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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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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時節,上庸郡竹山附近駐紮的大周士卒近日來正忙著整修房屋。梁國的大軍雖然已經退去,但大周的軍隊卻不能就此撤走,要留守此間,以備敵軍異動。戰時的糧草不得不由朝廷供給,但在平時軍隊自己也要想辦法。敵國大軍一撤,上庸郡的將領便該考慮士卒防守時的日常生活了,分配耕種的土地、修繕住宿的房屋,甚至時間拉長到幾年的話,還要考慮成家等問題。

幾名士卒列隊扛著一摞破開的大竹從溪流邊走過,走過那溪邊的將領身邊時齊齊問了聲好。

那年輕的將領點一點頭,他的左臂以繃帶吊起,大約是在此前那場慘烈的守城之戰中受了傷。

他緩緩在溪邊蹲下

身去,借著寒涼的溪水抹了一把臉。

水面被攪動的漣漪消失後,映出了他還在滴水的面容,正是北中郎將齊雲。

此時,他低頭望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神色在一貫的冷峻之外,又有一絲怔忪,不知在想些什麽。

“看到齊中郎將了嗎?”不遠處一道聲音傳來,在秋日冷肅的空氣中分外清晰,“你們齊中郎將呢?”那聲音一路問著,越來越近了。

齊雲從溪邊站起身來,看著就在七八步之外扯著別人詢問的蕭淵,不禁懷疑這人戰場上百步穿楊的箭術是怎麽得來的。

“喲!你在這兒吶!”蕭淵終於看到了他,原本跟旁人詢問時臉上自來熟般的笑容微微一凝,不由自主換了另一種相對正經的模樣,低頭假咳了一聲走上前來,隔著三步就停下了,先把手中拎著的囊袋遞過去,口中道:“喏,明珠寄來的傷藥,給你一份。”雖然他跟齊雲也算是並肩浴血奮戰過,談正事時一切如常,但不知為何,若是私下說話,蕭淵面對齊雲總有些不自在。大約這種態度,問題並非出在蕭淵身上,而是出在齊雲身上。

齊雲一楞,下意識接了那囊袋過來,隔著布料輕輕一捏,便覺出裏面是幾支大大小小的瓷瓶,大約都裝的是傷藥。

他方才對著水中倒影怔忪,便是在想此前給公主殿下寫去的回信,始終未有回應,不知建業城中究竟是何章程。

誰知就這麽巧,蕭淵拿了殿下所賜的傷藥來給他。

齊雲捏緊了那囊袋,在心中咀嚼著蕭淵方才簡短的話——這傷藥是殿下點名賜給他的,還是蕭淵自作主張?不,若是殿下點名賜給他的,又何必從蕭淵這裏過一道,看來是蕭淵自作主張。公主殿下給蕭淵賜了傷藥?齊雲想到當初在揚州,公主殿下同蕭淵臨別低語、再三贈物的場景,如今送些傷藥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從前建業城中,誰人不知公主殿下與相府蕭郎君交好呢?馬球場上兩人聯手的一招“比翼雙飛”,更是轟動全場……手心被囊袋之中的瓷瓶硌痛,齊雲意識到自己的思緒飄出太遠。

“多謝。”他盯著蕭淵道。

蕭淵摸了摸鼻子,心裏嘀咕,真是見了鬼,為什麽每次跟穆明珠的事情扯上關系,齊雲的舉動神態總讓他有種理虧氣短的感覺,難道是因為齊雲掛著準駙馬之名?

“你的傷如何了?”蕭淵又問道。

齊雲看他一眼,視線落到自己吊起的左胳膊上,答案不言而喻,甚至懷疑蕭淵是在找茬。

蕭淵只得解釋道:“是殿下信中問起……”

“信呢?”

蕭淵一楞,“啊?”

齊雲盯著他,又道:“殿下的信。”

蕭淵真是搞不懂這個人了,從袖中摸出剛看過的信來,因信中也無避人之語,便翻到開頭問及齊雲傷情處,指給齊雲看,口中道:“怎麽搞得好像我騙你一樣?這不白紙黑字寫著嗎?不對,我編這種事情來騙你有什麽意思?”

齊雲不理會他的埋怨聲,全部心神都被信中那熟悉的字跡所攝取。

密密麻麻的文字之中,提及他的只有起首處短短一語,“齊都督傷勢如何”,稱謂是陌生疏遠的,用詞是克制平淡的,可是都沒有關系。

在兩人相隔千裏的這世間,在才子如雲的建業城,公主殿下至少有一瞬想起他。

哪怕這一瞬,只是公主殿下寫給蕭淵千言中的短短一語,也足夠了。

一陣令人心醉的悸動過後,齊雲又陷入了長久的苦悶與憂愁,可是公主殿下的這一語問及,究竟是為了什麽呢?只是想問便問了,還是為了再行退婚一事呢?

蕭淵卻沒那麽多心思,見齊雲不語,而他已經出示過信件,認為足以自證清白了,便三兩下收起穆明珠寫來的信,口中道:“這下信了吧?我這不是怕了解不清楚,給明珠回錯了嘛。”他看了一眼齊雲的左臂,道:“我就照實說,你傷在左臂,得將養上一陣子——不過應該沒有大礙吧?是不是?你不反對,我就這麽給她回了。”他就這麽做了決定,一轉頭看見大軍副陶明往主帳走去,便被轉移了註意力,低聲道:“咦,主帳裏黃老將軍審那幾個奸細審了兩三日,今日竟然召見了陶大軍副,是不是審出什麽東西來了?”

齊雲的視線追著蕭淵收起的信,情難自已想要多看幾行字。

“哎,好像是來找你的……”蕭淵望著不遠處走來的一隊士卒,低聲對齊雲道。

那隊士卒乃是黃老將軍的親衛隊,此時徑直走到齊雲面前,道:“大將軍請您二位過去議事。”

蕭淵微微一楞,道:“還有我?”

蕭淵其實不屬於**軍隊,他更像是私家領兵,只是在國難當頭之時,選擇了挺身而出、與北府軍同舟共濟。正如當下許多豪族世家都養有部曲一樣,蕭淵領來的這幾千兵馬,其實是他拿著穆明珠所贈的財物,一路或收留或買來的。他現在雖然還留在上庸郡,但是哪怕是黃老將軍也沒法命令他,他若是願意,也可以明日便帶兵走了。只要他一直能養得起這批兵,這便是他的部曲。所以蕭淵在此,更像是一個頗有仁心的客人。軍中議事,也多在內部進行,只有相關的事情,出於尊敬會邀請一下蕭淵。像今日這等事涉奸細的軍情,竟然也邀請了蕭淵,就難怪蕭淵會覺得詫異了。

蕭淵與齊雲一前一後入了主帳,卻見帳內的氛圍頗有幾分沈重。

大將軍黃威坐在上首,大軍副陶明坐在坐上首,像是兩人剛剛商議完畢,都在皺眉沈思。

地上還有割斷的麻繩,也不知那被審理的奸細究竟是何下場。

兩軍交戰,比戰場上真刀明槍的戰鬥更激烈的,其實是底下的間諜戰、斥候戰。既然是奸細,就會有暴露的危險。大周的奸細曾經給梁國人抓出來過,梁國的奸細也給大周抓到過。這次是先截獲了梁國的信件,從信件中摸出了埋伏在軍中的梁國奸細。老將軍黃威親自審訊這批奸細,已經有兩三日,不知又得了什麽新情報。

蕭淵入帳,欠身行禮,於右下位坐了。他雖然平時隨和愛玩笑,但是也分場合、看情況,此時正色問道:“不知大將軍命在下前來,為的是何事?只要在下能略盡綿薄之力,不論何事,絕不推諉。”

黃老將軍坐在上首,擡眸看了一眼蕭淵,又看了一眼齊雲,沈聲道:“我這裏有一封信,至關重要,需直送陛下。”他每個字都咬得很重。

如果是普通直送陛下的信件,有八百裏加急,不必召來蕭淵與齊雲。

因此黃老將軍所謂的“直送陛下”,要麽是防備途中有人設計奪信,要麽就是防備敵在皇宮、信需面呈,結合這兩日軍中剛審過奸細一事來看,此信內容多半非同小可。而有能力直入皇宮之人,在上庸郡唯有齊雲與蕭淵。

蕭淵一想便明白過來,對面齊雲還吊著傷臂,他更是責無旁貸,正待挺身而出,忽然就聽一道寒涼嗓音響起,搶先說了他將送出口的話。

“末將願往。”齊雲幾乎想都沒想,在黃老將軍話音落後,立時開口道。

蕭淵詫異看向他,大軍副陶明與黃老將軍也有幾分詫異。需知大將軍黃威與大軍副陶明最初擬定送信的人選便是蕭淵,請齊雲過來,乃是因為齊雲特殊的身份——皇帝既然有意栽培他,這些關鍵的事情當然也要讓他見證。因為齊雲畢竟還傷著手臂,又是北中郎將,黃威與陶明誰都沒想到齊雲會主動**,一時楞住了。

齊雲似乎也清楚在座數人的驚詫,淡聲又道:“蕭郎君手下又從眾萬餘,若不隨蕭郎君同去,軍中難以管理;若隨蕭郎君同去,一路上便太過招搖。”他擡了擡自己吊著的胳膊,並不避諱自己的傷情,又道:“末將兼領黑刀衛都督,與宮中各處交接便宜,又不惹人註目。因此這一趟送信的差事,還是末將接了為好。”

黃老將軍與陶大軍副原本都是打算要蕭淵出馬的,此時聽了齊雲這番話,忽然又覺他說得更有道理。兩人對視一眼,黃老將軍做了決定,便把那火漆密封的信,裝到一只密匣中,把那密匣交到了齊雲手中,沈聲道:“既然如此,便有勞齊都督。”

“末將必不辱命。”齊雲鄭重接了那密匣,亦沈聲道。

蕭淵在旁看著,直到塵埃落定才反應過來。不對,他怎麽感覺齊雲是搶著要辦這樁送信的差事呢?

是日霜降,草木黃落,萬物畢成,中郎將齊雲率領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隊,從上庸郡出發,千裏趕赴建業城,送一封至關重要的信。少年離開駐地竹山前,在這秋季的最後一個節令,命人往建業公主府送出了是年第一批柿餅。那金燦燦的柿面上掛了一層糖似的霜,漂亮又芳香,宛如漾著甜笑的情人臉。

建業城皇宮。

夜色已深,皇帝寢殿之內,侍君楊虎正同皇帝穆楨在無人的側間低聲私語,巧笑道:“奴昨日聽了一則趣聞,說是前陣子右相大人往公主府去,公主殿下聽說之後,竟白日夢游了一場,據說是連鞋都不曾穿便跑著迎出去了,一見了右相大人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引得眾侍女都慌亂不已,又請了醫官看診。”

當日公主府中的一段小插曲,彼時廊下花間的許多仆從都看在眼中。穆明珠才出宮開府,府中有她自己從宮裏帶出去的仆從,也有內廷撥下來的粗使人手,後者當中自然是什麽人都有,誰的人都有。偏偏穆明珠此時也不方便貿然清理人手,畢竟其中也可能有皇帝的人。皇帝要監視監聽,誰敢清理?府中何事如此怕人知曉?

因此消息傳到楊虎這裏,也並不算出奇。

皇帝穆楨歪坐在窗下軟榻上,看著院中淅淅瀝瀝落下的秋雨,有一搭沒一搭聽著楊虎的話,有幾分心不在焉,口中淡聲道:“可憐。”

楊虎覷著皇帝面色,聽她如此評價,便小心嘆道:“自古有情人最苦,不如成全……”

皇帝穆楨回過頭來,目光發冷,道:“公主送的珍珠想必已經到了?你倒是會見縫插針。”

楊虎受穆明珠囑托的事情不曾瞞著皇帝,心中不虛,又服侍皇帝近十年,也不是第一次面對皇帝的脾氣,也不驚慌,自憐一笑,道:“陛下怪奴沒道理,奴本是感嘆自身,求陛下成全呢。”

皇帝穆楨顏色稍霽,只擡了擡眉毛看他如何脫身。

楊虎笑道:“奴近日才知,原來陛下從前還喜聽箏音,因此特意學了一曲,想要獻給陛下。無奈陛下一向是忙,偶有閑暇,寧肯獨坐聽雨,也不來聽奴奏一曲秦箏……”

皇帝穆楨便道:“奏來。”

箏聲伴著雨聲響起,皇帝穆楨的心神卻似乎並不在此間。

楊虎於撥弦之際,偶爾擡眸看向皇帝,見她只望著窗外雨夜出神,不禁心中暗急。他已經探聽到消息,說是昔日那位天下寒士之首的虞岱,將於明日入宮陛見。虞岱與皇帝之間的關系,總有些隱秘的傳聞。楊虎整個人只在這上面下功夫,更是探查得清楚,一面自我安慰,縱然那虞岱有天人之姿,但年老色衰,又在流放之地受了這麽多年磋磨,如何能與他相比;一面卻又有些隱隱的惶恐,自卑於學識見聞,又不及故人舊情,恐見棄於皇帝。他特意學了秦箏,也是因為聽老宮人講,從前皇帝喜聽那位虞岱大人的秦箏之聲。

箏聲還在繼續,秋雨也像是永不會斷絕,這又將是許多人的一個不眠之夜。

次日的公主府中,穆明珠晨起之後,並沒有立時起床,而是先靠在床上看了片刻書,這才緩緩起來穿戴。她初醒時迷糊的問題,其實一直都有,只是以前都無傷大雅,自那日蕭負雪來時鬧出事來,自己這才上了心,不再乍醒乍起了,初醒來時一切都放緩些。

櫻紅捧了新一日的衣裳進來,借著服侍公主殿下穿戴的時機,輕聲道:“殿下,奴近日奉命盯著汪年、趙西那兩人,見他們跟外廚房的人勾搭上了,還不知要作出什麽事來。雖說是寶華大長公主送來的人,不好趕走——不如尋個名目,放他們到外面去做事?”

穆明珠合攏了書卷,起身穿衣,淡聲道:“不必。”

這正是個機會,給了她整治公主府上下的名頭。

今日是穆明珠入宮陛見的日子。

雍州實土化的條陳已經具體細化,得到了中樞重臣的一致擁護。今日陛見之後,穆明珠不日便將去往雍州。

穆明珠穿戴正式,迎著初陽的光,來到思政殿外,不意竟有人比她來得更早——並且已經得到了皇帝的接見。穆明珠便於偏殿中等候,一面思考著等會陛見時的應對,一面猜測著此時思政殿中的人是誰。這一等候,便過去幾乎大半日,久到讓穆明珠懷疑,是不是母皇忘記了今日還有她陛見一事。她踱步至於偏殿窗外,遙望那巍峨壯麗的主殿,原本對裏面人的一分好奇,已經漲到了九分。

思政殿內,前一人的陛見已經接近尾聲。

皇帝穆楨一聲長嘆,沈聲道:“前事已矣。朕原本有心,要你再放出去做點事情。今日見了你的模樣,如何還能忍心?為了你好,不如留在建業繁華之所,著書論經,頤養天年。”

那布衣之人跪坐於下,兩鬢斑白,卻是蒼聲道:“草民一生所求,為國為民。陛下果然為草民好,還是要讓草民去做實事。著書論經,大有人在,少草民一人不少,多草民一人不多,又有何益?”

皇帝穆楨默然半響,低聲道:“你回建業也有數日了,近日朝中所議的雍州實土化一事你可知曉?”見他點頭,便又道:“這條陳是公主提出來的,事情朕也交給她一並去做了。只是公主年少……”皇帝斟酌著字句,緩慢道:“做這樣的大事,難免有不夠周詳之處,需要老成持重之人在旁佐助。朕的意思是,你隨公主赴雍州,若見到有什麽不妥之處,因公主性子執拗,你不好徑直同她說,都及時寫來告訴朕。萬事有朕來周全。”

這話說的委婉卻也明白。

皇帝要他跟去雍州,做盯著公主的一雙眼睛。

“草民願往。”那人蒼聲應道,毫無遲疑。

深秋的雁陣之下,穆明珠遙遙望著那從思政殿中退出來的陛見之人,難掩眸中驚愕之色。

皇帝跟前,連相貌不周正的人都難尋,此時卻從殿內走出來一個奇形怪狀的人。

那人左邊腋下拄拐,一襲灰色布衣,一瘸一拐從那聖潔的漢白玉臺階上下來,固執得不肯要侍從相助。可是最叫人愕然的,並不是他腿上的殘疾,而是他凸起的、像是巨大瘤子一樣的脊背,好像在那灰布衣裳之下藏了一口鐵鍋。近百級的漢白玉臺階,幾乎耗盡了他的力氣。他終於停在最後一級臺階之下的平地上,緩緩呼出一口氣來。

至此穆明珠終於看清了他的面容。

哪怕歲月侵蝕了他的面容,染白了兩鬢的頭發,透過那瘦削的骨,卻依舊能看出他昔日年輕時的驚人美貌。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人很像是皇帝穆楨,面容會衰老下去,那雙眼睛卻依舊是美人才有的眼睛。

這樣一個美貌與醜陋結合的“怪物”忽然出現在思政殿前,宛如一場荒誕的戲劇。

穆明珠甚至沒有意識到,她已經盯著那人看了許久。

那人喘息平定後,輕輕擡眸,正對上穆明珠的視線,似乎楞了一楞,竟遙遙點頭致意。

穆明珠微微一楞,從他那不顧艱難的致意中,感受到一種超越了陌生人的情感——她應該認識這人嗎?

“那人是誰?”望著那怪人遠去的背影,穆明珠輕聲問來領她入殿的李思清。

李思清低聲道:“那是虞遠山先生。”

虞岱。

原來那人便是穆明珠受蕭淵所請,設計營救回來的昔日寒門子弟之首。

李思清似乎明白穆明珠的詫異,輕聲道:“下官今晨初見虞先生時,也不曾想到是他。”又輕輕一嘆,“流放之地,素來為苦難之所。”

昔日的虞岱,在年輕時斷然不可能是需要拄拐又彎腰弓背的怪模樣,否則關於他的故事裏,便不會有那麽多跟皇帝有關的流言。他現在這幅殘損的身軀,顯然是在流放之地一十五年造成的後果。穆明珠下意識裏認為虞岱應該是跟他的至交好友宋冰差不多的模樣——雖然面容上有歲月留下的深刻痕跡,卻仍是翩翩讀書人之態。她有這個設想在先,因此方才一見,根本不曾把他跟虞岱聯系在一起。

李思清輕聲又道:“虞遠山先生雖然身軀殘損,但心胸猶存。陛下已經命虞先生隨殿下同赴雍州。”這屬於額外的提點了。

“與本殿同赴雍州?”穆明珠眸光一閃,心思活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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