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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飄蓬一夢歸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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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這樣說過麽?”謝棠如微微沈吟, 他視線落在攤開的書頁之上,那是本野史雜記,記載了諸多離奇傳聞,謝棠如翻開的這一頁剛好同鬼方族有關。

雜記寫鬼方族是古時一位仙人的苗裔, 因為身上具有仙人的血脈, 族中每個人都有神通——他們得授仙人的長生之術,容貌不老, 壽命也比尋常人更長。而他們一族血脈中得到了仙人傳承的人, 則能驅使百萬大山中的生靈為其所用, 手段神鬼莫測。

描述極其誇張, 說得這一族的人好像個個更呼風喚雨一樣。但實際上謝棠如知曉這一族的特別之處在於他們能夠馭蠱。

……記憶中倒是從來沒有見過他娘用過這種手段。

漸霜眉眼略略有些局促不安, 虞苒的事情還是令她的心出現了一絲動搖, 她很少思考自己的身世來歷, 先魏國公夫人將她帶回來她就跟著魏國公夫人, 魏國公夫人死後將她托付給謝棠如, 她就跟著謝棠如。

魏國公府教她讀書識字、管家理財、刺繡女工, 因為府裏也沒有養過她這樣的女孩,所以養她一概是比著謝棠如好友家裏的姊妹來的。

“夫人是這樣對我說的。”她輕聲細語。

“那就有意思了。”謝棠如笑起來, 細看他的笑帶著難以言明的冷, “騙子竟然都騙到我們頭上來了。”

假如漸霜還有親人在世,他娘沒道理平白無故說“唯一”這麽個詞。他原本就沒多相信虞苒, 這下更是對她沒有半點信任了。

謝元和漸霜對視一眼,漸霜彎了下嘴角, 又垂下眼睛去。

謝棠如在魏國公府並未多待,如今相比魏國公府,倒不如說商清堯的寢殿才是他的家。

殿內九微燈燈火閃爍搖曳,被風卷長, 搖搖欲墜。謝棠如半張臉埋在軟褥之間,鴉羽青絲散開,沈沈入夢。

商清堯在批奏折。

作為一個勤勉的帝王,他要做的事情可不僅僅是像先帝那樣每天吃吃丹藥、殺殺臣子順便再納兩個新美人為妃。

宋懸恭謹站在案前,向帝王稟告近日來的事情,除卻明面上的繡衣使身份,宋懸始終是帝王隱匿在暗處的一柄刀。

“嶺南近來有異動。”宋懸沈聲說,“工部尚書的女婿最近和嶺南那邊的人有聯絡,臣鬥膽猜測嶺南的異動恐怕是京中有人一手操控。”

“工部尚書。”商清堯指腹抵在奏折上,壓出一道極深的痕跡,他對這個名字印象頗深。或者說他早就在等對方的行動,不過這只老狐貍尾巴藏得太深超,要不是這次宋懸無意中查到了他女婿,恐怕還不能這麽快掌握他的動向。

帝王聲音輕描淡寫:“且由他去。”

宋懸知道這是要放長線釣大魚,神情一肅:“臣會繼續命人盯緊工部尚書的動向,此外,陛下讓我查探的嶺南金氏一族——金氏的確實在金雪甌之後就再也沒有後人,金氏那些產業四分五裂,很快就被吞噬殆盡。”

他查到的東西就是這樣,從明面上來說沒有任何問題。

“也許先魏國公夫人和金氏並沒有關系,只是假借金氏的名義收攏了金雪甌死後的金氏家財。”宋懸猜測道。

商清堯對他這個猜測不置可否,他聽完後只問:“你確定當年金雪甌死了嗎?”

“應該吧。”說起這個宋懸到不是很確定,他擡眼朝商清堯身後撇了一眼,四時山水的屏風上映出影影綽綽的影子,似被驚動,那影子仿佛動了一下,宋懸立刻低下頭去不敢再看,“金雪甌體弱多病在嶺南是眾所皆知的事情,聽說是他父親在奪取金氏家主位置的時候疏於防範,叫他當時懷著身孕的母親中了毒,導致他生下來就被大夫斷言活不過而立之年。”

宋懸首次聽聞金雪甌這個人的生平時,只覺得簡直比那些書生寫的話本還要離奇。

他十幾歲的時候父母雙亡,在無人看好的情況下拿下金氏家主之位,甚至在短短不到十年時間內將金氏的根在嶺南紮得更深,嶺南百姓當時更是只只金氏,而不知朝廷。金雪甌作為金氏家主的時間裏,嶺南數任刺史都出自金氏的旁支。

完全可以說嶺南就是金氏的屬地。

他除了身體不好這一點之外,幾乎沒有弱點。可就算是說他身體多不好,金雪甌也活了過來。

但是這麽個手段狠絕的人物,最後栽在“情”之一字手裏,二十八歲這年,金雪甌娶親,成為金氏當家主母的並非是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人。沒有人認識這位新娘,金雪甌將其藏得很深,隔絕了外人一絲一毫窺探的可能性。

但是在這樣密不透風的保護下,人還是出了事情。據說是因為這位夫人有了身孕,這代表著金雪甌死後金氏龐大的財產將會有人繼承,旁支無法得到足夠的好處。因此金氏的旁支利欲熏心、鋌而走險,聯手害死了金雪甌的夫人和還未出世的孩子。

——結果惹得金雪甌發瘋。

得知妻兒死去,金雪甌發狂之下殺光了金氏所有的旁支血脈,一把火將自己連同金氏祖宅燒毀。

嶺南金氏,這個盤踞嶺南之地,把控天下三分之二財富的家族,以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謝幕。

“金雪甌的夫人死時懷有身孕?”商清堯放下奏折,問道。

宋懸:“嶺南的傳言是這樣說,但沒有證據。還有傳言說金雪甌的夫人其實不是女子,而是一個男人,根本生不了孩子。”

當然在這個版本中,自然就變成了金氏旁支看不下去家主和男人鬼混,所以殺掉了這位男夫人。

但縱觀種種傳言,都有一個共同點——金雪甌的夫人死於旁支之手,金雪甌又殺光了這些旁支。

簡直是因果循環。

“有查到金雪甌夫人的來歷嗎?”

宋懸道:“並無。嶺南排外嚴重,探子們好不容易才混入其中,我還在讓他們繼續打探。不過有種沒有根據的說法——”宋懸說到這裏頓了頓,看向商清堯,見他臉色無異才繼續道,“金雪甌的夫人身份不明是因為身份本來就見不得光,這位夫人的真實身份是故意派遣到金氏的探子。”

因為金氏的特殊,安插在金氏的探子不知何其之多,也不知道這位夫人怎麽脫穎而出。可也僅僅是個捕風捉影的傳言,畢竟宋懸翻過朝廷的檔案記載,這些年朝廷派到嶺南的探子裏沒有這樣一個人。至於如果是其他勢力——那金氏的事情可就比他預料的還要覆雜多了。

真是沒有想到,那位魏國公世子不過是對帝王說了兩句話,居然還能牽扯出這樣的一樁舊事來。

謝世子果然是比造反這個事還要難搞的人。

“……真是一出荒唐好戲。”商清堯意味不明地說完,忽然聽聞屏風後傳來一聲響動,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打翻在地。

“你先回去吧。繼續註意嶺南的異動。”商清堯說完匆匆轉入屏風後,躍動的燭光映出屏風後的人影,帝王略有無措地將人半攏入懷中,微微低頭,仿佛在輕聲細語安慰被噩夢驚醒的那人。

那人終於緩緩被安撫下來,抓緊帝王華麗柔軟的衣袖,觸及到實物,才有了一種夢醒落地的踏實感。

他仰頭對帝王說了句什麽。

………

宋懸一眨不眨地盯著屏風上相擁的剪影,心想,多像帝王和他心愛的妃子,一對神仙眷侶。

——要不是他知道那屏風後的人是謝棠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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