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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偷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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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

太子在被廢位之後,一直如冬眠的蛇一般,無聲無息,仿佛不存在一樣。

水流觴則一反從前在朝堂上,和水流蘇分庭抗禮的氣勢,安靜得不得了,借口養傷也不去上朝,天天在家陪著玲瓏和糯米。打著探望的旗號前來拜訪的客人一概不見,幽王府門可羅雀。

就在所有人都感覺到整個京城陷入波濤暗湧時,沒有人察覺,京城周邊的某些軍營在平靜的表面下,正發生著不易察覺的異動。這點異動很快便被十月初二,阿曼國新王登基的消息給淹沒了。

四王子赫連任在三日前以強勢之姿發動政變圍了王宮,老國王大怒之下一命嗚呼,新王理所當然登基即位,昭告天下。

水流國亦派了以禮部侍郎為首的一幹官員攜禮前去道賀。

風和日麗,長空藍映水,秋湖碧連天。

幽王府荷月亭內,水晶簾斜掛,沈香爐氤氳。一張紅木長桌擺在亭子中央,水流觴抱著穿得美美的糯米坐在鋪著雪白虎皮的椅子上,將極品狼毫筆塞在糯米手裏,手把手一筆一劃地教她寫名字。

糯米有些不情願地虛握著筆,歪過頭,直勾勾地盯著雪白的宣紙上蒼勁有力地寫著“糯米”兩個字,小眉毛微蹙,一副苦逼的模樣。根據水流觴對她的了解,她是在不高興這兩個字居然是她的名字。

程禦醫背著藥箱,弓著背跟隨丫鬟進了亭子,先給王爺和郡主請了安,之後又上前小心翼翼地給水流觴診了脈,看了看胸口處的傷,又問了問近些天的飲食睡眠情況,重新開了藥方,才退下去。

糯米被奶娘抱著,一臉茫然地看著山羊胡老頭來了又去,滿腦袋問號,緊接著小嘴嘟起,很不滿因為這個老頭來了,爹爹就不肯抱她了。水流觴系好衣扣,她不高興的表情落入眼中,讓他柔和一笑,接過軟軟的小身子,重新抱在懷裏,繼續教她習字。

玲瓏遠遠地看見這和諧的一幕,笑得眉眼彎彎。程禦醫路過她身旁,躬身行了禮。她禮貌地點點頭,目送他走遠,才捧著托盤盈盈地走上前,將一碟螃蟹餡的小餃子和一碟芙蓉花樣的果子放在桌上:“來,吃點東西。”

跟在後面的豆漿將茶放在桌上,收了托盤屈屈膝,給一旁伺候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兩人退出亭子。

糯米窩在水流觴懷裏,聞到隨風飄來的香氣,小鼻子聳了聳,繼而興奮地蹦跳起來,揮舞著小手臂,十分清晰地叫道:“螃蟹餃子!螃蟹餃子!”

玲瓏無語地看了她一眼:“記吃的倒是快!背唐詩怎麽沒見你這麽流利?”

糯米傲嬌地連個眼風都沒掃給她娘,只是眼巴巴地盯著那盤螃蟹餃子。水流觴哈哈笑,用筷子小心將餃子扒開,夾出一點螃蟹肉餵給她。糯米一口含住,使勁地吧唧吧唧嘴。

“別餵太多。她太小,不能吃太多螃蟹。”

“那就只吃兩口。”水流觴笑瞇瞇地又餵了糯米一小塊,糯米立刻笑得見牙不見眼,搖頭晃腦地砸吧著,惹得水流觴好笑地道,“這小丫頭,還真就知道吃!”

玲瓏笑了笑,拿起茶壺,將碧瑩瑩的茶註入瓷杯,熱氣蒸騰中一股幽韻的清香迎面撲來。水流觴執起茶杯,聞了聞,笑瞇瞇地道:“今年這明前茶比往年好多了。”

“這可是皇上送來的。”玲瓏坐在他對面,聳聳肩膀。

水流觴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仿佛在等待她繼續說。

玲瓏被他瞧得很不自在,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咕噥:“幹嗎這麽看著我?”

“你擔心了?”他若有所指地笑問,漫不經心地啜了口茶。

“皇上天天派禦醫來給你診脈,恐怕是想催你去上朝吧?”

水流觴輕拍著糯米的小胳膊,漫不經心地笑道:“我受了這麽重的傷,總要休息幾天。”

玲瓏聽出他的語氣是想躲清靜。現在正是敏感時期,水流蘇一脈敗落,水流觴似乎又想獨善其身,如今的朝中,好像又有另一派勢力拔地而起,甚至連白妃的父親都已經從地方五品官直接躍升為京官正五品。雖然是同一品級,可京官與地方官,那是雲泥之別。

“瑞王風頭正勁。”玲瓏笑了一聲,“前天在射箭場,皇上居然把自己的黃金弓賞給了他,那把弓上面刻著的可是‘千秋長樂’。”

水流觴的眼裏劃過一抹狠戾:“一個小孩子而已。真正讓人忌憚的是他背後的人。”抿了一口熱茶,清香的味道讓他再次眉眼彎彎,好像剛才的狠戾不曾存在過。

玲瓏自然明白,瑞王背後的人正是皇上。她突然覺得,她上次講的那個故事似乎正要上演。一時不禁有些發寒。

水流觴屈起手指,一頓一頓地敲擊著手中的瓷杯,發出環佩瑽瑢般的脆響,雙眸微瞇,忽然沒頭沒腦地笑了一句:“要不了多久了。”

清幽的嗓音恍如自語,響在玲瓏的耳畔卻好似雷擊,讓她心頭一凜,驚詫地擡起頭望著他,那雙剔透清澈的鳳眸裏毫不掩飾地寫滿了濃濃的隱憂和擔心。

水流觴的眼眸裏本來是許久未見的深沈,黑得仿佛化不開的墨般深邃無波。然而對上她這樣的眼神,卻能清晰地感覺,從那雙顫動的眼眸裏照進來一縷明媚的*光,將他的心軟化,讓他血液一蕩,發出一陣悅耳的嗡鳴。他微微一笑,在她的額頭上敲了一記:“別胡思亂想,你現在是雙身子,好好養胎,再好好地給我生個兒子。”

玲瓏被他輕松的樣子感染,心也跟著放松,剛要笑卻收起唇角,扁著嘴裝出不高興的樣子,質問:“為什麽是兒子?女兒不行嗎?”。

“一子一女方為‘好’。再說糯米有個只比她小一歲的妹妹,將來一定會吵架。是不是,糯米?”水流觴像只誘拐小白兔的大灰狼,笑容可掬地問,“糯米是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糯米再次皺起小眉毛,鼓著腮幫子仔細想了一會兒,突然大聲吼著回答道:“弟弟!弟弟!”

“看吧。”水流觴得意地對著玲瓏揚起下巴。

玲瓏哭笑不得。就在這時,豆莢快步走上來,屈了屈膝,將一封密信交給她。她接出來,拆開,細看了一會兒,皺了皺眉。

“怎麽?”水流觴將一塊芙蓉糕遞到她嘴邊,讓她咬一口。

“各國的金屬市場都出了一件稀奇的事,有一股不明勢力運送了大量的紫金在三國出售,同時他們還有大量的鐵和白銀。我讓人去查他們的來路,查了快半年了只查到阿曼國附近。”

“你是說是從阿曼國來的?”水流觴吃掉剩下那半塊,狐疑不解,“說阿曼國出草藥我信,紫金和鐵?那個國家只有三座金屬礦,而且產量極低。”

玲瓏自然知道阿曼國的地質不適合礦產:“不是阿曼國,是阿曼國附近的一片海域,據說有一座名為鳳凰島的群島。鳳凰島附近的那片海域很神秘,一般船只很容易迷路。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誤入鳳凰島的漁民,打聽到的。”

水流觴眉頭皺緊:“鳳凰島?從前沒聽過。”

“我也沒聽過。可能是新興起的?”玲瓏眉一挑。

“不可能,擁有那麽大一片礦產的島嶼,不可能是新興起的。”水流觴斷然否定。

“可我讓人問過和紫金打了一輩子交道的老人兒,他們都說過去從沒聽說過鳳凰島這個地方。”

水流觴狐疑不定,思忖了好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問:“那個鳳凰島對咱們有威脅嗎?”。

“應該沒有。”玲瓏鼓鼓嘴,“我暗中觀察了好一陣,他們似乎只是普通的生意人。”

“和我們又沒關系,那我們想那麽多幹嗎?”。水流觴大手一揮,毫不慚愧地說。

玲瓏絕倒。他明明前兩天還告誡她,不要放過麽任何一個細節,任何細節被忽略,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結果!

水流觴被她無語地睨了一眼,也不心虛,饒有興致地將糯米抱到桌子上坐下,挽起袍袖,笑吟吟地吩咐道:“今天天氣這麽好,好不容易忙裏偷閑,別想那些煩心事!綠衣添香,*研墨,人生大樂!來,美人兒,給爺研磨,爺今天給你畫一幅《清秋圖》!”

糯米抱著芙蓉糕啃啊啃,碎屑落滿了蔥綠色的小裙子,聞聽此言,用看傻子的眼神白了她爹一眼,繼續啃。

玲瓏眼角抽了抽,哭笑不得地站起身,挽起袖子,慢悠悠地幫他研著墨,看他笑意盎然地在雪白的紙上揮毫潑墨,肆意描繪。

典雅的亭內,一家三口吃糕的吃糕,研墨的研墨,畫畫的畫畫。

風吹過,水晶簾互相碰撞,奏響如揚琴般動聽的曲調,一派溫馨……

阿曼國的王宮與水流國截然不同,水流國的皇宮恢弘大氣,滄桑恍若一個耄耋老者,充滿了歷史的厚重之氣。

而阿曼國的王宮和他們的氣質一樣,華貴別致,典雅清麗,帶著一股園林水鄉的唯美韻味。竹子為材料的建築隨處可見,宮廷內的植物也比水流國的植物茂盛得多。

美輪美奐的上書房,一縷琴音慵懶地傳來,看似毫無章法,不成曲調,卻帶著無與倫比的犀利和難以言說的魅力,宛轉悠揚,餘韻綿長。

一身黑衣的司書在這樣的琴聲裏,面無表情地退了出來,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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