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上了劉愛國的車, 本好奇想詢問一兩句然後和林靜明報送情況的劉愛國，在感覺到古怪的氣氛後，便識趣地閉嘴了。

車後座翻湧著兩股幾乎是勢均力敵的硝煙對立, 這種情況, 在三人到達目的地後未褪反增。

林可出考場的時候便是下午三點多的時間了, 等到開到目的地時, 便臨近了五點鐘，三人陸續地下了車, 陳寧和於初淮幾乎是同步開門，坐在兩人中間的林可默了會, 然後從於初淮下車的方向蹬出了小皮鞋。

於初淮彎了腰，便伸手扶了林可, 少女的裙擺微動, 便如一片綿雲般落了下來, 從另一側車門走下的陳寧, 盯著兩人交疊的手，在撞見了於初淮嘴角越發濃厚的笑容時, 視線壓了一片的沈。

他走了上來, 擡手壓住了少女被寒風吹得搖曳的裙擺，接著順勢便牽上了少女的另一只手，微晃出來的手，是刺眼的十指相扣, 於初淮眼底的笑意淡了些。

這是一個高顏值的三人組合, 但周圍的空氣卻翻滾著洶湧的暗潮，看得幾個與於初淮並不如何親近的小組成員卻步，打消了和於初淮打招呼的念頭。

“初淮，這是——”身為這次慶功宴的主要組織者, 葉濟安看到了另一個多出來的少年時，眼裏流露了些疑惑。

於初淮是和他說過他要帶兩個人來，但是這個氣氛，明顯看起來不像是家屬，反倒像是——情敵？

“她同學。”於初淮向葉濟安微笑著介紹，連個名字也未吐露，細微的冷淡情緒，讓早已精通微表情變化的葉濟安讀懂了於初淮所傳遞的情緒信息，他對著陳寧頷首微笑的動作不留痕跡地變得疏離。

他希望於初淮能夠繼續參加自己的下一個小組研究，因此便需要與於初淮站在同一個立場。

即使葉濟安做得再怎麽不留痕跡，對於肢體動作和微表情變化極為敏銳的陳寧，早就看了出來，但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連目光都未給葉濟安一個，便牽著林可的手步入慶功會場。

葉濟安看著這個神情冷淡但卻隱約透出倨傲的少年，一時有些不喜，他同一些負責活躍熱場的小組成員不經意地提了一兩句，那些人便將向著林可和陳寧展現了截然不同的態度。

林可受到了熱情卻不令人厭煩的招待，而陳寧，自然就受到了刻意地疏離，當然他們還是會維持著表面的友好。

於初淮帶著林可入座，好奇而熱情圍上來的小組成員有意無意地往著陳寧與林可的方向湊，擁擠的空間，令陳寧無法緊抓少女的手，他怕弄疼了林可，來往的人海便成功地陳寧擠出了圈子外。

於初淮溫柔而輕的聲音在一陣笑聲中響起，他向著林可介紹著自己的小組成員，帶她走入自己的圈子，青年的餘光似乎不經意地瞥見了那個獨獨站在他與林可的世界之外，只能遠遠看著的少年，眼裏越發閃動了笑意。

這樣的距離才是正確的。

於初淮笑了一聲，便不再理會，林可不是喜歡熱鬧的人，但是這些人釋放的善意與熱情卻又恰到好處地不令她厭煩，她也便安靜地聽著他們談論，偶而會回答那麽一兩句，直到眾人本正常的話題被帶偏到她聽不懂的專業領域時，林可才不想待下去。

她掙脫開了於初淮的五指，想去個清靜些的地方，被人團團圍住了的於初淮只得無奈地松手，他向其他人告退，卻脫不開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孤站在人群外的少年對他翹起了輕微的弧度，然後轉身走向林可。

於初淮臉上維持的溫和褪去了。

“我現在不想說這些，讓開。”沈下了語調的於初淮，格外地駭人，周圍本紛亂的聲音頓時止住了，就連熱場的人也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於初淮擠開了人群走了出去，但整個會場都找不到陳寧和林可的身影，他擡起手，輕微地上擡了往下滑落的鏡框，落下的橘色調燈光只在他眼底映了一片的幽寒。

真是好算計。

於初淮發出了細微的笑，卻攏了恐怖的陰沈，他邁開步子，目光開始搜尋林可的視線，而後在臨近門口的拐角處看到了陳寧的身影。

少年站在了一眾中年與老者的邊角處，身旁卻不見於初淮想見的人存在。

他的腳步頓了頓，最後如往常一般禮貌地向那些人打了招呼：“老師，陳導師，秦老。”

這個慶功宴，自然也邀請了小組項目的把關人和指導老師，當於初淮向陳越打招呼時，他的視線在陳越的五官上多停留了幾秒鐘。

葉濟安和其他的一些學生也走了過來，紛紛向老師和前輩問好。

“你們隨意些。”陳越笑了一下，然後拍了拍陳寧的肩膀，示意他和自己出來一趟。

葉濟安和其他學生的視線皆停留在了陳越的動作上，他們收斂著的情緒都顯露了神態不一的驚愕，有些將陳越選作了導師的學生，所透露出來的情緒更驚愕覆雜了些，甚至還變了臉色。

只有於初淮，他的情緒依舊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因為沒有看到林可時，他才有了幾分焦躁。

[可可，你跑去哪裏了。]

於初淮發消息詢問林可。

此時，收到了消息的林可正站在過道上，臉上流露出了幾分茫然之色，她看到了於初淮的消息，本打出來的字又因為想到了剛才自己聽到的枯燥而生澀的專業術語時，被她逐字刪除。

[太悶了，出來透透氣，過會就回來。]

林可沒有對於初淮說自己迷路了的事。

她雖然聽不懂那些人在講什麽，但是她還是知道那些東西可能會是於初淮研究的下一個項目，林可還是希望於初淮能夠定下項目，再次離開的，這樣她在外面浪的時候就可以不用擔心於初淮可能會黑化的問題了。

距離系統升級就差幾百個能量點了，林可打算先升級系統再去洗除於初淮的黑化值。

林可站在過道上，然後點開了和陳寧的聊天界面。

[我迷路了……你來接下我。]

她給陳寧發了消息，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卻都沒有收到陳寧的回覆。

需要的時刻卻沒用處。

林可嘖了一聲，然後開始隨便走走，企圖遇見個人問問路，她還記得房間號。

走著，走著，林可覺得自己可能越來越偏離方向了，她幹脆停住了腳步，找了個地方坐下，打算再過段時間，給於初淮發個消息。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林可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給於初淮發了條消息，她坐在長椅上等著，然後聞到了兩個極為熟悉的味道。

“真不明白，你當初為什麽投資這個項目。”

“當初隨意瞄到的，心情好就投了。”

由遠及近，傳來一陣的交談，兩個都是林可所熟悉的聲音，不同的是前者聲音略揚顯出幾分疑惑，後者聲音則隨意而漫不經心，林可玩著手機的動作一頓，她聞著兩人的氣息，計算著自己可以完美躲避的可能性，但發現避無可避，於是只能眼睛一閉，扯開了系著的發繩。

林可埋首於臂間，用散落下來的頭發，遮住了側臉的每一處，當她隱蔽好自己後，從過道拐角處恰恰好顯露了兩個人影來。

裝點得富麗堂皇的過道間，由暖色調的燈光一束束落下鋪開，本在日光燈下泛出偏冷感的發色，此刻被層疊了溫度感，江一澄眼睫低垂，淺淺的陰影暈濃了他眼瞼下的淡青色。

他的身側是垮著一個包，脖間綴著銀色十字架吊鏈，神情隨意懶散回覆著微信消息的少年。

本好端端行走著的江一澄和紀敏嘉腳步突然間都頓了住，江一澄的註意力盡數被那個若有若無卻令深深刻在他骨子的氣息吸引，他沒有發現紀敏嘉的腳步同樣停住，而是下意識便開始循著那氣息看去。

熟悉的氣息，令紀敏嘉想起了當初在鬼屋裏猛然撞入的那個懷抱，被觸動了某個機關的化學因子迅速地在他身體裏擴散，紀敏嘉的心跳不可抑制地怦然，他皺著眉頭，擡手捂上了綴了十字架的胸口，手心裏透來的冰寒，令得紀敏嘉開始上升的溫度情緒，有了片刻的平覆。

“你做什麽去。”紀敏嘉看到江一澄目光沒有一分偏移地落在那個只留給他們背影，趴伏在桌上的少女，揚高了聲音，拽住了江一澄的手，似乎在提示著某個人。

林可呼吸著周圍變得有些稀薄的空氣，卻是半分也不敢讓身體露出任何動靜，她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居然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都怪那個該死的黑化值，完全舒服束縛了她的行動。

“在這兒睡著，容易著涼，我只是想好心去提醒她一下。”江一澄回答紀敏嘉的話，滴水不漏，他的表情隨意，睫毛顫顫斂去眼底的情緒，看樣子似乎真的只是一時間興起。

但與這個人相處了數十年的紀敏嘉知道，根本就不是江一澄所說的那樣，他看到了江一澄顫動的眼睫和收斂了的目光，這代表著江一澄不是對這個女的起了興趣，就是在撒謊。

明明就與自己不相幹，但是紀敏嘉的本能卻不想讓江一澄前去，他被自己湧出了的這個古怪情緒給駭到，拽著江一澄的力道一松，甩開了紀敏嘉動作的江一澄便大步邁了出去。

熟悉而若隱若現的橘子味，越來越濃，被江一澄吸入肺腑的味道，此刻卻苦澀發嗆到讓他不自覺紅了雙目，明明還隔著遙遠的距離，江一澄卻難以克制伸出了手，翻湧著的情緒令他的動作不自覺地開始發顫。

近了，又近了。

江一澄看著距離在一點點地縮小，渾身的細胞都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然而在他不斷地縮短著兩人之間的距離時，輕細而斷續的抽氣聲便傳了出來，那個本埋首在臂間的少女，在微微顫抖著肩膀，在江一澄又一步靠近的時候，忽而動了，她背對著靠近自己的少年，垂落至腰間的發輕微地晃了一晃，便是雙手掩面，猛然往紀敏嘉的方向奔去。

少女的動作突然得令人猝不及防，江一澄的步子頓住，眼裏洶湧的情緒忽而盡數壓了下來，他轉過身，看向了那個撲在紀敏嘉身上，身子顫顫的少女。

“你怎麽從來沒和我提過這一茬？”江一澄的語調壓下，眉尾卻是上揚，桃花眼裏壓著的細微笑，卻讓紀敏嘉看出了陰抑的寒。

他張了口，被各種情緒沖昏了理智的紀敏嘉，一時間竟失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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