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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借宿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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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風越刮越大,連雷聲也未聽著一聲,雨點便毫無預兆地劈裏啪啦砸了下來。

孟景春瞧著眼前這情形,知自己不好繼續待著了,便悄悄繞出去,又問府中下人借了把傘,一個人默默地回去了。

今日本該是宮中大喜的日子,二殿下又何故神傷至此?孟景春琢磨良久,腦子卻不夠清醒。外頭風大雨大,孟景春覺著自己都快要被這風給卷跑了。

回官舍路途漫漫,那把傘在大風中壓根失去了作用,她回到官舍時,全身已被雨水淋得濕透。

關上門匆匆忙忙點燈,沒料蠟燭竟只剩了一小截,火苗一副將滅不滅的樣子。孟景春剝下濕淋淋的外套,打算去後頭燒水,一翻炭筐想哭的心都有。她這些天沒日沒夜耗在衙門,連家裏沒炭沒蠟燭都不曉得,真是不長心思。

她琢磨了會兒,又重新將那外袍披上,開門走到沈英門口,“咚咚咚”敲了一次,沒人理,“咚咚咚,相爺”沒人理,“相爺,相爺,咚咚咚”,她正要喊第四遍時,門總算是開了。

然而很明顯,沈英亦是一副剛趕回來不久的模樣,雖沒有她狼狽,但身上衣服也俱是濕的。

“有事麽?”沈英聲音淡淡,聽得孟景春都不知如何開口了。

“下官、下官來借些東西……”她又連忙補充道,“改日會還的。”

“進來罷。”沈英說完便轉身往裏屋走了。

孟景春關上門,躡手躡腳地往裏走,還不忘左右瞧瞧,好似沒什麽地方可以藏那麽多真金白銀啊。

水壺裏的水正燒著,孟景春站在臥房門口,也不往裏瞧,只說:“下官想借兩支蠟燭和一些木炭燒水。”

沈英不理她,不知在裏頭做什麽。爐子上的水將沸,孟景春便往裏探了探頭,卻見沈英已換下濕衣服,正在穿一身幹凈中單,頭發已是放了下來。雖只是個背影,孟景春迅速掉過頭,喊了聲說:“相爺,水要開了。”

沈英從裏頭走出來,身上只松松垮垮套了件白衣中單,前襟處微微敞著,鎖骨甚是好看。孟景春楞了一下,咽了咽沫,連忙別過眼去,又將借東西的話說了一遍:“下官就借些蠟燭與木炭。”

“家中竟連這些都忘了多備一些?”

孟景春低頭不語,心裏卻恨恨地想,看罷看罷,又要說教了!借你個東西又不是不還,要你教訓老子!

“蠟燭在那邊的櫃子裏,炭筐裏的木炭自己看著取罷。”沈英說完便去拎水壺,將那水倒進木桶裏,又去打了冷水繼續燒。

孟景春想他估計是打算燒水洗澡,便悄無聲息地去摸了兩支蠟燭,又拿了張紙去包了幾塊炭,輕手輕腳走到門口,悄悄走了。

沈英從後院回來時卻見屋中沒了孟景春人影,這麽偷偷摸摸就回去了也不說一聲,當真是行事古怪。

孟景春回去折騰到很晚才收拾停當,一夜做了無數夢,早上醒來時腦子跟堆了一團漿糊似的。

到了衙門裏,聽人嘀咕說昨日太子大婚時,二殿下竟在喜宴上喝醉了,獨自出了宮,後來也不知去了哪兒。孟景春腦海裏立時浮現昨夜二殿下那一張略顯淒苦的臉,以及陳庭方那淡到清寡的神情,想想都覺得不像是真的……

這件事被傳得神乎其神,說二殿下傾慕魏府千金已久,如今見其搖身一變成了自己皇嫂,實在心痛非常。

也有人對此嗤之以鼻,說魏府千金藏於深閨多年,除了爹娘兄弟和府中下人,誰也未瞧見過她模樣,又哪裏能和二殿下有什麽私情。

孟景春聽著一笑了之,坊間編排是很厲害的,她親身經歷甚有體會,白說黑,黑變白,是非邏輯不分,實在很容易壞人名聲,教有心之人給留意了去,大做文章。

何況她也沒這閑空理會這些事。這一日,她回去得早,想著先睡一覺再去夥房,沒料衣服還未來得及換,門口便響起敲門聲。

孟景春起先以為是夥房的人又來分東西了,打開門卻是被嚇一大跳。門口站了四人,均是她在書院時的同窗!

那四人拎著行李背著書箱,風塵仆仆的樣子。孟景春有些咋舌:“你、你們如何找到這裏來的……”

其中一個書生道:“問了會館的人,說你如今搬到官舍住了,便一路問過來的。”

“哦。”孟景春心說補眠計劃又算是泡湯了,便道,“你們遠道而來,我也沒甚好招呼的。若不嫌棄,這官舍附近倒是有酒肆,給各位接風洗塵罷。”

那四人自然開心,孟景春暗自摸摸袖袋裏裝的錢袋子,只可憐了孔方兄。

她摸摸鼻子,便領著那四人往酒肆去。

席間那四人喝得開心,與孟景春說了許多家鄉的事情,又講自她高中了探花後,書院裏新進的後生就越發多了,連夫子都神氣起來。

又說她既然已做了京官,必定是前途無量雲雲,日後定不要忘了幫襯。

孟景春強打著精神,已很是疲乏,卻還得應付這場面上的同窗情誼。

從前在書院,她想少一些麻煩,大多時候都是避著旁人。因此孟景春對書院同窗並沒有太深厚的感情。若非母親一定要她去,她是不願和那些人混在一塊兒念書的。

可她是出了名的逆來順受,長得瘦瘦小小,免不得受人欺負。母親過世後她便拼了命一門心思地想要考出來,這樣便有理由回京城了。她對京城的記憶已是很單薄,許多事都已隨著這十多年的漫長時光漸漸消失殆盡。十一年前,她趴在竹床上翻父親的診病劄子,許多字還識不得。母親那時身子不好,坐在一旁看著她,卻仍是神態優雅,不急不忙地將碗裏的藥喝得幹幹凈凈。

她悶頭灌了自己一杯酒,也未留意身邊四人在熱鬧地討論什麽。

末了,孟景春問他四人為何到京城來,他四人這才說是到京城來投師做學問的。孟景春應了一聲,看時候不早,便起身與堂內小二結賬。

她結完賬,剛想開口說先行一步,改日再聚。一位同窗卻說:“今日尚不夠盡興,孟賢弟與我們許久不見,不如秉燭夜談,聊個痛快!”

孟景春暗暗蹙了眉,琢磨了半晌,拒絕的話已是到了嘴邊:“我明日一早便得去衙門,恐怕……不能奉陪。”

那沒腦子的卻說:“孟兄實在不夠意思,這是做了京官,便擺出姿態來不願與我等來往了?”

縱然孟景春伶牙俐齒,現下卻疲乏得實在沒有精力與之辯駁。

那四人堅持說要回孟景春官舍,還說給她帶了些家鄉的土產要替她拿過去。走時,還順道從酒肆拿了一壇子酒和些許吃食。

孟景春實在無法,便由得他們去。

一群人在屋裏鋪了席子,坐在地上吃吃喝喝很是開心,孟景春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付著,覺得頭痛得很。

不知不覺已是夜深,那四人喝得東倒西歪,屋子裏滿是酒氣。

孟景春自杯盤狼藉的席子上起身,腦子裏嗡嗡嗡地直響。再看一眼屋內,實在沒法睡覺,連席子都給鋪地上了,床上只剩個床板子。何況這幫人打鼾磨牙說夢話,教人如何睡?

她心一橫,從櫃子裏拖了條毯子出來,便悄悄出了門。今夜天不好,讓人覺著氣悶。孟景春深深吸了口氣,走到沈英門口,猶豫了半天,伸手敲了門。

一下,兩下,三下,她聲音略啞地喚了一聲:“相爺……”

等了會兒,卻沒人來開門。孟景春依然傻站著,卻也不再敲門了。她想沈英應是睡了,那就算了罷。

然就在她打算回去時,屋內的燈卻忽然亮了。

她擡眼一瞧,沈英已是開了門,著一身中單,神情慵散。

孟景春不知所措地低了頭,裹著毯子道:“擾著相爺休息了……下官實在……”

沈英聲音中帶著倦意:“何事?”

孟景春聲音很低:“今日來了家鄉的幾位同窗,已是喝醉了睡在隔壁,下官實在沒地方睡覺……便想著是否能在相爺這裏打個地鋪……”

沈英倦極,已近子時,夜風裏竟有涼意。沈英見她可憐兮兮地裹著個毯子站在外頭,心中竟覺不忍。本還想著多問幾句,卻只說了一句:“進來罷。”

孟景春這才松一口氣,看了眼書房道:“相爺去睡罷,下官去書房睡了。”

沈英畢竟長居此地十多年,即便是與孟景春那兒同樣的屋子,裏頭卻打理得要比孟景春那屋舒服得多。孟景春上回來借東西的時候,看到相爺這裏如此舒適,還琢磨著等哪一日有餘錢了,也要將自己的屋子打理得舒適宜居,而不是回家倒頭只有一張硬邦邦的床。

書房雖然小,但地板上鋪著藺草席,軟墊與矮桌擺在正中,厚厚的書堆滿了架子,壁龕裏放了花兒,布置得很雅。

而孟景春那房子裏,書房至今都是閑置的,只有張笨重老舊的木頭桌子。

對比方能顯出差別,但孟景春此時卻也沒有什麽心思去想這些,脫了鞋子便拖著疲憊的身體直接進去睡了。

她卷著毯子在藺草席上躺下來,耳根終於清凈,便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剛閉上眼,卻聽腳步聲,她睜開眼,外面昏暗的燈光照進來,沈英抱著一床被子不急不忙走了進來。

孟景春連忙坐起來,沈英將被子丟給她,只淡淡說了一句:“地板太硬,墊著睡罷。”

孟景春忙點點頭,說:“相爺不必顧下官,快去歇著罷。”

沈英轉身正要走,卻忽又偏過頭來看她一眼,道:“你打算穿著這身官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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