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逃出來的人說，那狼兒們來的也奇怪，從來沒下過山的野獸，竟沖進了左丘胥研的宅子，且無聲無息的，滅了燈後才來，又直沖家主子而去，咬壞了他的臉，還咬斷了他的手腳筋！

“小八爺這人算是廢了，”船工們之間傳得頭頭是道說得津津有味：“家裏養的許多賊貨也不中用了，都是被嚇的！開始好像覺得是被人打，後來膽大些的點起燈來看，才發現近身處都是狼！那叫一個怕字！差點沒裂了心肝肺！”

“你怎麽知道這些的？”聽的人一面驚心，一面好奇。

說話人則嘖著嘴：“嗨聽趙石那家夥說的唄！你不知道，”愈發繪聲繪色：“他船上那幾位客人差點也被狼叼了去，幸好人家跑得快，不然也得全完！”

聞者愈發大驚失色：“就是那天被小八爺強逼著去了宅子裏預備打劫那幾位？！哎喲天神老爺，那可是命大了！我們那天看著他們跟了小八爺的船去，只所這幾位是進了閻王殿再也回不來了！沒想到命大！”

另一個也聽著連連點頭：“可不是說？照此看來，竟成了狼群替他們解圍了！實在巧過天書，難得難得！”

其實難得個屁！

世上哪有什麽無巧不成書？！

回到船上文玄就笑得捂住了肚子：“你這一手好，”指著喬月：“叫官府找狼去吧！左丘家也只好幹瞪眼！”忽然又好奇起來：“不過你什麽時候招來那幫徒子徒孫的？”

喬月倚欄：“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怎好隨便告訴別人？”

說罷便灑然一笑，露出一雙梨渦。

夜風遠渡水面而來，掀動她層層薄紗衣袂，素衣墨發的尊貴女子，姿態輕閑，唇角一抹笑容似真似幻，浩然高妙，如有仙臨。

文玄看著，情不自禁揚起嘴角：“我也是別人？”

喬月輕嗤一聲，此時月光很亮，她的眼睛卻更亮，笑意盈滿眼眶，仿佛那倒映了艷陽的粼粼湖面，表面平靜，然而湖面下卻有看不見的激流正在暗湧。

“你不是別人，你是外人。”

文玄一楞：“外人？”忽然有傷心欲絕之感。

齊叔一直聽著，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不是外人，難道皇子爺您是內人不成？”

文玄恍然大悟，立馬走上去再尋那小巧可人，此時卻有意揚起，氣得人牙癢癢的鼻尖，捏住了，卻輕輕一點，指尖不過刮下去而已。

喬月此時已笑得身體發軟，躲避不過，也只得憑他去了。

河道上一清靜，路就好走許多，二天之後，二條船普到了常州。

江南水鄉，中原腹地，果然與別處不同。

單看河埠碼頭的桅林，簡直密不透風，走近去，立到帆底下，仰頭望去，那桅桿直入青天，鼻息之下便全是篷帆的漿水味，江水的腥氣，海的鹽鹹，撲面而來。這船走過多少裏，不問便知。

水手下錨的鐵鏈子鐺鐺地撞著河岸的條石，還有纖歌，悍拔得很，像地聲般，陣陣傳來……凡此種種，如箭在弦上，伺機待發，不知要發生什麽樣的大事情，轉眼跳板上下來了貨箱挑夫，原來都是各色細貨，接著就有車馬來接，利索到不必廢話言語。。

大事情，也不過是買賣人之間的大事情罷了。

強子煤球看熱鬧似的在碼頭上到處游走，別人也看他們稀奇，尤其後一個，一身黃毛沒褪幹凈，跟猴子似的，卻又壯如犀牛。

“你們哪兒來的？”於是就有人湊上來問。

齊叔不動聲色接一句：“我們哲州來的，這兩是野孩子，叫您見笑。”

問的人連連點頭，又在心裏琢磨一下，轉身就跟別人嚼起舌頭來：“來了一撥土包子，還當中原錢好賺呢！等著看賠個精光當褲子吧！”

於是人人都沖他們笑，卻笑得不懷好意。

強子煤球哪裏知道許多，別人笑他們只當日好意，於是也回笑，一時間大家笑成一團，倒挺和睦。

喬月付過船錢，藥姑早雇來一乘小轎，又替文玄戚青尋了兩匹馬，再叫一輛車給齊叔和那兩傻小子坐了，眾人便向春水娘寫好的地址，左丘家的墨廠去了。

墨廠在城外近郊，可走不多時，眾人耳畔嘩然起來市聲，吆喝、叫賣、管吹、弦唱，喬月有些奇怪，難不成走錯了路進了城？

其時，天已擦黑，喬月撈起轎簾來看，綽約看見道兩邊如豆的燈火，稠稠密密，近近遠遠，都是小買賣商家，熱鬧得很。

“進城了？”藥姑也不由得吃了一驚：“前頭走錯了吧？要不要叫停他們？”

“且慢！”喬月卻豎起手來制止道。

空氣裏好像一股異香飄來。這股香非花非草，極是輕盈，開始並不引人註意，待到發覺時，竟然處處都是，喬月舉起袖子那一瞬間，竟覺得衣服上也是。

“這是墨香，咱們來對地方了。”

藥姑閉上眼睛，那味道不必尋便自己翩然而至，她半天沒開口，再說話時，竟也笑了：“確實沒走錯，”眼一睜又有些發急：“可咱們今晚住哪兒？難不成直接闖人家墨廠去不成？”

喬月回頭，沖她嫣然一笑：“看這裏熱鬧成這樣，還怕沒有客棧？想來左丘家墨業頗為龐大，已自成產業，連帶養活許多附近商農。”

話才說到這裏，前頭便傳來齊叔的聲音：“回喬老板話，右邊有家客棧看著不壞，咱要不要下來打尖？”

喬月沖藥姑擠擠眼睛，意思我的話如何？

藥姑二話 不說撈起轎簾便跳了下去，倒嚇了幾個轎夫一大跳。

眾人打發了車馬，早有夥計出來接著，殷勤將他們領進了客堂。

“幾位也是來買墨的吧？”老板卻是一臉高冷，坐在高高的櫃臺後，冷眼看著他們：“我醜話先說頭裏，小店一不賒帳二不替人押貨，另外只有正院南院兩處，要租就全租下，零住您還是另請！”

傲氣十足，卻不知這氣勢因何而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