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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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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允決定在閉關戒血之前看望一趟宋庭軒,上次見他時他正病著,且消瘦得厲害,也不知這幾日好些了沒。

他大清早與嬋兒用完了早餐,便收拾著準備出門。

嬋兒這兩日開始患得患失,知道要與哥哥分開十日,心裏便隱隱感覺不踏實,“哥哥,你午時會回來嗎?我等你一起吃飯。”

李允彎唇一笑,點頭說了個“好”,繼而提劍出了怡春樓的後門,直奔總舵而去。

此時的宋庭軒正一口一口地咳血,那血全吐在了床榻下的瓷盆裏,都吐了小半盆了。

阿甘看著那鮮紅的血冒了一身冷汗,急得面色煞白,忙拿了巾子給主子擦嘴角,一邊擦一邊瑟瑟抖著:“堂主,咱們明明已停了宮裏太醫開的藥,怎的還病得越來越嚴重了。”

宋庭軒面色泛黃,瘦長的臉上溝壑縱橫,眼角烏青,他無奈一笑,露出沾著血的牙齦:“怕是晚了一步,已是病入膏肓了。”

阿甘蒼老的眸子裏霎時溋出了淚:“堂主,您別灰心,老奴去找找少主,讓少主想想法子,一定會好起來的。”他說著便轉身想要拿外衣出門。

宋庭軒虛弱地搖著頭:“沒用的,他哪懂得治病。”他長嘆了一聲,“不過,老夫倒是有些事想要交代他。”

阿甘看出宋庭軒這是要交代遺言的口氣,眼裏霎時又湧出淚來,怔怔地站在床榻前看著主子,外衣拿在手上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此時殿外的侍衛來報:“堂主,少主來了。”

阿甘眸中一亮,“快,趕緊傳。”

斜倚在床頭的宋庭軒松了口氣,用巾子擦了擦嘴角後,將頭擱在一旁的引枕上,看著李允闊步從殿外走進來。

李允先是看了一眼床頭虛弱的宋庭軒,接著才看到床榻前那個裝血的瓷盆,他一驚:“義父,你這是怎麽了?”

阿甘抹著淚,將瓷盆從床榻前端開,又換了個幹凈的瓷盆放回原處,哽咽著:“這兩日堂主便開始咳血,止也止不住。”

話剛落音,宋庭軒又開始咳,咳得連床榻前的帳幔也跟著微微抖動,他用巾子捂著嘴,努力將那咳壓了下去,又朝阿甘揚了揚手,示意他別多嘴。

阿甘苦著一張臉,端著血盆踽踽步出了殿門。

“義父,宮裏的太醫怎麽說,可找了別的醫官看過?”李允行至床榻前,躬著身子問道。

宋庭軒釋然一笑:“沒用了,義父怕是要走到頭了。”

李允不由得心頭一揪,屈膝跪了下去,“義父萬不可灰心,孩兒現在就去給您找好的醫官,一定會好起來的。”他說著就從地上站起來,轉身往殿外走。

“給我站住。”宋庭軒似是耗盡了全身力氣說這句話,說完後又開始咳,這次用巾子也壓不住,一陣激烈的咳嗽後又朝盆裏吐了一口血。

李允慌忙轉身回到床榻前,語氣哽咽:“義父別激動,孩兒謹遵義父的旨意便是。”

宋庭軒總算安心地舒了口氣,“坐吧,陪老夫說會兒話。”

李允忙端了張圓凳過來,坐到了床榻前。

“如今朝中的局勢你也看到了,咱們明月堂怕是保不住了。”宋庭軒扯了下嘴角,無奈一笑。

“義父眼下該靜心養病,少操心這些。”李允勸慰道。

宋庭軒輕咳了一聲:“人這輩子,哪是想少操心就能少操心的。”他轉頭問道:“吳太醫那裏,可有進展?”

“義父放心,吳太醫已答應助孩兒戒血。”

“戒血?”宋庭軒也不由得好奇,“枯骨掌還能戒血?”

李允點了點頭,“須得閉關十日,明日就開始。”

“如此便甚好,老夫也就放心了。”宋庭軒說著朝李允看過來,眸色深沈而凝重:“有一事,老夫須得再強調一次。”

“義父但說無妨。”

宋庭軒微鎖著眉,“端王到時怕是會有意針對明月堂,你得盡全力將堂中有氣節的兄弟救下。”

李允胸口一緊,這明顯有托孤的意味,他抱緊拳,低下了頭:“孩兒必會盡全力護得同門周全,也請義父安心養好身體,盡早痊愈,義父才是明月堂的主心骨。”

宋庭軒嘆了口氣,瘦長的臉上浮出一絲絕望,但一閃即逝,“老夫年紀大了,也總有力竭的一日,你還年輕,且還是明月堂的少主,應該擔起自己的責任來。”

“是。”

宋庭軒抿了抿下垂的嘴角,看了一眼低著頭的年輕人,欲言又止,片刻後才緩緩道:“如今明月堂人心惶惶,怕是已有宮內安插的眼線,你早些回去吧,別在這兒停留太久,免得生出事端來。”

李允深吸了口氣,心頭哽咽:“待孩兒戒血成功之後,再來看望義父。”說完起身闊步走出了寢殿,消失在了殿門口。

宋庭軒虛弱地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大殿,盯著從門口洩進來的一縷金燦燦的陽光,怔怔地盯了許久,繼而將頭擱回到引枕上,閉上眼,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這一生,幾乎每時每刻都活得謹小慎微,算計又算計;也幾乎每日都在鋼絲上行走,如履薄冰,卻最終還是落入到別人的陷阱中,不得善終。

宋庭軒突然厭煩了這糟糕的一生,撒手人寰於他而言,似乎也並不是件壞事,好歹,他又能與大哥相會了。

想到大哥的死,宋庭軒眉眼輕顫,他終不能親手給他報仇了,好在,那趙家的人也正在自相殘殺,他的心裏又寬慰了許多。

他喚了聲“阿甘”。

阿甘立馬入得屋內:“堂主,老奴在。”

宋庭軒眼皮也沒擡,仰臥著,蒼白的發鋪在枕上,面色灰敗,語氣暗啞:“待老夫走後,你便拿著那暗格裏的東西躲起來,等風聲過了,再去交給少主。”

阿甘聽得鼻子一酸,淚又落了下來,他顫顫微微地跪在了床榻前:“老奴遵旨。”說著又用衣袖抹著淚:“少主此時應還沒走遠,要不老奴現在便叫他回來,您當面將東西給他?”

宋庭軒擺了擺頭:“此時將東西給他定然擾亂他的心緒,影響他戒血,你得記住了,要等風聲過後、風平浪靜之時再去聯絡他,這樣對你、對他,才會安全。”

阿甘哽咽著點了點頭:“老奴記住了。”

李允出了總舵後心裏久久不得平靜,看宋庭軒虛弱的樣子怕是已到了日落西山之時,憑著宋庭軒的機警,定也料到了自己病得不簡單,此事與端王,甚至是張啟,也應脫不了幹系。

今日他不提病因,估計也是怕影響到自己戒血。

李允握了握拳,將眼下一切的煩亂狠狠地壓進了心底,只有成功戒血,他才有力量去反擊,想到此他加快了步伐,以最快速度到達了怡春樓。

嬋兒正在屋內等著李允,後廚送來的食盒都在屋內放了好一會兒了,還不見李允回來。

紅紅勸道:“小姐你就先吃吧,不然飯菜都涼了,等少爺來了你再陪他少吃點便是。”

嬋兒眉眼耷下來:“紅紅,我都答應哥哥了要等他一起吃的,做人要說話算話。”

紅紅抿嘴一笑:“行,奴婢成全小姐的‘說話算話’,現將飯菜拿去小廚房溫著,等少爺來了再拿出來。”說完她正欲去提起食盒,屋門突然被推開,身形挺拔的李允披著陽光走了進來。

“哥哥,你回來了。”嬋兒高興從軟椅上站起來,提腳就往李允身上撲過去,軟軟的身體霎時貼在了李允的胸前。

李允心頭暗暗一暖,哪怕再多的煩心事,只要小姑娘這麽軟軟地依偎過來,他便感覺一切都不是事,一切問題都能解決,心裏也便跟著明亮起來。

“餓不餓?”李允低頭問她。

嬋兒像雞啄米似的點頭:“好餓,但我說過要等哥哥,便一定要等哥哥回來一起吃。”她說著便牽起李允的手往屋內走。

紅紅連忙去方桌上布菜,一旁的水琴則幫忙擺餐具。

菜肴倒是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碗碟加起來有近二十道,都是李允特意交代後廚做的嬋兒最愛的菜色。

“明日哥哥便要閉關練功了,你便乖乖待在屋子,哪兒也別去,有什麽事,就讓紅紅去找大蘇。”李允在桌前一邊吃飯一邊交代道。

他至今都沒讓小姑娘知道他對人血的依賴。

“我知道了哥哥,你都說了好幾遍了。”嬋兒放下手中的筷箸,看向李允的眼神裏全是不舍:“可如果我想哥哥了怎麽辦呢?”

李允擡頭撥了撥小姑娘肩上的發,柔聲安慰道:“哥哥又沒走遠,就在這房子裏的下面,所以你其實還是與哥哥在一起的。”

怡春樓的下面,蘇尚恩按照清風宅的模式也挖了一層密室,以防不時之需,此次正好可做李允的閉關之用。

嬋兒勉強地點了點頭,“哥哥今晚也要與我一起睡。”

李允面色微頓,低頭說了個“好”。

嬋兒這才開心地嘻嘻一笑。

李允將手臂從嬋兒肩頭拿開時猛覺體內一陣刺痛,他拳頭一緊,咬牙坐直了身體,百蟲噬骨之痛又要來了,但這次,他定要拼死扛過去。

此時的太和殿裏,張啟戰戰兢兢跪在端王面前,不知主子突然傳喚他是有何事。

端王撥弄著手上的扳指,嘴角掛著一抹陰冷的笑:“明日李允的痛病便開始發作了,你便趁機結果了宋庭軒吧。”

張啟低頭應了聲“是”。

“到時堂主死了,少主病了,明月堂必定群龍無首。”端王說到這兒時頓了頓,冷眼看著跪伏在地上的張啟:“你將你那些同門分級處理了吧。”

“端王,何為分級處理?”張啟不解地問。

端王咬了咬牙,眸中精光閃爍:“所謂分級處理,便是聽話的人留下,有反心的人殺掉,張啟你記住了,無論你殺多少明月堂的人,本王也不會怪你。”

張啟本在等著端王說要將明月堂交給他,卻沒想到等到的是這麽一道旨意,倘若真將明月堂的人殺光了,他豈不是也忙活了一場?

想到這,張啟心裏也開始惶惑不安。

吳太醫大清早在太醫院應完卯後,便偷偷溜出了宮,反正他就是一閑散人員,有他沒他關系不大。

當然,端王也派人在太醫院盯死了他,以防他趁人不備為李允配制止痛湯藥,哪怕那湯藥只在前期有效,端王也不想李允逃過一次折磨,他早就等不及了。

好在止痛藥的配方裏有一劑藥只有宮中的丹師才能煉出,因此,端王安插的眼線只需看住丹藥,而無須看住吳太醫本人。

吳太醫落了個輕松,一到怡春樓的後門便有小廝將他迎了進去。

李允已一切準備就緒,將嬋兒狠狠按在懷裏片刻後,扭頭便與吳太醫進入了怡春樓的密室入口。

那入口倒是方便,就在天井的那口大缸下。

魏雲飛與一小廝合力才將大缸移開,繼而陪著吳太醫與李允進入了密室,隨後大缸又被兩個小廝合力移回到原處。

嬋兒淚水汪汪地看著李允走進了密室入口,最後連頭發尖兒也看不到了,才小聲地嗚嗚哭起來。

紅紅安慰她:“小姐別哭,少爺這是為了練武藝呢,咱們該為他高興。”

嬋兒咬了咬唇:“可是聽吳太醫說,哥哥到時會很痛的,哥哥痛,我就會很難受。”

紅紅唉了口氣,無奈道:“良藥苦口,許是就這麽個理兒,小姐得想開點。”

嬋兒沒再吭聲,怔怔地盯了那口大缸好一會兒,這才擡手擦了把淚,轉身準備回屋,卻驀地見到隔壁的紅裳也正好站在門廊下。

她之前在孫雪依那小院兒見過紅裳,於是便福了福身,招呼道:“紅裳姐姐好。”

紅裳只是怡春樓的一個雜役,哪敢受嬋兒這一禮,她嚇得身子一縮,閃身進了屋,還將屋門輕輕合上。

嬋兒一楞,不解地問紅紅:“她怎麽了?”

紅紅看了那關著的屋門一眼,不開心地撅了撅嘴:“人家不想理咱們,大不了咱們也不理她。”說完便將主子往屋裏拉。

“紅裳沒有不理咱們。”嬋兒解釋道:“她只是膽子小了一點而已。”

在孫雪依屋子裏吃餃子時,那紅裳也只是老老實實低頭幹活,一句話也不說,嬋兒便猜測紅裳定是個膽小的女子。

“也罷,下次等她想找人聊天時,我再陪她說話吧。”嬋兒又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大缸,終於提腳邁入了屋內。

此時的密室裏,燭光瑩瑩閃爍,高腳凳上的香爐裏正燃著安神的香料,在李允忍受巨烈的疼痛時,此種香料可讓他免於發狂發躁。

李允赤著上身坐在蒲團上,臂膀遒勁有力,腰腹壁壘分明,後腰處的一個“守”字藏在堆下來的衣袍裏,只露出了小半邊。

吳太醫打開隨身攜帶的針灸包,正欲給他施針,見到李允後腰處那刺青時微微一楞,隨後才恢覆了神色。

“施針後會有點兒痛,且那痛會越來越烈,你須得忍著。”他交代道。

“吳太醫盡管施針,在下能忍住。”李允握了握拳,擲地有聲地說道。

吳太醫仍是不放心,又朝魏雲飛道:“到時李少主若是受不住,你便給他輸內力穩住吧。”

魏雲飛將手上的酒囊放回腰間:“行,魏某這身內力算是被李少主給糟踐了,也沒見給什麽好處,認識他算是倒了大黴。”

吳太醫嗤笑一聲:“魏大俠倒是個能耍嘴皮子的。”

李允聞言也朝魏雲飛斜了一眼:“雲飛兄的嘴皮子功夫,在下十年前就領教過了。”

三個男人在燭光下相視一笑。

吳太醫將長針舉在眼前盯視了片刻,繼而在李允肩頭輕輕紮了進去,隨著長針在肌體上的逐漸沒入,李允的眉頭也鎖得越來越緊。

紮完一針,再紮一針,直到將他整個的肩與背都紮滿。

李允閉著眼,咬著牙,握拳的雙臂顫抖地置於膝上,身上大汗淋淋,體內的痛正排山倒海地從骨髓深處迸發,一直洶湧著往全身蔓延,似要將他整個人吞沒一般。

一旁的魏雲飛也看得驚心,與這位李少年打交道多年,他深知他遇事最是能忍,哪怕是十年前他痛得命懸一線自己出手相救時,也沒見他痛得如這般渾身篩糠啊。

魏雲飛悄悄把頭別過去,低聲問吳太醫:“真的需這麽痛十日麽?”

吳太醫擡眼看了看李允,低聲回道:“閉關這十日是非人之痛,且是一日比一日痛,十日之後便是些零碎的痛了,能受這閉關的前十日,後面自然就不在話下了,不過,老夫看這位李少主倒是個能忍的。”

魏雲飛一聽閉關時會一日比一日痛,痛完後還有些零碎的痛,心裏便打了結:“不能想辦法給他緩解緩解麽?”

吳太醫冷著臉嘲諷道:“除非能給他弄到陰性人血沐浴,他便不用受這份兒罪了。”

魏雲飛碰了一鼻子灰,不再吭聲了,幹脆坐到了一旁的扶手椅上,解下腰間的酒囊默默飲酒。

在李允痛得生不如死時,總舵的宋庭軒卻在夜間猝然離世,最先發現屍體的是阿甘。

阿甘如往常一般大清早就進殿伺候了,準備給主子安頓好洗漱的熱水、巾子、熱茶,以及飯食之類,他剛跨過屏風往內室裏走,便隱隱發現了不對勁。

平時這個時候主子早就醒了,遠遠的就會喚一聲“阿甘”,今日竟然毫無動靜,像仍沒醒過來似的。

他躡手躡腳行至床榻前,對著仰臥著的宋庭軒輕喚了聲“堂主”,宋庭軒卻毫無動靜。

阿甘心裏一沈,擡手往宋庭軒鼻際探了探,鼻間冰涼,早已沒了熱氣。

他當即嚇得身子一軟,一個趔趄,無力地趴在了床沿上,淚湧出來,心裏卻慌得像自己是個殺人犯似的。

他伸進被褥握了握宋庭軒的手,那手早如枯枝一般堅硬了,風雲一生的明月堂堂主宋庭軒,死後竟如一堆枯柴似的,連那床上的錦被都撐不起來。

阿甘看得心痛,再次低聲喚了句“堂主”,繼而趴在床前老淚縱橫,哭了會兒後他穩住心神,想到堂主曾留下的話,抹了把淚,踉蹌著站了起來。

他警惕地朝殿外張望了一眼,繼而轉身往床榻另一側的博古架旁走,在博古架的最下一層有塊能活動的木板,推開木板,裏面是一處暗格。

在暗格裏放著的,便是宋庭軒要他帶走的物件兒。

阿甘三下五除二將物件兒拿出來,又從旁邊的木櫃裏拿了塊帕子,將物件兒牢牢實實包進去,繼而轉身往寢殿後頭的暗門行去。

行到一半又折回來,落著淚,朝床榻上的屍體深深鞠了一躬,這才從暗門逃出了總舵寢殿。

張啟在辰時還未發現總舵的動靜,心裏便起了疑慮,昨晚他明明下手弄死了宋庭軒,按說現在這屍體早該被發現了,怎的還沒動靜,莫非老頭子還能死而覆生?

他特意帶著牛二去宋庭軒寢殿看看,謊稱有要事向堂主稟報,守門的侍衛將他攔下:“左使稍等,小的先去稟告。

張啟嚇得心尖一顫:“堂……堂主今日起來了?”

正要轉身入殿的侍衛一楞,摸了摸後腦勺:“許是起來了吧,看到阿甘進殿了,一直沒出來,或許正伺候著呢。”

張啟眼前一黑差點暈死過去,昨日是他親手捂死的宋庭軒,宋庭軒死前靜靜朝他看著,那眼裏竟還帶了些許笑意,嚇得他當即差點魂飛魄散,好在宋庭軒笑完後便緩緩閉了眼,徹底沒了氣息。

若是今日早上他又活了過來,那自己該當如何是好?

張啟的心頭一陣亂跳,直到聽到侍衛的一聲驚呼“堂主走了”,他才身子一松,徹底舒了口氣。

宋庭軒終是死透了。

張啟也不是非得想讓宋庭軒去死,畢竟他在明月堂長大,宋庭軒於他而言也算是半個父親,多多少少都有養育之恩在。

只怪端王逼他太緊,一開始是讓他在茶水中下藥,將其毒得病入膏肓,逐漸失去反擊之力,接著才一舉拿下其性命。

不過,死了便死了吧,他也沒什麽好懊悔的。

死了,他便再也不用看著他偏心李允了,這明月堂也算是有他說話的份兒、能容得下他這張臉了。

張啟握劍闊步步入殿中,心裏竟感覺到了一絲舒坦。

之前每一次進殿,他都得謹小慎微如履薄冰,生怕自己說錯話做錯事招致責罵,今日他則昂首挺胸大義凜然,再也不用害怕誰了。

那個他曾經敬畏過的人,早已成了一具死屍。

他驀地覺得,宋庭軒死了也挺好的。

侍衛已低垂著頭跪在床榻前,嘴裏在嗚嗚地哭。

張啟連裝著哭幾聲也不想裝了,他環視了一眼殿內,隨口問道:“阿甘呢?”

侍衛止住了哭,諾諾道:“小的早上是見著他進殿的,也沒見他出殿,這會兒也不知怎的就不見他人影了。”

“堂主昨日見過什麽人?”他繼續問道。他自然知道宋庭軒昨日見過李允。

侍衛諾諾地答:“只見過……少主。”

張啟一聲冷笑,“堂主雖是病著,卻也一直好好的,昨日一見完少主便出事了,也真是蹊蹺,如今連堂主身邊的阿甘也不見了,不知這兩人是不是合謀了什麽?”

殿中無人敢出聲。

張啟瞄了瞄床上如幹柴一般躺著的宋庭軒,面無表情地吩咐牛二:“敲喪鐘,通知明月堂所有兄弟來致哀。”

牛二低頭應“是”。

“之後聚集所有人手,去捉拿有謀害堂主之嫌的李允及阿甘。”

牛二暗暗得意一笑:“是,小的這就去辦。”頓了頓,他又說:“如今明月堂群龍無首,還請左使主持大局。”

張啟意味深長地看了牛二一眼:“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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