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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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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竹管弦之聲靡靡,回蕩在南藝館的樓堂內外。輕紗漫舞,影影綽綽的將外遭的事物盡數遮蔽。

容嬿寧端端正正的屈膝跪坐在錦繡軟墊上,面前的矮木幾上,紅泥爐正煨著暖茶。一只骨節分明的白皙大掌不緊不慢地拾起一旁的濕布巾,動作優雅地握住茶壺的柄把,為容嬿寧添了一杯茶。

清淡的茶香四溢,輕而易舉地撫平了容嬿寧略微不安的心緒。

雙手合捧著茶碗,暖意從掌心蔓延開,容嬿寧不禁偷掀眼簾,朝對面的男人看去,卻冷不防對上一雙含笑的鳳眸。她目光一頓,猶猶疑疑半晌,到底不曾移開了視線去。

“那位真的是大理寺的蕭大人嗎?”容嬿寧低聲問道。

沈臨淵順著小姑娘的目光側首,淡瞥了一眼二樓的方向,耳聽得玉笛聲綺疊縈散,調如松濤陣陣,一折罷又覺風生萬壑,似要將塵世俗埃一洗而凈。他唇線漸漸抿起,半晌,語調溫淡地又道:“他前番打賭輸了,曾在此登臺吹笛一回,恰巧那日陸姑娘也在,許是誤會了。”

說著,他想起小姑娘適才怪異的目光,不由地補充一句,“南藝館與別處不同,這裏只有曲藝表演,並無其他。”

容嬿寧本靜靜地聽著,待聽到沈臨淵這一句強調,微微怔了怔,眨眨眼睛,“其他的什麽?”

“……”沈臨淵默然,許久才略帶幾分不自然地吐了一句,“沒什麽。”

見沈臨淵不願細說,容嬿寧沒有再追問,只不過到底因著他的解釋與保證,徹底安下心來。

那位乾生公子既然是阿兄的上司,又與小王爺熟識,當不會是居心叵測的歹人。

不用顧忌陸寶朱的安危,容嬿寧方有了心思細品香茗。

茶香清淡,初入口時微有苦澀之感,但不多時,苦味散去,反而有了絲絲回甘,教人只覺唇齒留香。容嬿寧不由地多飲了幾口,小半杯的茶水入肚,正兀自滿足著,卻忽而察覺到沈臨淵的視線久久的停在自己的身上。

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容嬿寧擡眸與之對視,輕輕顰眉,喚道:“小王爺為何總盯著我瞧?”下意識地擡手在自己的臉頰上摸了摸,清澈的眸底不掩疑惑。

小姑娘神色茫然,聲音輕軟如陽春三月的和風,無端的撩拂得心湖微瀾。

沈臨淵難得晃了一瞬的神,回過神來,淺笑著邊為她添茶,邊道:“姑娘月前回了江陵?”

“父親沈冤得雪,時值清明,阿兄便領我一道將這好消息告知他老人家,也好讓他能夠早日安息。”身邊有聽雪在,又有謝老夫人當日的那番話,容嬿寧絲毫不意外沈臨淵會知道自己的行蹤,反而為著他的一問,想起謝老夫人半遮半掩不曾說清的話來。回想老夫人那促狹的神態,容嬿寧心中隱有猜測,但又怕她是落花隨風逐水,多生了不該有的心思與情意,就如那一日翰墨書坊的一遭,無端的教她心亂如麻。

這般想著,容嬿寧索性強忍羞意,直截了當地把謝老夫人所言覆述了一遍,末了不躲不避地看向沈臨淵,用極輕的聲音緩緩說道:“老夫人說的,不知道今日小王爺能告訴我嗎?”

小姑娘擺出一副煞是鎮定自若的模樣來,可撲閃不停的眼睫與幾乎打結的纖指還是暴露了她的心慌與緊張。沈臨淵微挑眉梢,目光緊緊地鎖住小姑娘瑩白姣美的面龐,眸底一片幽沈,“容姑娘冰雪聰明,難道猜不出來,嗯?”尾音輕揚,勾得人心尖幾乎一顫。

容嬿寧只覺得自己的懷中像是揣了一只調皮的鹿兒,正蹦跶得歡快。

雙頰緋紅,她到底忍不住羞怯,慌裏慌張地別開臉,聲音越發細若蚊吟。“小王爺的心思,我不敢妄加揣測。”

“呵。”一聲極低的輕笑不掩欣悅,繼而,沈臨淵的語氣變得認真起來,不過聲音依舊溫淡,他道,“外界對本王的評價,容姑娘想來也有所耳聞,當知本王不是一個善心泛濫之輩,所以從京城到江陵的一路相護,到安排聽雪隨身照顧,再到如今這般……那日翰墨書坊,本王見到徐家小子與你親近,這裏頭一回有了發悶的感覺。”他指著自己的心口,目光卻半分不錯地落在小姑娘的臉上,唇角微勾,微微彎下腰湊到她的近前,壓低了聲音道,“如此說,容姑娘可明白本王的心意?”

沈臨淵素來不是喜歡拖泥帶水的人,從前未動凡心,尚能清冷自持,可自從遇上容嬿寧的這麽多日子以來,他已經做了許多舊日溍小王爺幹不出來的事兒。若問情從何起,想來或是一次次不該有的心軟,或是陳年舊事牽扯不清的微末緣分,又或是一直以來這個看著柔弱可欺的小丫頭對自己誠然的信任,更或者是不知何起,偏惹一腔心思,輾轉反側。

一雙素來含霜凝雪的眼眸中此時寫盡了情真,將周身冷意褪盡,只餘下脈脈溫柔,容嬿寧見了,心頭的小鹿忍不住猛地蹦跶了一下,然後驟然頓住,幾息之後,俏臉儼然緋紅一片,但仍是嘴硬道:“我、我不明白。”

她慌慌張張站起身,匆匆就要往外走,沈臨淵眼疾手快將人拉住,“好端端的跑什麽?”語氣不掩無奈。

他手上並沒有施力,因此容嬿寧只是輕輕一掙紮便掙脫了去,她去路被擋,只好往後慢慢地退著,邊退邊道:“我沒有要跑的。”

未料到自己一番心意剖白竟會把人嚇成這副模樣,沈臨淵不由揉了揉揉額角,心生無奈,但並無後悔之意,也不打算給小姑娘逃避的機會。小姑娘退一步,他跟進一步,一步一步,小姑娘退到隔間的邊緣,身後赫然是一階臺階,沈臨淵見她無所覺,還要往後退去,忙伸手捉住她的臂彎,將人往回一拉,自己則移步跟小姑娘調了個方向。之後卻並不放開手,仍舊牢牢地握住小姑娘纖細的胳膊,低頭無奈一嘆,道:“本王說了這麽多,你果真就什麽都不明白?”

“也不是的。”容嬿寧弱聲弱氣地回道,“可這樣是不對的。”

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會大喇喇地問出那樣的話,她眼下既為自己的口無遮攔而懊悔不已,又聽著沈臨淵一番似在意料之中、實則不亞於石破天驚的陳情,更覺得心頭亂哄哄。

沈臨淵看她神色變幻,似隱有退意,哪裏會容她這兔兒縮回自己的窩離去,只窮追不舍地問道,“今日既然起了這話頭,你難道還想要糊弄過去?”

這話落入容嬿寧的耳中倒教她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我沒有……”

“那你究竟如何想?”

二樓上玉笛聲歇,隱隱地傳來陸寶朱興奮的說話聲,不多時更是傳來了走動的聲響。猜到陸寶朱那廂聽了曲子就該來尋自己,容嬿寧這才真的情急起來。她垂眸掃了一眼圈著自己手臂的大掌,小臉閃過一抹糾結。小半晌,才嘟嘟囔囔地道:“哪有像你這樣的。”自己陳了情就不依不饒起來,絲毫不顧及女兒家臉皮的?

沈臨淵自然也聽到了二樓傳來的動靜,眼瞧著小姑娘為此面露焦急,他好整以暇地湊到她的近前,悠悠然地道:“小白眼狼兒,今兒是你主動挑起的話頭,沒道理騙得本王說了真心話,自己卻什麽也不肯說,你這樣不是在欺負本王?”

普天之下,誰敢在煞神頭上動土,欺負他溍小王爺呢。

“……”陸寶朱與蕭乾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容嬿寧自知若教自家表姐撞見自己與沈臨淵這般拉扯不清,少不得要費上許多口舌解釋,且她如今自己尚雲遮霧罩,委實無法應對那般場面。這樣想著,容嬿寧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不敢再去直視沈臨淵的灼灼目光,聲音輕輕的,掩在南藝館的絲弦樂聲中幾不可聞,“小王爺心意如何,嬿寧心意便如何。”

說完,伸手就要扒拉開沈臨淵的大手。

沈臨淵耳力好,將小姑娘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當即眉目舒展開來,一張慣來冷肅的俊臉上也不自覺地多了些淡淡的笑容。因此,察覺小姑娘的動作以後,他也就從善如流地松了力道,只是在小姑娘想要撤身去尋陸寶朱時,用低沈的聲音飛快地說道,“五月初五,映日湖龍舟會,本王為你贏個彩頭。”

“……”

——

“阿寧,你走這麽快做什麽呀。”這從南藝館出來,自家小表妹怎地就跟來時像換了個人一樣,來時弱柳扶風,三步一喘,眼下倒頗有點腳底生風的意思了。陸寶朱驚訝於此,但也忍不住擔心,莫非在自己去乾生公子處聽曲這眨眼的功夫裏,那位與乾生公子同行的人欺負了阿寧不成?

“阿寧,那個冷臉怪是不是欺負你了?”陸寶朱想起沈臨淵的一張冷臉,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說著便想掉頭回南藝館去理論。

容嬿寧本來還兀自羞惱著,見陸寶朱著了急,忙把人一把拉住。“表姐,沒有人欺負我。”

“那你……”

“我只是擔心出來這麽久,青芽與檀香她們該著急了。再者,我們在此耽擱了太久,若是教舅母知道了就麻煩了。”

提起胡氏,陸寶朱果然偃了旗,但仍不放心的問了一句,“阿寧,那家夥真的沒有欺負你麽?”

容嬿寧連連搖頭,“表姐,你知道乾生公子的身份嗎?”見陸寶朱楞住,容嬿寧猶豫了一瞬,還是決定如實相告,畢竟以蕭乾的身份,他不可能總是以乾生公子的身份跑去南藝館登臺表演,陸寶朱若被蒙在鼓裏,總念著去南藝館尋人,免不得紙不包火,傳到胡氏的耳中。“他其實是我阿兄的頂天上司。”

“……大理寺的蕭乾。”

“……”陸寶朱沈默了。

她沈默的模樣讓容嬿寧有些擔心,擔心她會因為乾生公子的隱瞞著惱生氣,可小半晌過去,陸寶朱卻沒有如她擔心的那樣大動肝火,反而十分平靜地問道,“那那個冷臉怪該不會就是傳言中能止小兒夜啼的溍小王爺罷?”

容嬿寧一頓,覆點點頭。

陸寶朱抖了抖唇,“阿寧,我從踏入南藝館見到小王爺以後,沒幹什麽出格的事情罷,他不會抹了我的脖子吧。”

“……”見陸寶朱的恐懼不似作假,容嬿寧心中情緒覆雜不已。

她不明白,小王爺他匡扶正義、鏟奸除惡,怎麽就教旁人心生懼意如斯?

世人對他的誤解太深。

於是,她煞是認真地抓住陸寶朱的雙手,抿抿唇,義正言辭地道:“表姐,小王爺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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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容小寧:我的濾鏡八尺厚!

陸寶朱:……

今天沈·不要臉·崩人設·阿淵攜容·直球·心慌·護夫·小寧祝大家元宵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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