布衣,悄悄離府去見了他一趟。

回到公主府,景曦剛將身上的布衣換下來,就見雲秋急匆匆進來:“殿下,宮中有旨意來了,是梁公公親自帶人前來!”

景曦精神一振,頓時想到了準她離京的聖旨,連忙更衣打扮,匆匆往前廳去。

梁平將手中的旨意宣讀了一遍,果然,熙寧帝準許了景曦離京的請求,命她擇日動身前往晉陽,又賞賜了一大批珍寶,甚至旨意裏還表示要從工部調撥人手,為她在晉陽修繕公主府。

景曦剛滿臉笑容地叩謝了聖恩,正欲起身,就聽梁平笑呵呵說了句殿下且慢,緊接著不緊不慢從身後內侍手裏捧著的銀盤上拿起了第二卷 聖旨。

景曦看著那突然冒出來的第二卷 聖旨,心裏驀然湧起些不祥的預感來。

梁平已經開始宣讀第二道聖旨:“帝制曰……”

剛聽了個開頭,景曦就意識到這道聖旨的走向不對。隨著聖旨宣讀接近尾聲,她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梁平假裝沒看見晉陽公主大逆不道的臉色,笑吟吟道:“公主,謝恩吧。”

景曦沒有謝恩,她直接站了起來,一抖衣袖,道:“梁公公,先不忙,等本宮進宮向父皇問清楚,再來處置這道聖旨也不遲。”

聽她話中的意思,竟然是不準備接這道旨意了!

梁平蹙眉:“公主還是先謝恩接旨。”

景曦卻不接話,她往日裏可以不理熙寧帝的口諭,撒個嬌就能蒙混過關。但是這是封白紙黑字的詔書,她只要接下來,就再無回旋的餘地了,就算熙寧帝被她說動,也不可能朝令夕改。

“本宮要先回宮面見父皇!”景曦提高了聲音。

一旁的雲秋也驚愕非常,但比起婚旨的當事人景曦,她反而冷靜的更快,一伸手便將旁邊桌子上的茶盞打落在地。伴著當啷一聲脆響,她立刻跪了下去:“殿下恕罪。”

雲秋這突如其來的一招猶如當頭潑下的一盆冷水,將景曦湧上心頭的怒火澆熄了大半。

——怒火。

在聽見賜婚聖旨的那一刻,怒意和難以置信的情緒同時湧起,那份怒火不是針對下旨的熙寧帝,而是針對她自己。

景曦知道,這份聖旨本身,就是她的對手為她挖下的一個巨大的陷阱。

她憤怒於自己重活了一世,居然還能被人這樣輕易地算計了去。

然而當她迅速清醒過來之後,她就又變成了那個在地府長留二十年,冷靜漠然到極致的景曦。

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徹徹底底冷靜下來:“抱歉,方才本宮失態了。”

說完這句話,她重新俯下/身去,叩首謝恩,然後從梁平手中接過旨意,道:“梁公公,本宮隨你一道回宮謝恩吧。”

哪怕是在宮裏沈浮幾十年的梁平,此刻也禁不住咋舌。

他人老成精,對上侍奉熙寧帝,對下面對太子朝臣,當然看得出晉陽公主這是被不大不小的擺了一道。但他沒想到這位公主居然能如此迅速地克制住自己的憤怒,如此之快地做出反應。

“那就請吧。”梁平笑道。

“殿下!”一鉆進馬車裏,雲秋就朝著景曦看過來,“殿下,這是怎麽回事,皇上怎麽會突然將謝公子指為駙馬?”

景曦撥了撥手腕上的碧璽珠串,淡淡道:“因為有人說動了他,讓他認為這樣做能最大限度地保全所有人。”

冷靜下來之後,景曦的思路異常清晰:“是睿王。”

“啊?”雲秋難以置信,“睿王不是……”

她話沒有說完,但誰都明白她的意思。

睿王不是一向都十分低調,明哲保身的嗎?

如果是上一世的景曦,她最大的懷疑目標應該是吳王。然而她已經見識過成為皇帝之後的睿王種種手段,現在睿王那點算計就很難瞞過她了。

“就是睿王。”景曦道,“這種行事算計活脫脫就是他,本宮不會認錯的。”

說起睿王時,她語氣平靜,但那平靜不像是沒有怒氣,反而像是在談論一個將死之人,平靜的近乎漠然。

雲秋茫然:“那殿下為什麽明知道是算計,還要接下婚旨?”

景曦失笑:“你在慫恿本宮抗旨嗎?”

雲秋跺腳道:“殿下!”

見她著急了,景曦才道:“這就是睿王算計的高明之處,第一,他能在皇上面前落下一個友愛皇妹的名聲——都把手伸到妹妹的婚事上了,可不是友愛皇妹嗎?”

她冷笑一聲,接著道:“第二,本宮和謝叢真是不死不休的關系,謝雲殊做了本宮的駙馬,並不能緩和本宮和謝叢真的關系,事實上,謝雲殊很有可能會變成謝叢真用來窺探公主府的耳目,擾得本宮不得安生。”

雲秋短促地“啊”了一聲。

“第三。”景曦接著彎下第三根手指,“謝叢真這個老東西認死理,一向打壓本宮支持太子,而太子生性多疑,你說現在本宮和謝雲殊有了婚約,太子還能全心信任謝叢真嗎?”

“第四,睿王一向謹小慎微,本宮也好、太子、謝叢真他們也好,彼此懷疑是必然的,太子他們以為這是本宮拖延離京的計策,本宮以為這是太子吳王從後算計,此乃禍水東引之計。”

看著雲秋微微發白的臉色,景曦不緊不慢地屈起最後一根手指:“最後一點,無論本宮還是謝叢真,接到旨意後倘若進宮請求收回旨意,很可能惹怒皇上。”

雲秋還好,另一個年紀略小的侍女雲霞已經顫著聲音問:“可是,可是睿王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呢?”

景曦柔和地看了這個頗為忠心的小姑娘一眼,道:“削弱對手,這本身就是最大的好處。”

她神色淡然道:“你們也不必著急,如今本宮接下了這道旨意,睿王在本宮身上的算計就已經落空了大半,倒是謝叢真,既搭進去一個嫡長孫,又失去了太子的信任,這才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說完這句話,景曦挑簾向外望去,皇宮西宮門之前,有一頂景曦頗為眼熟的轎子。

她雙手一合,撫掌而笑。

“看見了嗎,最大的苦主已經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男女主就見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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