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手四兩撥千金玩得實在妙！

可惜喬月剛才早看出春水娘的不安，雖只有一瞬，卻也沒逃得出她的眼睛。

因此對方的反擊，也就沒什麽意義了。

“孟大人自來哲州之後，就將此地治理的很好，有幾個造亂生事的，也都讓他平伏了，”喬月將張二麻子和炎三的事說了：“殺雞給猴看，不怕死的世上畢竟少，春水娘您覺得呢？”

春水娘不鹹不淡地笑了三聲，正要再說什麽，忽然黑衣人又現，手裏還握著個一指高的小瓶，不知裝了什麽，畢恭畢敬地送到春水娘面前。

“就這麽點？”春水娘一臉的嫌棄，撇了撇嘴，嬌艷嫵媚的臉上，竄出一絲奇異的兵鋒血腥氣。

黑衣人躬身點頭：“那小子身上皮幹肉枯，外頭看著好，其實不過是付爛皮囊。”

春水娘哼了一聲，忽然轉眸看向喬月：“喬老板，你知不知道，這裏頭裝了什麽？”

喬月看看桌上靜悄悄直立的小瓶，小巧的玉身玲瓏剔透，斑駁的陽光下閃出泠泠的清光。

看起來不壞的一件藝術品，可喬月只一眼便莫名地覺得心中發寒，僵如木石。

齊叔清了清嗓子眼：“想是花掌櫃的人油吧？”

喬月心裏已經猜到，可聽到那兩個極不堪入耳的字，還是忍不住轉開了眼睛。

藥姑身上一陣惡寒：“就這麽會工夫你們就把他折騰成，成。。。”後面的話她實在說不出中 。

春水娘無所謂地嘟了嘟嘴，仿佛以玉瓶當鏡，檢查自己容貌似的：“姓花的怕冷，我就讓他烤烤火唄！不過我裏火大，一時失手也是常事。既然失了手，不如廢物利用，對了你們知不知道，屍油其實是極有用處的一味陰藥！用得好，能省很多麻煩呢！”

這樣的話喬月多一個字也不願意聽，此刻她倒有些想念頂著活閻羅名頭的西平王了。

真想把這個女人和他關在一個牢籠裏，看看最後是什麽個結局誰能活著出來！

粉光膩脂的修長玉臂輕輕伸過來，指尖蔻丹嫣紅誘惑，拈起那只玉瓶，春水娘嬌笑著把玩：“這東西實在難得，又好用得很，喬老板你我一見如故，我分你一半如何？”

狗屁的一見如故！

喬月冷眼見對方將那只玉瓶推到自己手邊，更一臉不懷好意地譏諷，不由得眉心倏地一凝，春水般的眼眸中霎時有戾氣迸出：“好東西你自己留著吧，地獄裏這東西想也不缺，我要時自會去取！”

說罷指尖一剔，玉瓶未觸及到她，便如鬼魂附體箭一般朝春水娘懷裏飛去！

齊叔在後淡淡一笑：“這還不算什麽，當年宮裏有人還養小鬼呢！屍油不過是個道具罷了，說起地獄來，喬老板您也算是從裏頭活著逃出來的人，春水娘在您面前，那是班門弄斧了。”

電光火石間，春水娘得意洋洋的眼神，陰沈了下去。

嫉妒，是這個女人身上最大，也可能是唯一的弱點，而這個弱點，旁人難以知曉，因到目前為止，還沒人能撼動挑戰她的地位。

可如今，喬月的出現卻暴露了她這一命門！

以齊叔的老辣，又怎會看不出來？既然看出來，又怎會輕易放過而不加以利用？！

玉瓶被春水娘側身讓開，咕嚕嚕順著山勢滾了下去，嘀嗒，嘀嗒，在臺階上發出脆響。

好像鬼差曬笑，又像夜叉夢囈。

“你這話什麽意思？”春水娘盯住齊叔：“看起來你家喬老板的來路，很有些可疑嘛！”

“歸莊喬月，春水娘盡可以去查。” 齊叔無所謂地笑：“孟大人可以做證，哲州能收回中原，我家喬老板可算功不可沒。”

春水娘還是緊盯住他：“有功又如何？死在我手裏的，都是當年有功的，這人哪，功一高心就不安，欲望跟老虎似的，放出山來就再回不去了。”

齊叔不說話了，一張老臉面松皮掛，隨便你看，也隨便你說，造反不造反，不就在你一張嘴麽？

想誣陷？那就試試！

春水娘忽然倒抽一口涼氣，身體猛地向回一縮：“老人家怎麽看著面熟？咱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藥姑唇角微彎，湊到喬月耳邊：“到底還是看出來了。”

喬月絳唇微抿，仿佛含笑。

春水娘入宮做藥引子時，藥姑已經出去了，因此她認不出來，不過齊叔不一樣，當年他正是風聲水起炙手可熱之際，大內總管四個字代表了什麽，不必明說。

春水娘可能在某個地方某個機會得見他一面，也許齊叔並不自知，不過這些藥引子們就住太監房後不遠，雖明令彼此不得靠近，可規矩總是用來打破的，以她的機靈勁兒，偷溜出來也不足為奇。

齊叔一身淡然之氣，面無表情地回：“我是個跑堂的，沒打戰時京裏也曾呆過，許是那日見過您？您這樣的身份，怕是出自豪門貴階，我不敢高攀，確實也沒有明確的印象了。“

春水娘悶笑一聲，慵懶地掃了眼身後不遠處，還沒退下去的黑衣人們：“你們聽見沒有？他說我出自豪門貴階呢？哈哈，真正好笑！專賢司的人哪個不知道，我是從刀俎下逃出來的人肉藥引子？豪門貴階？哈哈！哈哈~！”

與她妖艷的外表不同，她的笑聲極為尖利，宛如刀子刮過金器，刺耳難聽，尤其此時恣意而為，愈發讓人無法忍受。

喬月蹙起眉頭，十足不肯遷就的道：“春水娘您能不能有別笑了？我牙有些酸倒，怕再這樣下去，就消受不了您這一桌的好菜了！”

春水娘臉色一窒，涼薄而陰冷站了起來，寬大輕柔的長袖一拂，石桌上滿滿的酒菜碗碟杯盞，剎那間便玎玲桄榔落得一地都是，酒也撒了菜也潑了，碎瓷片濺到喬月的腳背上，冰淩似的刺痛。

“哪兒來的野雜毛？膽子倒不小！當我春水娘是茶館裏陪人聊天取樂的主兒？我問一句你擋一句，既然有心要來為什麽事事不順從我意？當我專賢司是你自家的飯館嗎？！”

終於，春水娘發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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