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宮偏殿熱鬧起來了，裏頭添置了很多小孩子的用品, 有輕巧的小木馬, 也有一些機巧的玩意兒, 夠得上皇太孫玩上一整天都不膩煩了。也不知皇太孫是不是隔代遺傳, 太子在世時溫和賢德的性子, 從來都是忍讓兄弟的，大臣們有時候也憂慮太子性子太軟弱，以後坐不穩皇位。而太子妃更是以夫為天的那種性子，若是沒有夫君支撐著, 都要昏過去了。

可皇太孫不同，人小鬼大, 也不知是打哪兒學來的, 有時候真是讓秦箏苦笑不得。

這不, 瞅著他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 一臉求表揚，秦箏也不能裝作看不到, 只能牽著他的手, 慢慢兒往裏頭走去, 邊走邊問, “你做了什麽事了？”

皇太孫哼哼了兩聲, 正要脫口而出, 卻捂住了嘴巴, 這是在外面, 不能說, “悄悄兒告訴姑姑。”

“行。”秦箏與皇太孫跨過了門檻，進了正殿，莊貴太妃見皇太孫進來了，笑嘻嘻地打趣他，“這是害羞了麽？”

皇太孫立馬將頭埋入自個胖乎乎的小雙手中，秦箏看了看太妃，又看了看皇太孫，不懂他們二人在打什麽啞謎。

莊貴太妃只是笑而不語，提醒皇太孫，“你剛才嚷著姑姑，不是有話跟她說麽？現在她來了，還不快去？”莊貴太妃是真心疼愛秦箏的，也想著秦箏過得好，她自個浸淫宮中多年，也撫養過皇帝一陣子，後來對皇帝多有照拂，關註著皇帝的一舉一動，宮中那些嬪妃都猜不中皇帝心中想什麽，但太妃多少能摸個七七八八。

皇太孫被送過來面上說著是因為太子妃教養不當，皇帝很是生氣，禁足太子妃，又想著莊貴太妃宮中冷清，有個小兒相伴，替自個盡孝道，正好全了自個的仁孝之名，至少文武大臣們如今都是這麽想的。

可莊貴太妃卻不這麽想，她還記得皇帝登基的那天晚上，悄悄兒來到她宮裏，跟她說過，若是以後有了合心意的儲君，定然是起了立皇太孫的心了。

她觀著皇太孫的資質，不說如何，品行倒是比二皇子和五皇子好多了，至少是個知恩圖報的。

秦箏牽著皇太孫的手，與他一齊進了他殿內，秦箏讓柳枝在門口守著，皇太孫見屋內沒有小丫鬟了，本來站在秦箏面前，蹦跶了兩下，硬是雙手加雙腳，攀著秦箏的雙腿，爬了上去。

秦箏見他小腿麻溜，倒是有些擔憂，一把攔住了，“哎呀，你當心兒。”

皇太孫伸手抱住她的脖頸，笑嘻嘻地說著：“沒事兒，我當心著呢。姑姑，你身上好暖和，還香香的，我跟姑姑說悄悄話兒。”

“你這小調皮。”秦箏伸手點了點他的小鼻尖，他扭動了幾下，嘿嘿地笑開了。

“說吧，你這個小家夥，到底做了什麽事兒？”秦箏拿出袖子中的帕子，替他擦了擦臉，剛才出去玩，臉也不知道在哪裏碰了一道灰，看著倒是有幾分俏皮，只是到底得擦了，要不讓人笑話了。

皇太孫摟著秦箏小聲說：“我跟姑姑你說，我這不是還小麽？今天，我換了兩條褲子呢。二皇叔早上又過來了，還特意送了好多東西，說是要給姑姑和庶祖母的，我說喜歡，他也給了，我鬧著讓他抱，庶祖母攔著，不讓他抱我，他有點生氣了好像，不過還是抱我了，然後啊，我就坐在他腿上喝茶，喝了兩杯茶，就，就尿了他一褲子，他好像還有點生氣了，不過不敢多說什麽，只能吃啞巴虧地回去了，誰叫他不安好心，肯定是為了害姑姑。”

“你咋知道他不安好心？”

皇太孫搖頭捂著嘴巴，就是不說，還一副你問我呀，我說不定回告訴你，這樣的小心思惹著秦箏。

“不告訴你。還有五皇叔也是，欺負我是個小孩子，啥都不懂，還想哄著我在姑姑面前給他說好話，哼，我就是尿他一褲子！不過五皇叔作弄起來特別好玩，但是二皇叔捉弄起來，總讓人覺得有點害怕，姑姑，你說他是不是天生會吃人啊？”別看皇太孫前頭說的話很小大人模樣，可是後頭的話語卻跟小娃娃沒什麽區別。

“你是不是又纏著嬤嬤說故事了？還是又調皮被嬤嬤嚇唬說宮裏有啥東西吃人了？”

“才沒有。”皇太孫一點都不承認。

“姑姑，聽說你這次進宮是為了什麽選秀？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熱鬧不？好玩不？我也想去。”

“去哪兒？”

“選秀。”

秦箏噗嗤一聲，抱著皇太孫笑彎了腰，趁著他現在還是個軟團子，趕緊多欺負，瞧這腹黑樣兒，只怕以後只有被他欺負的份了。

卻說選秀正日子一到，秦篙天不亮就乘坐著馬車到了宮門口，讓嬤嬤給接了進去，之後就是一通檢查，這才放了她們在選秀的殿外等候著。

秦箏則與皇上、莊貴太妃一同到了選秀的大殿中，因著前幾日三公主生母沖撞了皇上，因而讓她禁足，也就沒有高位妃嬪在了。

秦箏特意悄悄兒跑過來，雖然她答應了皇太孫說要帶他過來，可是她推卻的理由也想好了，是他自己不好，睡過頭了，她有去看他，他還睡著。

卻沒有想到，臨了快要選秀的時候，他竟然蹦跶著小短腿跑了進來，似模似樣地向兩位長輩請安後，就猶如怨婦一般指責秦箏這個負心漢，說話不算話，小小人兒還叉腰對著她，嘟著小嘴巴，看上去就覺得好玩又好笑。

莊貴太妃也笑了，跟皇上解釋說秦箏幹了什麽好事，皇上竟然還側頭嘲笑秦箏說：“你看，欺負我們皇太孫，這下被捉包了吧？”

“是呀，我們皇太孫太聰明了，真是頭疼。聰明的小孩一點都不好玩。”秦箏雙眸都是寵溺，可嘴上卻說著嫌棄的話兒。

皇太孫立馬熟練地坐在了秦箏的懷裏，才說：“不，我一點都不聰明，我很笨，我很好玩的，姑姑跟我玩兒。”

他這話又惹得莊貴太妃和皇上一陣笑。

很快，選秀開始了。

原先他們就已經心中有了盤算，選定了人，如今不過是走個過場，秦篙是在最後那一組出現的，只是這一組皇上壓根就不想選人，直接讓她們下去了。

而作為秦老夫人母家的俞家姑娘竟然沒有出現在選秀的隊伍中，倒是讓人覺得意外。秦箏想把皇太孫給莊貴太妃身邊人伺候，自個去問問，可皇太孫黏著不放，沒法子，她只能牽著他一起過去。

等到了秀女統一休息的場所進去，才發覺門口守著侍衛，其中一兩個好似葉王府裏頭的人，還有些面熟，十一正從外頭進來，見是秦箏，趕緊請安。

“怎麽回事？”

十一不太開心地說：“還能怎麽回事？也不知怎麽搞的，竟然有姑娘不小心落水了，聽說是鞋底打滑掉下去的。然後，你知道麽？掉下去的那個倒是沒事，救人的那個竟然還嗆水了。”

“是姓俞麽？”

“就是她。郡主怎麽知道？”

“我家的表姐，落水的人是誰？”

十一撇了撇嘴，“還能有誰，郡主家的好庶妹。”

秦箏大開眼界了，難以置信，再問一次，“你是說，秦篙掉水裏被我表姐救了，結果秦篙沒事，跑去選秀了，表姐卻剛醒過來？”

十一面露難色地點了點頭，這樣令人想不到的發展趨勢他也很絕望啊。他不是故意的啊，就是見秦篙在河邊走著，正打算像個法子讓她落水裏，沒想到她自個先掉下去了，他當然不會認為是自己武功已經精進到了能夠無實物打人的境界。

“行，那我帶她們二人先回去一趟。”秦箏讓十一將俞曲佩擡上馬車，自個上了馬車，皇太孫鬧著要出宮，她也不敢帶他出去，還保證一會就回來，他這才乖乖地被十一送到了皇帝的寢殿內。

秦老夫人聽說選秀結束，就讓管家準備的大串的鞭炮，庫房裏頭本來就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鞭炮，可秦老夫人說不夠，讓他們再去買了更粗的。

當馬車停在門口，秦老夫人眼巴巴地望著裏頭的人出來，報一聲喜，沒想到俞曲佩竟然是被擡著出來的，至於秦篙卻微微低著頭。

秦老夫人見秦箏一個人都沒帶地回府，以為她是惹了宮裏貴人不快，坐下後就要開口訓秦箏，“你是郡主，在宮中都是貴人，你得罪不起他們，還是趕緊過去賠罪吧。”

“祖母誤會了。我跟過來是因為聽說俞家表姐為了救秦篙跳下去卻連選秀都誤了。不過在我想來，更為蹊蹺的事是為何秦篙無事？”

“秦篙，你到底做了些什麽事？”秦箏蹙眉盯著秦篙。

秦篙直挺挺地跪下，“沒有，祖母，我什麽都沒有做，我是被冤枉的。”

俞曲佩沙啞的聲音輕輕響起，“姑祖母，郡主，我已經無事了，請讓人送我回客棧休息吧。”

“表姐是為了救秦篙才受了拖累，毀了大好的前程，表姐留下來接受我們的照顧，自是應該的。”

俞曲佩卻默了許久，吐出一句驚天地話來，“我怕在你們這，我命得搭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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