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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飄蓬一夢歸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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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散盡, 燈火下樓臺,謝棠如和商清堯打李府裏頭出來,慢悠悠踱步在街上。

“今日……你仿佛並沒有什麽事情?”謝棠如說著不由得蹙了下眉頭,他本來以為商清堯要來李府赴宴, 是想暗中查探一些事情, 但眼下看來商清堯好像沒有那個意思。

商清堯微微一笑:“只不過偶爾也想瞧瞧這京裏頭的熱鬧而已。”

謝棠如輕輕“唔”了聲,漸霜因為心思不寧已經被他早早打發會魏國公府歇息, 此時此刻真正意義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反而叫他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今日倒不怎麽熱鬧。”他沈默片刻, 才說出這樣一句來。

“是不怎麽熱鬧。”商清堯配合著他說道。

謝棠如想了想還是得找個話題起頭, 便斟酌著說:“我大約猜到我娘的一些身世了。”

“是鬼方族麽?”商清堯沈吟。

“大抵是。”

鬼方族是世代隱居在嶺南群山之間的一個族群, 極善於用蠱。薛慈宜和沈遇身上的蠱就來自於這個族群。

“鬼方”是他們的族名, 但是他們在外很少透露自己的族名。虞苒也是這樣, 只可惜這個在鬼方族長大的小姑娘並不明白, 在中原的宗族體制下, 尋常而言是沒有“少族長”這個稱呼的。

嶺南之地, 少族長, 幾乎就可以讓謝棠如確定虞苒話語中“很大的家族”指的就是鬼方族。

謝棠如得出這個猜測時還有點意外。

他沒有想到他娘的身份居然能和這個傳聞中從不與外人通婚的種族扯上關系。而且他娘的身份好像還不低。

“虞苒說我娘是從嶺南出嫁的,此後沒有再回過嶺南。”謝棠如聲音略略有些低, “但是我娘出嫁之前和我爹在虞州見過。我娘應該是在虞州白雲觀待過一段時日, 才回了嶺南出嫁。”

虞州和嶺南相隔數千裏,作為一個避世而居的族群之人, 他娘為什麽要遠赴虞州?

還是得問問他爹。

謝棠如回了魏國公府,魏國公正和張仙師談《南華經》, 用“談”這個詞到不太準確,應當說張仙師一個人在神神叨叨地念,魏國公撐著腦袋一點一點,打著瞌睡, 頑強坐在主位上,其精神之可嘉,老皇帝在九泉之下見了他都要自愧不如。

張仙師一看到這位世子爺,就跟老鼠見了貓似得整個人彈起來,經也不念了,迫不及待拱手告辭,連魏國公都沒來得及留住他。

魏國公目瞪口呆,緩緩把頭轉過去看著自己家的小兔崽子:“你對他做了什麽?”

“也沒什麽。”謝棠如手指抵著下頜,笑容漫不經心,露出雪白整齊的牙,語調無辜:“就是謝元上回抓小老鼠嚇到張仙師了。興許年紀大的人都受不得驚嚇了。”

“嘖,還以為你把他那徒弟殺雞儆猴給他瞅了。”魏國公道。

“我怎麽會是那種濫殺無辜的人?”謝世子無辜地彎起眼睛,“何況他對您老人家還有恩,我這個做小輩的怎麽也不能恩將仇報吧?——您身上那毒,解掉了嗎?”

這府裏面的風吹草動還真沒能瞞過這小兔崽子丁點。

魏國公瞇起眼睛:“反正一時半會死不了。”

張仙師提供的解毒辦法的確有用,魏國公請過府醫來診了幾次脈,體內的毒素已經消去不少,只需要耐心靜養,假以時日就能解完全部的毒。

他爹說話慣常這樣,謝棠如一聽便知道這毒大約是解得差不多了,便點點頭:“還有樁事情,您前些日子和我提過的那個永寧候府剛認回來的姑娘,我今日在李夢書家裏頭見到了。”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他爹的臉色,不過魏國公歷練多年,哪裏能叫謝棠如這個小兔崽子看出端倪,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我心裏頭就是有些奇怪——您覺得我娘到底死沒死?”他也不和魏國公打太極,直接問了出口。

魏國公這才看向他,這位戎馬半生後來又毅然交卸兵權,在京中聲名沈寂多年的將軍眼睛裏迸發出一種雪亮鋒利的光,像是斬破天邊陰雲的刀。

“你覺得你娘確實死了和你娘沒死但是不要我們兩個了,你更能接受哪種?”

魏國公問他。

“………”

空氣在父子之間凝聚了一瞬間,隨後謝棠如站起身來,椅子腳劃過地面時帶起刺耳的磨擦聲音,尖利的像是一聲激烈慘叫。

“那我還是寧願她活著。”

謝棠如這樣說。

和魏國公的對話並沒有給謝棠如帶來多少有用的消息。先魏國公夫人對自己的身份保密得很好,連日日夜夜相處的枕邊人也不見得清楚。

她和魏國公在嶺南初見,魏國公回京述職的時候向她求親,但是金連虞沒有同意。本以為緣分不過萍水相逢一場,但是魏國公被派遣到虞州平叛的時候,又見到了在白雲觀帶發修行的金連虞。

沒有問身世、沒有問來歷,魏國公將金連虞帶回越京,結為夫妻。他們婚後倒是也幸福美滿了一段時間,不久就有了謝棠如。

再後來魏國公夫人的身體忽然衰敗下去,年少的謝棠如去虞州白雲觀為母親祈福,回來時只聽到母親冰冷的死訊。

驚鴻照影的開場和後來草草收束的終結,像極了一個二流的話本故事。

謝棠如用扇子輕點著桌面:“所以您對我娘完全就是見色起意。”於是才連身世、來歷、籍貫一概沒有問,就拜了堂成了親。

“你以為是老子不想問?”魏國公吹胡子瞪眼,“是她沒告訴我!我總不能拿對付探子的那一套對付你娘!”

謝棠如皮笑肉不笑:“堂堂三軍主帥,多年來連枕邊人一點可疑之處都沒有察覺到?”

“臭小子,怎麽說你娘的呢!”

謝棠如盯著他爹,唇邊挑起的笑容似有嘲意,等到魏國公終於在他目光裏快堅持不住威嚴的表情,謝棠如才體貼地轉了話題:“所以我娘身體衰弱之前那段時間發生過什麽?”

“就是沒有發生過什麽,才說她身體是突然衰弱下去的。”魏國公說道。這是他多年來一直想不清楚的一件事情,但是金連虞死在他面前,即使他再不想承認、再不願意面對,也得直視這場早已發生的死亡。

謝棠如沒有接他爹的這一句話,慢慢地垂下眼睛,視線裏落入日光落在木制地板上的光暈,斑駁成一團一團的影子。

不,一定發生過什麽。

一切事情在發生之前都有它的蹤跡可循,無論他娘是死或是失蹤還是其他什麽,都不是一瞬之間的事情。

………

謝元坐在樹梢上,居高臨下看著漸霜,漸霜這幾天雖然看著和以前似乎沒有什麽不一樣,但是作為和她共事多年的夥伴,謝元還是看出來了她的心情不太好。

大概是因為她突然多出來的那個姐姐。

說實話,在謝元看來,那個叫虞苒的姑娘和漸霜除了一張臉壓根就沒有丁點相似的地方,說世子現在每天用兩個白面饅頭養著還不肯做工的那個薛大小姐和虞苒是姐妹,都更可信點。

“世子不是說要是你不想回嶺南,就可以留在京城嗎?”謝元咬了一口早晨新摘的果子,汁水充沛,“你還在擔心什麽?”

虞苒總不可能半夜三更沖進魏國公府裏來把她套麻袋裝走吧?

漸霜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良久才像聽到了謝元的聲音一樣,開口說:“夫人從來沒有和我提過,我還有個姐妹在世上。”

“這也沒什麽吧。”謝元眨眨眼睛,“夫人不是從來沒有告訴過你身世的事情嗎?”

“不。”漸霜搖搖頭,“雖然我那個時候年紀很小,但我清楚記得夫人親口對我說過——就算日後她不在了,世子也會作為我唯一的兄弟,保護好我。”

“唯一?”謝元訝異地皺起眉頭,這句話乍一聽好像只是先魏國公夫人對漸霜格外的憐惜,但是如今結合突然冒出來的虞苒,卻仿佛別有深意。

“所以我在想,虞苒她真的是我血脈相連的親生姐妹嗎?”漸霜輕聲道。她猶豫、懷疑,始終不敢相信。

謝元忽然問:“你把這件事情告訴世子了嗎?”

漸霜盯著他,慢吞吞搖搖頭。

“那你現在去把這件事告訴世子,肯定比你在這裏想破腦袋有用。”謝元說,“你不能指望我們兩個這個腦袋能想出事情的真相吧?”

漸霜又盯了他一會,挪開了目光:“那是你,不是我。”

魏國公府食物鏈底層·謝元:“…………”讓這女人被虞苒騙到嶺南挖心剖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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