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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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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的路有些崎嶇,楚憶開上山路口的時候,就不得不小心些了。

剛從山腳下路過,旁邊某處破舊的廢墟樓內,走出一個人影。他仔細盯著腳下的那輛車,眼神掃過車上的兩人。

楚憶專心開著車,渾然不知頭頂上已經有人在凝視他們。魏東棠本來正打著瞌睡呢,猛然間眼皮一跳,那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襲來。他迅速朝著頭頂一瞧,高聳的廢墟樓空無一人。

楚憶看著這人一驚一乍的,問道,“怎麽了?”

魏東棠搖了搖頭,沒說話。他的目光自從頂方收回來,就變得有些凝重。但他卻並不以為意,談不上狂妄,反正是沒放在心上。這人的自尊心讓他不會花心思擔憂這種未知的危險,把我當獵物?你有那本事吃下嗎?

“到底怎麽了?”楚憶不甘心地追問。

“小心點!”東棠只說了這一句話便不開口了,任由楚憶再怎麽詢問也閉嘴不言。他有足夠的自信能保護這人。

車子進了山,便消失在樹林裏。

廢墟樓裏的那人又再次從夜色中走了出來,緊緊盯著林中那一抹車燈的亮光。他本來掩藏在黑暗之中,卻被月光照了個清清楚楚。

高高瘦瘦的個子,看著有些羸弱。像破舊的廢墟似的隨時會被風吹倒,在風雨中搖曳的一艘小船,渺小卻又□□。他本來略顯清秀的臉龐,被一道從眉弓至眼角的傷疤毀得一幹二凈,說不得給人一種肅殺的感覺。下巴上的胡子參差不齊,盡顯一股風餐露宿的滄桑氣息。

少年老成。他看著就二十出頭的樣子,眼裏時不時露出的情愫,落寞在月光的承托下,孤獨得淋漓盡致。

他的眼神一直緊跟著那輛車。決絕?猶豫?懷疑?情緒與圓月,和著夜風攪成一股不知名的感情。

高樓林立的城市裏,這座廢墟樓顯得那麽不起眼。

恍然間,黑暗中又走出一個大個子。

大個子慢慢走到他身邊,訝異地問,“林,你不是在薩科門托街嗎?”

被稱為林的人,正是那個年輕男人。他靠在外邊緣的柱子上,看著頭頂不遠處的碩大月亮。

兩人站在廢墟的頂樓,往前一步便是不測之淵。腳下車流來往,高空幾十米沒有任何防護,他們居然就能保持著淡定自若。

大個子走到他身邊來,又問他,“你回來這麽快,知道任務失敗了吧?”

林嗤笑道,“我早說了,佩利就是個蠢蛋,我都不知道為什麽還要安排他去?”

大個子撓了撓頭,附和道,“是的,佩利失敗了,他的搭檔也活不了了呢。”

林的脖子往外伸了伸,吹了吹風,盤腿坐下。兩條腿就懸在空中,一點也不害怕地搖晃著。他說,“組織用的這種方法,還真是不一般呢。”

“把兩人編織成一隊,同分酬金,出了事兒也不可能獨活。那戰鬥力可不是一加一那麽簡單了。”

大個子很是擔心地問了一句,“和我搭檔會影響你嗎?林,你不會嫌棄我累贅吧?”

林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拍一條溫順的大狗一般。“Troye,你的中文越來越好了。”

大個子得到了他的認可,更加開心地笑道,“當然,我好歹也有一半中國的血統呢。”

林:“可是你知道累贅的意思嗎?”

他點了點大腦袋,“我知道,就是拖累你的意思。”

林拉著他的肩膀,能和他並排坐在一起。在離地幾十米的高空中,兩人像孩子般蕩著雙腿。林說,“不對,別人拖累我,是累贅,你不是。”

“我們是搭檔,你扯我後腿,不是拖累。”

大個子不太懂他說的話,林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解釋了。這人平時看著呆呆傻傻的,就像個心智不健全的小孩子似的,跟他殺人時那副恐怖模樣可真是天差地別。

Torye看著這人,小心翼翼地問道,“林,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我感覺你今天很奇怪,很……”

“很”了許久,也沒見著他繼續開口,估計是想不出什麽詞兒來了。林往他身邊靠了靠,這個大個頭乖乖地給他讓了位置。

“很奇怪?很不對勁?是嗎?”林也不知對著誰,就向著天空說話。

Troye咧著嘴,撓了撓頭,一只粗大的手臂揮舞著,像只黑猩猩。他說:“對,你……你今天為什麽不叫我的中文名字?以前不都是這麽叫的嗎?”

這句話過後,空氣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寧靜。大個子最開始還滿懷期待地等著他的回答,可看著林就像是變成了啞巴一樣,這讓他對自己剛才提出的問題有些疑惑。

Torye如坐針氈,仿佛就像是幹了壞事兒的孩子似的。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好不容易擡起頭解釋了兩句:“林,你生氣了嗎?”

林搖了搖頭,指著月亮跟這個傻乎乎的大個子說,“我以後還是叫你老名字吧。”

“為什麽?你不喜歡嗎?這還是你給我取的呢?”Troye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惹得自己的搭檔夥伴不高興,連忙追問著。

他顯得很平靜:“我喜歡,但是就是不能。”

Troye:“可是……”

林此時仿佛怒極了一般,惡狠狠地打斷了他的話,“沒有什麽可是,就是他媽不可以了!”

Troye看著這人怒火中燒的樣子,嚇得都快呆滯了。眼看著林就要起身走了,他趕忙拉住了這人的手臂,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只一個勁兒地解釋著,“對……對不起。”

林坐了回去,眼睛只看著這個大個子。糾結、可惜、不安還有什麽不知名的揣測。Troye一只手拉著他,眼神有些閃躲害怕,可是又怕放手了這人就跑了,還是鼓著膽子拉住了林。

林很無奈,“我們搭檔有多久了?”

Torye小心翼翼地說,“十五年了。”

“那這就是最後一年了?”

“嗯。”

林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你想過會死嗎?”

大個子的答案沒明顯。他搖了搖頭,“沒有。”

“我要是死了你怎麽辦?”

“我不知道。”Torye是真的不知道,想了半天後接了一句,“我能幫你死嗎?”

“不能。”

“那……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糊塗一輩子總比什麽都瞧得清清楚楚好多了。”

Torye被這人搞的雲裏霧裏,弄不清情況。林拍了拍他的腦袋,“別想多了,這次幹完了,咱們就一起回去,在熱帶雨林裏當個教官,等著被某個後起的新手給解決了。”

這話Torye聽懂了,他笑著說比了比手勢,揚起了胳膊,“要挑戰你,就先過了我這關!”

林笑而不語,Troye又問道,“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呢?”

他本來正準本起身,聽見這話時就停住了動作,他低著頭,沈默了很久才說道,“任務成功了,我們就死了。”

“任務失敗了,我們就活下來。

Troye皺著他那獨特的濃眉,重覆道,“成功就死,失敗就活?”

繞了一腦袋的糊塗,他才反應過來,“不對,任務失敗了組織不會讓我們活著呢。”

“你說錯了,應該是任務成功了我們才能活下來。”他咧著嘴巴笑道。

林給了他一個不太滿意的答覆,他拍著這個大個子的腦袋,慢慢悠悠地走進了黑暗之中,“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他消失在黑暗之中,唯獨留下了大個子一個人,在原地重覆著那幾句話。

楚憶和魏東棠回到莊園的時候,天兒已經黑透了。

楚憶下車的時候還順手把那張卡式磁帶給摸走了,反正車子也不急著還給布萊克,拿張磁帶解解悶吧。

可當他們回去的時候,那副落魄模樣可嚇壞了老何和陳鹿白。兩人出去的時候還是衣著整齊,回來的時候變成了衣衫襤褸。

楚憶把師傅拉到一邊,“諾,這是布萊克給您的。”

陳鹿白聽見那人的名字,眼皮都沒擡一下,“丟了吧。”

“不太好吧,他特意讓我交給您的?”

陳鹿白環顧了兩圈,萬一寫的什麽莫名其妙的東西被別人瞧見了還不好。他迅速地接過了楚憶手裏的東西,塞進褲兜裏。

“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八點來模擬手術,別遲到了。”陳鹿白囑咐道。

“那行,我先走了。”

楚憶正轉頭時,又被陳鹿白拉住。他漠不經心地問道,“你見著他時,感覺這人怎麽樣?”

楚憶捏著下巴,仔細思考著和那人見面的場景,就唯獨那眼睛和耳朵給他留下了印象。

“哦,對了,他的左腿好像有點瘸?”楚憶猛然想到布萊克走路時,會出現輕微的不同,雖然不太明顯,可還是被楚憶發現了。

陳鹿白的眉毛緊了緊,心不在焉地說,“行了,你先去休息吧。”

是夜,陳鹿白一個人獨坐在會議室裏。

他面前擺著楚憶交給他的信和一張磁帶。陳鹿白猶豫了許久,仿佛在和自己做著鬥爭,直到精疲力竭,心力交瘁。

他終於下定了心,緩緩打開了那個信封。

鹿白吾弟,三蕃一別,廿歲有餘。

昔汝往矣,韶華已逝,楊柳依依。

無奈之舉,爾非茫然,不知兄弟為何欲?

革面洗腸,痛心疾首,落得兄弟難自泣。

仁兄之事,莫須再提。彼盈吾竭,計力皆窮。

若否他命,便是白弟;更甚者之,三人皆斃。

弟之情意,天地可鑒;兄之厚誼,誠不欺矣。

吾曉事已至此,卻嘆追悔莫及。痛極悔極,時已晚矣。

弟責兄受,欲哭少傾;未聞君信,二十年餘。

大仇得報,難消痛矣;語說不盡,掃榻相迎。

逝者已逝,還望未亡人憑樓向東吟。

愚兄謹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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