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春水娘動怒，喬月反笑了，雙目彎彎小月亮似的，一嘴糯米糍牙撐得朱唇很飽滿：“知人知底，方才做得生意。我們說您是豪門貴族，其實是說個好彩頭罷了。您是什麽出身別人不知道，我們心裏清楚的很。沒這份膽量和勇氣，沒這點底氣，怎麽敢出現在這血池肉林的陽林莊裏？”

春水娘咬緊了牙：“嗯這麽說你還真知道？那你說說看，老娘們什麽出身？”

不知怎麽的，她尖刻薄涼的聲音在喬月聽來，竟有一種不可琢磨不可聞說的興奮。

喬月聳聳肩，很隨便地就開了口：“你是個孤兒，自繈褓中便被父母遺棄，後來被撿到送去了慈養堂，再後來，又被抱進了宮裏，做了專治商丞相頑疾的藥引子。”

離得不遠的黑衣人們，不可置信地看著喬月，一個個噤若寒蟬。

他們是陽林莊豢養的殺手，卻從想過，專賢司位高權重的統領春水娘，竟然與自己身世一樣！

哦不，也不算一樣，至少，自己還不曾做過什麽藥引子。

人肉也能做藥引子？！

不過他們也只能想到這裏了，因下一瞬間眼前便齊齊出現碎光片影，不知什麽東西忽然瓦解了他們的軀體，五個人陡然如破掉的人偶一般齊齊落地——肢離破碎，血腥滿地。

春水娘妖艷魅惑的修長眸子，一瞬不瞬地盯住喬月，深紫到有些發藍的眼珠子裏，剎那間閃過可以稱之為兇光的東西。

“果然膽子不小，”春水娘的聲音好像是從喉嚨深處抽出來的，嘴巴不動，卻幽幽然飄了出來，蛇信似的，懸在空氣中間：“也果然很有本事。不過你身邊有個宮裏的老人，老娘這點陳年舊事讓你知道，想必也不是什麽難事。”

事已至此，齊叔遂沖春水娘行了個半禮：“見過春水娘，小的乃先帝爺在時，大內總管齊公公也。”

藥姑不動聲色站著，心裏卻有些沒底，不知喬月這麽早掀牌給人看是什麽意思。

不過她也明白，喬月做事謹慎而不魯莽，因此她雖有些擔心，卻不慌張。

春水娘看著喬月，又看向齊公公，好一會才發出一聲輕嗤：“原來做狗的到哪兒都該不了吃屎的性子！奴才做到骨子裏，也算一種福氣！”

她聲音極輕柔，甚至還有些嬌媚之氣，卻讓人瞬間覺得仿佛一根極為尖利的刺一下子紮進皮膚裏。

藥姑臉上不覺有些發燒，心裏一股氣湧上嗓子眼來，想忍，卻很難。

齊叔卻滿不在乎：“我既凈了身，也就斷了後世之想，做什麽都是混口飯吃。倒是春水娘你，不做藥引子，要做人肉包子了麽？”

春水娘知道他指的是身後黑衣人的碎屍地，卻連眼珠也不肯轉動一下：“有些人生來就是做包子餡的命，看著高高在上，一樣說死就死。有些人卻生來就是拿命養氣的主兒，看著做了人家的藥引子，一樣說翻身，就翻身。”

喬月恰到好處地一笑：“是呢，偏有中原帝那樣寵幸愛護你，怎怨得想翻身就翻身呢？不知他有沒想過要扶你上位？做皇後好不好？垂簾聽政好不好？”

她的笑可愛之極，一雙虎牙似閃不閃地唇邊顯露，可聲音卻如此惡毒，不知怎麽的，又讓春水娘喜歡得緊。

“做皇後？”春水娘放聲大笑，“哈哈，做皇後？”笑得上氣不接上氣，笑到最後，眼淚出來了：“他娘的我做哪門子皇後？哈哈，真叫老娘笑斷了氣，還皇後，哈哈！”

喬月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頭。

剛才的話她是有意要激春水娘的，在她看來，以春水娘的性情品格，不會不對高位權勢無所貪圖，若對方真吞下自己拋出去的魚餌，人證藥姑齊叔皆在，將來這就可算自己手裏的一條把柄。

就算春水娘老奸巨猾不理會，可臉上表情喬月還是能追得也些蛛絲馬跡，只要對方有這個心，喬月捏住線頭緊追猛打下去，不怕沒有露狐貍尾巴的時候。

卻沒想到，春水娘給出這樣一個反應。

看似發狂，實則不屑，隱隱約約藏在背後的，又似乎有一絲淒涼，無可奈何到極點的悲愴。

這女人跟中原帝到底什麽關系？！做皇後三個字有這麽好笑？

還是說，她有什麽苦衷？不可示人？！

“糖六你知不知道？”沒來由的，喬月忽然打斷了春水娘的恣意狂笑。

春水娘的笑凝固在臉上：“糖六？”

仿佛一下由夢境回到現實，春水娘嘟了嘟嘴，懶洋洋地坐正了身子，一手托腮，雪白精致的面容多了一絲慵懶媚色：“那小子化成灰我也認得。你問他做什麽？”

喬月眸光微微一閃，唇角向上一牽：“糖六就是我要交給春水娘你的人哪！”

春水娘一楞，過後鄙夷地輕哧一聲：“你眼瞎了敢糊弄你春水奶奶？誰不知道糖六那小子倒了戈偏了東盛？如今正領著東盛那邊的八皇子圍剿西平呢！你交他給我？我賣給誰去？這小子如今還值個屁價錢？”

喬月聞言，忽然低頭以袖掩唇，露出個堪稱狡黠惡劣的笑容來：“原來西平的事春水娘你知道得這麽清楚？領頭的八皇子都叫您清清楚楚說出口來了？您怎麽知道了？”豎起一根攔在嬌艷欲滴的唇間：“噓，別說您眼線多哈，您是中原的人，又只管著國內叛變的事，邊界外頭的，按說您該插不上手的。”

春水娘線條婉轉曳麗的眼角挑起一個妖異弧度，臉上表情愈發怪異，陰魅沙啞的嗓音頓了頓方響起：“怪不得呢！怪不得呢！”

喬月眨了眨眼睛：“什麽怪不得？”很有興趣的樣子。

春水娘原本陰郁美艷的五官愈發的陰沈：“怪不得你處心積慮要混進陽林莊，怪不得你事事與我做主言語間無一句相和。其實你就是探子對不對？你是東盛的人對不對？八皇子買通了你，要從我這兒打聽些好處對不對？”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