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想到留遠鎮參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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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顧瀾一度在這個游戲內，把自己的領地發展到能威脅晏國國都的程度。
那時候，晏國上下的王親貴族NPC,都懼怕她。
但她遭人背叛之後,領地失守，手下的一應資源也被瓜分。
這其實很正常,不誇張的說，在這個游戲裏,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顧瀾那一次,充其量其實被瓜分的領地規模有些大而已。
她這個領主刪號之後，原本隸屬於領地內的功能NPC，便會四散,重新投主。
這就像之前，濟國易主之後,像班敦這樣的NPC出逃一般,是所有人默認的規則。
如果，宗一意真的是顧瀾記憶中那個孩子，那麽，他的父親應該叫宗明,母親叫穆玉。
宗明,是當年她獲得的，第一個高級武將。
那時候游戲開服不久，玩家只在游戲公告中,才知道有高級NPC的存在。顧瀾為人低調，她得到宗明的追隨之後，雖然沒有到處去炫耀,內心仍是非常開心。
因為相識得早，在所有將領NPC中，宗明是與她關系最好的一個。
後來，宗明與她手下的女文官NPC穆玉成了親。穆玉很快懷孕，兩人都很感念顧瀾的賞識之恩，便央求她給孩子賜名。
這是游戲，名諱沒有真實的古代那麽嚴格，顧瀾想了兩天，定下了宗一意這個名字。
可惜，好景不長……
宗一意還沒出生的時候，顧瀾就失去了一切，她也沒能如當初約定一樣，見證這個孩子的出生。
但她一直覺得，自己不需擔心這一家子的去處。
當時刪號之前，她強制解除了和所有NPC下屬的關系，並且提前做了準備，努力將損失壓到了最小。
特別是穆玉這個孕婦，她甚至托了另一位將領專門去照顧。
在她的規劃裏，作為高級將領NPC的宗明，作為中級文官NPC的穆玉，會在不久後找到另一個強大的領地，和他們的孩子一起，受到新領主的庇護。
但如今所見……事情似乎並不是這樣。
顧瀾有意立即弄清楚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麽事，但也知道此時並不是合適的場合。
於是她見聶金歸位後，便牽起那個孩子的手，命令道：“我們走吧，回領地。”
朱盛一楞。
他連忙跑到顧瀾面前：“常，常大人，我的NPC還沒著落呢……你是要自己先回去嗎？”
顧瀾這才想起來他的存在。
她有些抱歉。
兩人畢竟是結伴而來，她剛才心神不寧，居然把朱盛拋到了腦後。
於是她道：“不好意思，嗯……所以，你還是想帶一個中級NPC回去，是嗎？”
朱盛點頭。
顧瀾便提了個建議：“聶金這種武將，今日你恐怕是碰不到了。如果你不介意，我讓聶金幫你挑選一個？”
朱盛猛點頭：“那當然再好不過！”
聶金一楞，隨即拱手行禮：“承蒙大人信任，必不負所托。”
朱盛便開開心心湊到聶金身邊，就差去挽著人胳膊了。
“聶隊長，辛苦你了！”他艷羨地拍了拍聶金強壯的胳膊。
聶金把肩膀縮了縮。
他向前開路，帶著眾人往一開始武將NPC那個區域走。
路上，他問：“朱大人是想要挑選一個武將嗎？您更希望他有哪方面的才能？武力值、統兵之術，亦或是戰場謀略？”
朱盛抓了抓腦袋：“……不能都要嗎？”
聶金無語地斜睨過來一眼。
朱盛便咽了口口水，默默把話吞回去了。
此時，幾人即將走出這片“打折促銷區”，朱盛眼光一閃，突然瞥見剛才差點絆倒自己的人。
那個.滿臉胡須，少了一條左胳膊和一條左腿的NPC仍舊躺在路邊。
他眼神呆滯，察覺到朱盛盯著自己的目光，也懶得擡一下眼皮。
但朱盛卻突然起了點憐憫之心。
大概是顧瀾買下那個可憐小孩的行動感染了他，他拉住聶金，詢問道：“聶隊長，你看，那個人，怎麽樣啊？”
他指向那個殘疾NPC。
聶金腳步一頓。
他有些詫異，但還是仔細觀察了片刻，隨後道：“那人身體虧空太嚴重了，但從裸/露的肌肉紋理來看，之前健康時，應該是一位驍勇善戰之士。”
朱盛微張著嘴：“也就是說他還不錯咯？”
他回頭看顧瀾，眼睛發亮：“常大人，你看那個怎麽樣？我沒有沒可能撿個漏？”
顧瀾沒說話，看向聶金。
果然，聶金口中還有未說完的話。
“但是，朱大人，我建議您莫要動這個心思。”
他解釋：“這是個將死之人，如果您的領地中沒有能妙手回春的杏林高手，接回去至多一兩個月，這人就該油盡燈枯了。
“即使費大力氣救回來了……也不一定保證他便真的能為您效忠。”
朱盛若有所思點點頭。
但他顯然有自己的想法。
深呼吸壯了一下膽，他來到那位殘疾將領面前。
“你，你叫什麽名字？”朱盛問。
那人終於動了一下眼睛，瞥了他一眼。
“角征。”
朱盛問：“有‘角’這個姓氏嗎？”
角征沒回答，只是勾著唇，嘲笑了他一下。
朱盛有些面紅：“你，你笑什麽？”
角征打了個哈欠，沒有回應他。
朱盛便接著問：“買，買下你需要多少錢？”
角征將嘴合上，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個傻子：“你要買我？”
朱盛有點後悔了。
但事已至此，他還是倔強地點了點頭。
角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比出兩根手指頭：“20金。”
這個價格真是相當便宜了，幾乎就是一個普通低級NPC的價格。
朱盛尋思了一下，發現花20金也不心疼，便點頭，從懷裏掏出金幣。
他點出20塊金幣，裝到一個小布袋中，遞到角征面前。
角征見他真掏了錢，詫異得一時間有些合不上嘴。
他伸出完好的右手，接過那些錢之後，開始整個人手腳並用，在地上挪動起來。
朱盛剛要說話，就見他將這點錢扔到旁邊一個老人家懷中。
那老人家本來在假寐，被他這金幣一猛子砸醒了。
“你這是做什麽？”NPC老人家對著他吹胡子。
角征道：“老頭，還你的錢。”
老頭這才急忙撿起地上的錢袋，拆開點了一下，隨後嗤道：“你這短命鬼，就能賣這點子錢？”
角征毫不客氣嘲笑道：“你也沒幾天好活了，拿多了也帶不走。”
說完，他不再與老人糾纏，回頭看著朱盛道：“唉，小孩，咱們走吧。”
朱盛有些目瞪口呆：“你喊誰小孩呢？”
角征沒與他費口舌，只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你看看，我這個模樣，你得找個人擡著我。”
朱盛也暫時收了脾氣，往後點了兩個隨行的小兵，出去幫他。
幾人終於重新邁開步子。
顧瀾看著朱盛問：“還去武將那邊嗎？”
朱盛想了想，搖頭：“還是不了吧，剛才一圈看下來，我也沒見到一個合眼緣的。再說了，我現在已經有一個中級NPC……”
他轉頭看向被兵卒饞著的角征：“……有他暫時來充場面，其他等我升級成小鎮，拿到獎勵再說。”
顧瀾當然也不會幹涉他的決定。
於是，兩人都坐上馬車，踏上返回的路途。
顧瀾的領地比較近，幾個時辰後，馬車在西常鎮面前停下，朱盛也下車同顧瀾告別。
雖然一直沒有同朱盛聯盟，但顧瀾還是能感受到小胖墩的善意。
她看了一眼朱盛馬車內的角征，詢問道：“你是就想做個善事，讓他好好走過這最後一程，還是另有治他的法子？”
朱盛抓了抓腦袋：“這都瞞不過你。”
他解釋道：“其實我前些日子，咳，靠著你八連勝那個賭註，贏了些錢。前天在論壇上看到交易帖子……就通過線下交易，從別的玩家手裏買了些珍貴的藥材。
“我想隨手做件善事，也有賭一把的打算了。”
顧瀾點頭。
她道：“過兩天我派個木匠過去，幫你為他做一副假肢吧。”
朱盛道：“啊？不用不用，木匠我領地也有。”
顧瀾搖了搖頭：“前幾天班敦說要做些器械，硬是頂著陳星的白眼，把我領地中的木器場生成了高級……
“反正也不麻煩，我派個人過去幫你看看。”
朱盛張著嘴：“高級……這也太厲害了吧？我的木器場才只是低級呢。”
顧瀾尷尬地咳了咳。
總之，她也說不清這到底值不值得驕傲就是了。
回過神來的朱盛點頭應下了這件事，隨後便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
顧瀾換了他一點人情，見他走遠，也把思緒收了回來。
她帶著宗一意往主屋的方向走。
陳星和顧忠就等在主屋，眼巴巴等待著她，見她牽著個孩子，還楞了一瞬。
顧瀾沒有廢話，直接對著顧忠道：“顧忠，這後面兩個，是我為你尋來的助手——阿黃和阿珍。嗯……他們隨著之前的主家姓，但主家犯了事被抄家，如今再用那個姓氏也不好，便隨你一起，喚作顧黃和顧珍吧。
“今後，他們兩人便由你安排，幫你分擔一些事務。”
顧忠先是高興，上前與顧黃和顧珍聊了一下，隨後便有些郁悶。
他抓了抓頭：“大人……這兩人，水平與小人也差不多，來幫小人分擔雖是夠了，但……”
顧瀾知道，他是在奇怪自己沒有領回來新的中級NPC。
這是系統設置在所有主薄NPC的AI邏輯中，催促領主們加強管理班子的一個程序。
顧瀾安排道：“往後，你有不能處理的事情，便送上來，交給陳星處理。”
陳星在一旁，嘴角抽搐：“大人……我……”
顧瀾看向他：“放心，我會替你分擔的。”
陳星抓了抓頭發：“啊……哦哦，多，多謝大人。”
顧瀾並不逃避處理領地內的事務，但是她在線少離線多，根本分擔不了多少。
再加上領地升級之後，事情越發多起來，陳星一個人，確實有些應接不暇了。
不過陳星還是很信任顧瀾的。
她以往從未承諾過分擔事務的事情，如果說出了口，便是真有這個打算。
事實上，顧瀾是真的沒錢了。
這一趟出去，她帶了1500金幣。
顧黃顧珍倒不貴，但買下宗一意這個孩子，一下子花出去1200，這讓她的錢袋一下就見了底。
不過因為宗一意這件事，她也沒有了繼續逛的心思，把事務分給自己處理這個方案，她倒是在回來的路上就想好了。
接下來，她吩咐顧忠帶著兩個新人去熟悉領地，再讓他為宗一意在主屋安排一間屋子，便遣退了眾人。
主屋客廳內，霎時間只剩下她和瘦小的宗一意兩個人。
小孩剛才在馬車裏吃了點點心，如今坐在高高的紅木座椅上，睜著雙黑黝黝的眼睛四處查看。
顧瀾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這才走到他面前，握著他的手詢問。
“一意，你記得你的父母嗎？”
宗一意頓了頓，隨即點點頭。
顧瀾深吸了一口氣：“他們……現在在哪？”
她做好了聽到噩耗的心理準備，但宗一意卻很淡定。
他轉了轉眼珠子，清晰說道：“送飯的大叔說，父親和娘親，前一天被人接走了。”
顧瀾若有所思：“接走了？”
小孩點點頭。
顧瀾想到了什麽。
她朝外喊了一聲，叫人將顧珍喊回來照顧孩子，便回屋下線，登錄論壇。
換了幾個關鍵詞尋找了一會兒，她終於發現了關於宗明和穆玉的一點線索。
NPC一經轉手，一般都會被新主人改掉姓名，所以之前她用“宗明”和“穆玉”作為關鍵詞，根本檢索不到。
此時，將發帖日期和高級NPC做了一下詳細限制，她才看到一個熱帖。
【六千金拍了一個高級武將，還附帶一個中級NPC，大夥幫我看看這錢花得值不值？】
帖子下，都是玩家發出的，羨慕的聲音。
樓主沒有曝光特別詳細的信息，顧瀾花了一些時間看完他發的所有帖子，才大概確定他是一個小鎮領地的領主，領地位於晏南區西北面豐饒的秦安平原。
將有限的信息整理好，她重新上線。
此時，游戲的天已經黑了，小宗一意也被顧珍哄著回屋裏睡覺。
顧瀾上線時還在主屋，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點燈找起了信件。
找到一半，她聽到外面門被推開的聲音。
顧瀾頭也沒擡：“陳星，前幾天有幾個小鎮級別的領地給我們發來了聯盟的信件，那些文書你放在哪裏了？”
對方持著一個燈籠走進。
隨後，一疊信件遞到顧瀾頭上。
顧瀾擡手去拿，卻嚇了一跳——
來人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陳星，而是許久不見的韓二。
顧瀾皺著眉頭：“你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就進來了？”
韓二帶著歉意道：“本來我只是在外面跟聶金說話，見主屋亮了燈，所以才過來看看。”
顧瀾奪過他手裏的信件。
“我這西常村，都要任你來去自如了。”
韓二立即道：“對不起。你如果不開心，我往後便不這樣了。
“剛才我是以為你下了線，沒有考慮周到。”
顧瀾嘆了口氣。
這人要是能跟她對對線，她還能發脾氣把人教訓一頓，但韓二在她面前，一直乖順得像只兔子，她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且，韓二能自由進出也是因為她自己對西常鎮設置的防禦體系太過寬松，歸根結底，是她自己的問題。
於是，顧瀾揮揮手，道：“算了。”
她將所有信都拆開，逐封尋找起來。
很快，真讓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內容——
在這些請求聯盟的信件中，有一封信上的內容，寫信人說話的語氣，用詞習慣，跟論壇上那個發帖的玩家非常相似。
顧瀾在確認吻合度之後，匆匆去看信的落款——留遠鎮，吳遠。
她在心中默默記下這兩個名詞，隨後看向還站在一邊的韓二。
“這麽晚了，你還不回去嗎？”
韓二點頭。
他也知道自己不適合出現在這裏，便道：“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休息，有事明天再說。”
顧瀾輕輕“嗯”了一聲。
韓二便轉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打開門要出去時，他借著側身的機會轉過頭，目光又落到顧瀾身上。
顧瀾呼吸一窒。
她之前還沒發現，此時黑夜黃燈下，襯托得韓二的棱角愈發明顯——
她突然覺得，韓二這張臉，有些莫名的眼熟。
韓二走後，她一個人在桌前站了很久。
“韓……不會這麽巧吧？”她喃喃。
但夜風從未關嚴實的窗縫中滲透進來，拂過她的脖頸，也讓她打了一個寒顫，回過了神。
她驀地擡起手，重新打量起一眼那張被自己捏皺了的信紙。
——
一夜無夢。
第二天，顧瀾在游戲中醒來時，西常鎮已經熱鬧起來了。
盡管離著村民的居所有些遠，但顧瀾還是聽到隱隱約約的叫賣聲——在升級成城鎮之後，西常鎮有了自己的集市，如今的領地更富生活氣息。
主屋飯廳中，宗一意被顧珍照顧著吃完了早餐，此時正站在門邊，呆呆看著外面。
經過昨晚，原本臟乎乎的小孩已經被清洗得幹凈，他面色因為營養不良有些發黃，雙頰沒有餘肉，反而更顯得一雙眼睛大而明亮。
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好好養一段時間，宗一意應當是個相當可愛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顧瀾甚至從他眉眼間，看出了以前宗明的一點氣質。
她走過去，跟宗一意問好。
小孩怯怯地，看著她詢問：“大人，我要做什麽啊？”
顧瀾想了想，道：“我讓阿珍領著你，你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好不好？”
宗一意搖頭。
他道：“娘親說，如果被好心的大人接走了，要好好幹活，好好聽話，不然以後還是要被送回牢裏面去的。”
顧瀾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頭：“你娘親是這麽說的嗎？”
宗一意點點頭。
顧瀾忍著內心的愧疚，道：“那，大人的命令就是，你好好跟著阿珍，這幾日先熟悉一下村中的生活。
“這一段時間裏，只要不危險，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但是，你得把自己覺得有趣的事情記下來。
“三天後，大人要考你。”
這幾句話聽著就像模像樣了，宗一意鄭重其事地應下。
他這乖順的模樣，配上他有些消瘦的臉頰，更讓顧瀾覺得心疼。
但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能叮囑幾句之後，把他交給顧忠和顧珍。
用過早飯之後，顧瀾喊來陳星，拿出昨晚翻出來的那封信。
“留遠鎮的吳大人之前給我們領地送了幾封信，提起了聯盟的事情，後來我交代你回覆，你是怎麽說的？”
陳星道：“便是按著大人的意思，直接婉拒了。”
顧瀾沈吟。
她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能道：“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啊？”陳星有些不明所以。
“咳。”顧瀾以拳抵唇，“我之前沒考慮清楚，但經過這些時日，有了新的想法。
“我想到留遠鎮參觀一番，看看對方的實力之後，再下決定。嗯……你覺得呢？”
陳星有些詫異，但還是道：“大人英明。
“大人如果有這種想法，不如我現在就修書一封，與那留遠鎮聯系，探探對方的口風？”
顧瀾直接點頭：“好，麻煩你了。”
兩個領地的領主要是沒打招呼就上門，除非是老相識，否則很有可能被人認為是別有居心的。
當然，就算不起沖突，再沒有得到對方允許的情況下，也很難參觀到對方領地的主要區域，只能在外圍打轉。
畢竟像顧瀾這樣，沒有對領地做限制，放任著其他玩家深夜在自己主屋隨便逛街的領主，基本都被滅絕了。
顧瀾想要去留遠鎮打探一下宗明夫婦的消息，就必須得到留遠鎮的邀請。
不過這信鴿一來一回，也有花點時間，見陳星將信鴿放出去，顧瀾便暫時將批了一半的文書推開，來到他面前，道：“我昨晚看到韓二了，他怎麽又回來了？”
她回憶起之前的事情：“是不是我們的兵卒被換回來了？”
陳星連忙道：“早上正要跟您稟告這件事呢。
“是的，大人。西常鎮四十二名兵卒已經悉數歸位，還請大人放心。”
顧瀾有些疑惑，問了一句：“之前不是說回來要十天半個月嘛？怎麽這麽快就都回來了？”
她倒不是嫌棄自己的兵卒回來得太快，只是有些疑惑：“他們護送韓二的人前往新的營地，所以，韓二他們現在駐紮在哪？”
陳星硬著頭皮道：“大人……這種事，小人也不知道。”
顧瀾打量他：“真的？”
韓二是身份與她相當，勢力碾壓她一個小領主的玩家，陳星不知道他的事情其實算正常。
但陳星之前有前科，他與韓二的關系不是簡單兩句話能說得清，顧瀾便留了個心眼。
陳星正直道：“清晨的時候，倒是聽幾個回來的兵卒提起，說是在南邊的山丘找了個據高點盤踞，但是他們對那塊地方不熟悉，吞吞吐吐也說不清楚地方。”
顧瀾這才了然點點頭。
她也不想管那麽多，只是囑咐：“總之，你問問韓二那邊有什麽需求，只要不過分，盡量滿足他們吧。
“對了，聶金他們怎麽說，也幫我們打贏了好幾場戰役，你在他們離開之前，開庫房，給那些兵卒每人準備一份謝禮。
“招待他們幾天，然後便好好把人送走。”
陳星點點頭：“是的大人，那我稍後把禮單擬訂好，給您過目。”
顧瀾點頭。
但人算不如天算，陳星的禮單還沒起草，留遠鎮那邊的回應倒是來了。
吳遠非常熱情，直接就同意了顧瀾拜訪的請求。他在信中承諾，會以最高規格的宴客標準，招待她這位貴客。
顧瀾心中藏著事，決定下午就出發。
留遠鎮離著西常鎮有些遠，即使花錢走系統特意開辟的官道，也要明日才能到。
陳星對她的急切有些咂舌，但還是按照她的意思，給留遠鎮又去了信，定下了時間。
很快，吳遠的回覆又寄了回來，顧瀾當即點齊人馬，準備出發。
但上車前，她看到車夫面上的青銅面具時，還是楞了一會兒。
顧瀾皺起眉：“韓二？你這是要做什麽？”
韓二的聲音從面具下傳來：“護送大人出行。”
顧瀾頭痛：“我沒時間同你開玩笑，我急著出門，你快點下去。”
韓二解釋道：“因為之前，西常鎮領地的兵卒都在我那裏，他們還沒有學習鎮級領主出行必備的禮儀。
“所以，此次出行，恐怕只有我能跟著大人了。”
顧瀾冷笑了一聲。
韓二的聲音立刻就變弱了：“大人，這件事……”
顧瀾搖頭：“你不用說，我都明白。”
韓二說的那個理由其實非常有力，這種小鎮級領主的正式會面，如果失了禮儀，必然會被另一方看不起。
要是平時也就算了，顧瀾不在乎面子工程，也不介意自己坐個破馬車出行。
但是這次可不一樣，她不僅要確認宗明夫婦是不是在留遠鎮，確認之後，還要看情況，決定是不是將人贖回來。
她絕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丟面子。
所以，韓二說的話，她根本無法反駁。
索性顧瀾也不扭捏，在意識到現實比人強之後，她便直接對韓二伸出手。
韓二卻直接僵住了。
顧瀾不得不出聲提醒：“拉我一把，車子太高了。”
韓二這才醒過神，搭上顧瀾的手，施力將顧瀾拉上了車座。
兩人離得最近的時候，顧瀾的肩膀擦著他的胸口，進入了車廂。
車簾掀開又合上，幾乎是一轉眼，顧瀾的身影便消失在他眼簾。
但韓二卻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平覆好心跳。
他一邊暗罵自己無用，一邊看向聶金。
“出發吧。”
聶金點點頭，擡手做了個手勢。
代表西常鎮的車列，終於緩慢而威嚴地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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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晏國上下的王親貴族NPC,都懼怕她。
但她遭人背叛之後,領地失守，手下的一應資源也被瓜分。
這其實很正常,不誇張的說，在這個游戲裏,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顧瀾那一次,充其量其實被瓜分的領地規模有些大而已。
她這個領主刪號之後，原本隸屬於領地內的功能NPC，便會四散,重新投主。
這就像之前，濟國易主之後,像班敦這樣的NPC出逃一般,是所有人默認的規則。
如果，宗一意真的是顧瀾記憶中那個孩子，那麽，他的父親應該叫宗明,母親叫穆玉。
宗明,是當年她獲得的，第一個高級武將。
那時候游戲開服不久，玩家只在游戲公告中,才知道有高級NPC的存在。顧瀾為人低調，她得到宗明的追隨之後，雖然沒有到處去炫耀,內心仍是非常開心。
因為相識得早，在所有將領NPC中，宗明是與她關系最好的一個。
後來，宗明與她手下的女文官NPC穆玉成了親。穆玉很快懷孕，兩人都很感念顧瀾的賞識之恩，便央求她給孩子賜名。
這是游戲，名諱沒有真實的古代那麽嚴格，顧瀾想了兩天，定下了宗一意這個名字。
可惜，好景不長……
宗一意還沒出生的時候，顧瀾就失去了一切，她也沒能如當初約定一樣，見證這個孩子的出生。
但她一直覺得，自己不需擔心這一家子的去處。
當時刪號之前，她強制解除了和所有NPC下屬的關系，並且提前做了準備，努力將損失壓到了最小。
特別是穆玉這個孕婦，她甚至托了另一位將領專門去照顧。
在她的規劃裏，作為高級將領NPC的宗明，作為中級文官NPC的穆玉，會在不久後找到另一個強大的領地，和他們的孩子一起，受到新領主的庇護。
但如今所見……事情似乎並不是這樣。
顧瀾有意立即弄清楚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麽事，但也知道此時並不是合適的場合。
於是她見聶金歸位後，便牽起那個孩子的手，命令道：“我們走吧，回領地。”
朱盛一楞。
他連忙跑到顧瀾面前：“常，常大人，我的NPC還沒著落呢……你是要自己先回去嗎？”
顧瀾這才想起來他的存在。
她有些抱歉。
兩人畢竟是結伴而來，她剛才心神不寧，居然把朱盛拋到了腦後。
於是她道：“不好意思，嗯……所以，你還是想帶一個中級NPC回去，是嗎？”
朱盛點頭。
顧瀾便提了個建議：“聶金這種武將，今日你恐怕是碰不到了。如果你不介意，我讓聶金幫你挑選一個？”
朱盛猛點頭：“那當然再好不過！”
聶金一楞，隨即拱手行禮：“承蒙大人信任，必不負所托。”
朱盛便開開心心湊到聶金身邊，就差去挽著人胳膊了。
“聶隊長，辛苦你了！”他艷羨地拍了拍聶金強壯的胳膊。
聶金把肩膀縮了縮。
他向前開路，帶著眾人往一開始武將NPC那個區域走。
路上，他問：“朱大人是想要挑選一個武將嗎？您更希望他有哪方面的才能？武力值、統兵之術，亦或是戰場謀略？”
朱盛抓了抓腦袋：“……不能都要嗎？”
聶金無語地斜睨過來一眼。
朱盛便咽了口口水，默默把話吞回去了。
此時，幾人即將走出這片“打折促銷區”，朱盛眼光一閃，突然瞥見剛才差點絆倒自己的人。
那個.滿臉胡須，少了一條左胳膊和一條左腿的NPC仍舊躺在路邊。
他眼神呆滯，察覺到朱盛盯著自己的目光，也懶得擡一下眼皮。
但朱盛卻突然起了點憐憫之心。
大概是顧瀾買下那個可憐小孩的行動感染了他，他拉住聶金，詢問道：“聶隊長，你看，那個人，怎麽樣啊？”
他指向那個殘疾NPC。
聶金腳步一頓。
他有些詫異，但還是仔細觀察了片刻，隨後道：“那人身體虧空太嚴重了，但從裸/露的肌肉紋理來看，之前健康時，應該是一位驍勇善戰之士。”
朱盛微張著嘴：“也就是說他還不錯咯？”
他回頭看顧瀾，眼睛發亮：“常大人，你看那個怎麽樣？我沒有沒可能撿個漏？”
顧瀾沒說話，看向聶金。
果然，聶金口中還有未說完的話。
“但是，朱大人，我建議您莫要動這個心思。”
他解釋：“這是個將死之人，如果您的領地中沒有能妙手回春的杏林高手，接回去至多一兩個月，這人就該油盡燈枯了。
“即使費大力氣救回來了……也不一定保證他便真的能為您效忠。”
朱盛若有所思點點頭。
但他顯然有自己的想法。
深呼吸壯了一下膽，他來到那位殘疾將領面前。
“你，你叫什麽名字？”朱盛問。
那人終於動了一下眼睛，瞥了他一眼。
“角征。”
朱盛問：“有‘角’這個姓氏嗎？”
角征沒回答，只是勾著唇，嘲笑了他一下。
朱盛有些面紅：“你，你笑什麽？”
角征打了個哈欠，沒有回應他。
朱盛便接著問：“買，買下你需要多少錢？”
角征將嘴合上，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個傻子：“你要買我？”
朱盛有點後悔了。
但事已至此，他還是倔強地點了點頭。
角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比出兩根手指頭：“20金。”
這個價格真是相當便宜了，幾乎就是一個普通低級NPC的價格。
朱盛尋思了一下，發現花20金也不心疼，便點頭，從懷裏掏出金幣。
他點出20塊金幣，裝到一個小布袋中，遞到角征面前。
角征見他真掏了錢，詫異得一時間有些合不上嘴。
他伸出完好的右手，接過那些錢之後，開始整個人手腳並用，在地上挪動起來。
朱盛剛要說話，就見他將這點錢扔到旁邊一個老人家懷中。
那老人家本來在假寐，被他這金幣一猛子砸醒了。
“你這是做什麽？”NPC老人家對著他吹胡子。
角征道：“老頭，還你的錢。”
老頭這才急忙撿起地上的錢袋，拆開點了一下，隨後嗤道：“你這短命鬼，就能賣這點子錢？”
角征毫不客氣嘲笑道：“你也沒幾天好活了，拿多了也帶不走。”
說完，他不再與老人糾纏，回頭看著朱盛道：“唉，小孩，咱們走吧。”
朱盛有些目瞪口呆：“你喊誰小孩呢？”
角征沒與他費口舌，只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你看看，我這個模樣，你得找個人擡著我。”
朱盛也暫時收了脾氣，往後點了兩個隨行的小兵，出去幫他。
幾人終於重新邁開步子。
顧瀾看著朱盛問：“還去武將那邊嗎？”
朱盛想了想，搖頭：“還是不了吧，剛才一圈看下來，我也沒見到一個合眼緣的。再說了，我現在已經有一個中級NPC……”
他轉頭看向被兵卒饞著的角征：“……有他暫時來充場面，其他等我升級成小鎮，拿到獎勵再說。”
顧瀾當然也不會幹涉他的決定。
於是，兩人都坐上馬車，踏上返回的路途。
顧瀾的領地比較近，幾個時辰後，馬車在西常鎮面前停下，朱盛也下車同顧瀾告別。
雖然一直沒有同朱盛聯盟，但顧瀾還是能感受到小胖墩的善意。
她看了一眼朱盛馬車內的角征，詢問道：“你是就想做個善事，讓他好好走過這最後一程，還是另有治他的法子？”
朱盛抓了抓腦袋：“這都瞞不過你。”
他解釋道：“其實我前些日子，咳，靠著你八連勝那個賭註，贏了些錢。前天在論壇上看到交易帖子……就通過線下交易，從別的玩家手裏買了些珍貴的藥材。
“我想隨手做件善事，也有賭一把的打算了。”
顧瀾點頭。
她道：“過兩天我派個木匠過去，幫你為他做一副假肢吧。”
朱盛道：“啊？不用不用，木匠我領地也有。”
顧瀾搖了搖頭：“前幾天班敦說要做些器械，硬是頂著陳星的白眼，把我領地中的木器場生成了高級……
“反正也不麻煩，我派個人過去幫你看看。”
朱盛張著嘴：“高級……這也太厲害了吧？我的木器場才只是低級呢。”
顧瀾尷尬地咳了咳。
總之，她也說不清這到底值不值得驕傲就是了。
回過神來的朱盛點頭應下了這件事，隨後便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
顧瀾換了他一點人情，見他走遠，也把思緒收了回來。
她帶著宗一意往主屋的方向走。
陳星和顧忠就等在主屋，眼巴巴等待著她，見她牽著個孩子，還楞了一瞬。
顧瀾沒有廢話，直接對著顧忠道：“顧忠，這後面兩個，是我為你尋來的助手——阿黃和阿珍。嗯……他們隨著之前的主家姓，但主家犯了事被抄家，如今再用那個姓氏也不好，便隨你一起，喚作顧黃和顧珍吧。
“今後，他們兩人便由你安排，幫你分擔一些事務。”
顧忠先是高興，上前與顧黃和顧珍聊了一下，隨後便有些郁悶。
他抓了抓頭：“大人……這兩人，水平與小人也差不多，來幫小人分擔雖是夠了，但……”
顧瀾知道，他是在奇怪自己沒有領回來新的中級NPC。
這是系統設置在所有主薄NPC的AI邏輯中，催促領主們加強管理班子的一個程序。
顧瀾安排道：“往後，你有不能處理的事情，便送上來，交給陳星處理。”
陳星在一旁，嘴角抽搐：“大人……我……”
顧瀾看向他：“放心，我會替你分擔的。”
陳星抓了抓頭發：“啊……哦哦，多，多謝大人。”
顧瀾並不逃避處理領地內的事務，但是她在線少離線多，根本分擔不了多少。
再加上領地升級之後，事情越發多起來，陳星一個人，確實有些應接不暇了。
不過陳星還是很信任顧瀾的。
她以往從未承諾過分擔事務的事情，如果說出了口，便是真有這個打算。
事實上，顧瀾是真的沒錢了。
這一趟出去，她帶了1500金幣。
顧黃顧珍倒不貴，但買下宗一意這個孩子，一下子花出去1200，這讓她的錢袋一下就見了底。
不過因為宗一意這件事，她也沒有了繼續逛的心思，把事務分給自己處理這個方案，她倒是在回來的路上就想好了。
接下來，她吩咐顧忠帶著兩個新人去熟悉領地，再讓他為宗一意在主屋安排一間屋子，便遣退了眾人。
主屋客廳內，霎時間只剩下她和瘦小的宗一意兩個人。
小孩剛才在馬車裏吃了點點心，如今坐在高高的紅木座椅上，睜著雙黑黝黝的眼睛四處查看。
顧瀾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這才走到他面前，握著他的手詢問。
“一意，你記得你的父母嗎？”
宗一意頓了頓，隨即點點頭。
顧瀾深吸了一口氣：“他們……現在在哪？”
她做好了聽到噩耗的心理準備，但宗一意卻很淡定。
他轉了轉眼珠子，清晰說道：“送飯的大叔說，父親和娘親，前一天被人接走了。”
顧瀾若有所思：“接走了？”
小孩點點頭。
顧瀾想到了什麽。
她朝外喊了一聲，叫人將顧珍喊回來照顧孩子，便回屋下線，登錄論壇。
換了幾個關鍵詞尋找了一會兒，她終於發現了關於宗明和穆玉的一點線索。
NPC一經轉手，一般都會被新主人改掉姓名，所以之前她用“宗明”和“穆玉”作為關鍵詞，根本檢索不到。
此時，將發帖日期和高級NPC做了一下詳細限制，她才看到一個熱帖。
【六千金拍了一個高級武將，還附帶一個中級NPC，大夥幫我看看這錢花得值不值？】
帖子下，都是玩家發出的，羨慕的聲音。
樓主沒有曝光特別詳細的信息，顧瀾花了一些時間看完他發的所有帖子，才大概確定他是一個小鎮領地的領主，領地位於晏南區西北面豐饒的秦安平原。
將有限的信息整理好，她重新上線。
此時，游戲的天已經黑了，小宗一意也被顧珍哄著回屋裏睡覺。
顧瀾上線時還在主屋，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點燈找起了信件。
找到一半，她聽到外面門被推開的聲音。
顧瀾頭也沒擡：“陳星，前幾天有幾個小鎮級別的領地給我們發來了聯盟的信件，那些文書你放在哪裏了？”
對方持著一個燈籠走進。
隨後，一疊信件遞到顧瀾頭上。
顧瀾擡手去拿，卻嚇了一跳——
來人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陳星，而是許久不見的韓二。
顧瀾皺著眉頭：“你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就進來了？”
韓二帶著歉意道：“本來我只是在外面跟聶金說話，見主屋亮了燈，所以才過來看看。”
顧瀾奪過他手裏的信件。
“我這西常村，都要任你來去自如了。”
韓二立即道：“對不起。你如果不開心，我往後便不這樣了。
“剛才我是以為你下了線，沒有考慮周到。”
顧瀾嘆了口氣。
這人要是能跟她對對線，她還能發脾氣把人教訓一頓，但韓二在她面前，一直乖順得像只兔子，她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且，韓二能自由進出也是因為她自己對西常鎮設置的防禦體系太過寬松，歸根結底，是她自己的問題。
於是，顧瀾揮揮手，道：“算了。”
她將所有信都拆開，逐封尋找起來。
很快，真讓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內容——
在這些請求聯盟的信件中，有一封信上的內容，寫信人說話的語氣，用詞習慣，跟論壇上那個發帖的玩家非常相似。
顧瀾在確認吻合度之後，匆匆去看信的落款——留遠鎮，吳遠。
她在心中默默記下這兩個名詞，隨後看向還站在一邊的韓二。
“這麽晚了，你還不回去嗎？”
韓二點頭。
他也知道自己不適合出現在這裏，便道：“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休息，有事明天再說。”
顧瀾輕輕“嗯”了一聲。
韓二便轉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打開門要出去時，他借著側身的機會轉過頭，目光又落到顧瀾身上。
顧瀾呼吸一窒。
她之前還沒發現，此時黑夜黃燈下，襯托得韓二的棱角愈發明顯——
她突然覺得，韓二這張臉，有些莫名的眼熟。
韓二走後，她一個人在桌前站了很久。
“韓……不會這麽巧吧？”她喃喃。
但夜風從未關嚴實的窗縫中滲透進來，拂過她的脖頸，也讓她打了一個寒顫，回過了神。
她驀地擡起手，重新打量起一眼那張被自己捏皺了的信紙。
——
一夜無夢。
第二天，顧瀾在游戲中醒來時，西常鎮已經熱鬧起來了。
盡管離著村民的居所有些遠，但顧瀾還是聽到隱隱約約的叫賣聲——在升級成城鎮之後，西常鎮有了自己的集市，如今的領地更富生活氣息。
主屋飯廳中，宗一意被顧珍照顧著吃完了早餐，此時正站在門邊，呆呆看著外面。
經過昨晚，原本臟乎乎的小孩已經被清洗得幹凈，他面色因為營養不良有些發黃，雙頰沒有餘肉，反而更顯得一雙眼睛大而明亮。
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好好養一段時間，宗一意應當是個相當可愛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顧瀾甚至從他眉眼間，看出了以前宗明的一點氣質。
她走過去，跟宗一意問好。
小孩怯怯地，看著她詢問：“大人，我要做什麽啊？”
顧瀾想了想，道：“我讓阿珍領著你，你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好不好？”
宗一意搖頭。
他道：“娘親說，如果被好心的大人接走了，要好好幹活，好好聽話，不然以後還是要被送回牢裏面去的。”
顧瀾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頭：“你娘親是這麽說的嗎？”
宗一意點點頭。
顧瀾忍著內心的愧疚，道：“那，大人的命令就是，你好好跟著阿珍，這幾日先熟悉一下村中的生活。
“這一段時間裏，只要不危險，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但是，你得把自己覺得有趣的事情記下來。
“三天後，大人要考你。”
這幾句話聽著就像模像樣了，宗一意鄭重其事地應下。
他這乖順的模樣，配上他有些消瘦的臉頰，更讓顧瀾覺得心疼。
但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能叮囑幾句之後，把他交給顧忠和顧珍。
用過早飯之後，顧瀾喊來陳星，拿出昨晚翻出來的那封信。
“留遠鎮的吳大人之前給我們領地送了幾封信，提起了聯盟的事情，後來我交代你回覆，你是怎麽說的？”
陳星道：“便是按著大人的意思，直接婉拒了。”
顧瀾沈吟。
她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能道：“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啊？”陳星有些不明所以。
“咳。”顧瀾以拳抵唇，“我之前沒考慮清楚，但經過這些時日，有了新的想法。
“我想到留遠鎮參觀一番，看看對方的實力之後，再下決定。嗯……你覺得呢？”
陳星有些詫異，但還是道：“大人英明。
“大人如果有這種想法，不如我現在就修書一封，與那留遠鎮聯系，探探對方的口風？”
顧瀾直接點頭：“好，麻煩你了。”
兩個領地的領主要是沒打招呼就上門，除非是老相識，否則很有可能被人認為是別有居心的。
當然，就算不起沖突，再沒有得到對方允許的情況下，也很難參觀到對方領地的主要區域，只能在外圍打轉。
畢竟像顧瀾這樣，沒有對領地做限制，放任著其他玩家深夜在自己主屋隨便逛街的領主，基本都被滅絕了。
顧瀾想要去留遠鎮打探一下宗明夫婦的消息，就必須得到留遠鎮的邀請。
不過這信鴿一來一回，也有花點時間，見陳星將信鴿放出去，顧瀾便暫時將批了一半的文書推開，來到他面前，道：“我昨晚看到韓二了，他怎麽又回來了？”
她回憶起之前的事情：“是不是我們的兵卒被換回來了？”
陳星連忙道：“早上正要跟您稟告這件事呢。
“是的，大人。西常鎮四十二名兵卒已經悉數歸位，還請大人放心。”
顧瀾有些疑惑，問了一句：“之前不是說回來要十天半個月嘛？怎麽這麽快就都回來了？”
她倒不是嫌棄自己的兵卒回來得太快，只是有些疑惑：“他們護送韓二的人前往新的營地，所以，韓二他們現在駐紮在哪？”
陳星硬著頭皮道：“大人……這種事，小人也不知道。”
顧瀾打量他：“真的？”
韓二是身份與她相當，勢力碾壓她一個小領主的玩家，陳星不知道他的事情其實算正常。
但陳星之前有前科，他與韓二的關系不是簡單兩句話能說得清，顧瀾便留了個心眼。
陳星正直道：“清晨的時候，倒是聽幾個回來的兵卒提起，說是在南邊的山丘找了個據高點盤踞，但是他們對那塊地方不熟悉，吞吞吐吐也說不清楚地方。”
顧瀾這才了然點點頭。
她也不想管那麽多，只是囑咐：“總之，你問問韓二那邊有什麽需求，只要不過分，盡量滿足他們吧。
“對了，聶金他們怎麽說，也幫我們打贏了好幾場戰役，你在他們離開之前，開庫房，給那些兵卒每人準備一份謝禮。
“招待他們幾天，然後便好好把人送走。”
陳星點點頭：“是的大人，那我稍後把禮單擬訂好，給您過目。”
顧瀾點頭。
但人算不如天算，陳星的禮單還沒起草，留遠鎮那邊的回應倒是來了。
吳遠非常熱情，直接就同意了顧瀾拜訪的請求。他在信中承諾，會以最高規格的宴客標準，招待她這位貴客。
顧瀾心中藏著事，決定下午就出發。
留遠鎮離著西常鎮有些遠，即使花錢走系統特意開辟的官道，也要明日才能到。
陳星對她的急切有些咂舌，但還是按照她的意思，給留遠鎮又去了信，定下了時間。
很快，吳遠的回覆又寄了回來，顧瀾當即點齊人馬，準備出發。
但上車前，她看到車夫面上的青銅面具時，還是楞了一會兒。
顧瀾皺起眉：“韓二？你這是要做什麽？”
韓二的聲音從面具下傳來：“護送大人出行。”
顧瀾頭痛：“我沒時間同你開玩笑，我急著出門，你快點下去。”
韓二解釋道：“因為之前，西常鎮領地的兵卒都在我那裏，他們還沒有學習鎮級領主出行必備的禮儀。
“所以，此次出行，恐怕只有我能跟著大人了。”
顧瀾冷笑了一聲。
韓二的聲音立刻就變弱了：“大人，這件事……”
顧瀾搖頭：“你不用說，我都明白。”
韓二說的那個理由其實非常有力，這種小鎮級領主的正式會面，如果失了禮儀，必然會被另一方看不起。
要是平時也就算了，顧瀾不在乎面子工程，也不介意自己坐個破馬車出行。
但是這次可不一樣，她不僅要確認宗明夫婦是不是在留遠鎮，確認之後，還要看情況，決定是不是將人贖回來。
她絕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丟面子。
所以，韓二說的話，她根本無法反駁。
索性顧瀾也不扭捏，在意識到現實比人強之後，她便直接對韓二伸出手。
韓二卻直接僵住了。
顧瀾不得不出聲提醒：“拉我一把，車子太高了。”
韓二這才醒過神，搭上顧瀾的手，施力將顧瀾拉上了車座。
兩人離得最近的時候，顧瀾的肩膀擦著他的胸口，進入了車廂。
車簾掀開又合上，幾乎是一轉眼，顧瀾的身影便消失在他眼簾。
但韓二卻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平覆好心跳。
他一邊暗罵自己無用，一邊看向聶金。
“出發吧。”
聶金點點頭，擡手做了個手勢。
代表西常鎮的車列，終於緩慢而威嚴地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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