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十三章 《並行的太陽》……

關燈
楚重陽看著手上的血,覺得有些暈眩。

明明沒有人碰陳深,但就是突然多出了傷口。

突然之間。

楚重陽想起了上次在陳深背後見到的那些細小傷孔。

怪異無比。

親眼目睹這樣的場景,楚重陽後背一涼,難不成這世界上真有那些怪力亂神的存在。

傷口怎麽可能會自己憑空出現。

“我給你打120...”

楚重陽思緒全是亂的,她一邊用手撐住陳深的身體,一邊艱難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手機鍵盤被手指上的血染紅,楚重陽才慌忙摁了個1,陳深撐著樓梯扶手站直身體。

手越過楚重陽的肩膀把她的手機摁住。

“不用。”

陳深的聲音比以往輕。

“沒事。”

楚重陽楞了楞,最終把手機放回懷裏。

不一會兒宅子裏又慌亂起來,工人們把受驚過度的馮老太送去醫院,把樓上來找事兒的人給捆起來往外運。

有好幾個人身上被玻璃渣子覆蓋,連動彈都動彈不了,看到樓下陳深後嘴裏直嚷嚷,神情像是看見鬼。

陳深把楚重陽送回越野車,低頭朝司機說。

“盡快。”

夜色下,楚重陽看向車窗外陳深蒼白的唇色。

心裏有很多問題,卻不知道該從哪個開始問。

傷口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他會通過一幅畫提前知道馮老太會受傷?

為什麽...受傷了要裝沒事。

明明剛剛疼成那樣,現在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就像...習慣了一樣。

車緩緩開走,楚重陽看著陳深在後視鏡裏的身影越來越遠。

變成一道像夜色一樣散不開的深遠。

當天晚上楚重陽就失眠了,眼睛閉了幾回就睜了幾回,門外的蟬叫聲就沒停過。

她坐起身,手指的觸感仿佛還是濕的。

像是沾著陳深的血。

頭跳著疼,周圍安靜到讓人覺得處在異度空間。

楚重陽走到三樓,陽臺上的玻璃罩裏有長明白燭,就算沒有開燈,陽臺也不暗。

在閃爍的光亮中,楚重陽把手中的網球放到鐵藝桌上,和網球上的兩個窟窿大眼瞪小眼。

本來是在院子裏面壁思過的網球,被她給帶上來了。

“畫...”

楚重陽對著網球問。

“到底是怎麽回事?”

網球當然不會回答她,但楚重陽腦子裏的一些片段逐漸自己串聯起來,形成一些清晰*的線條。

她想起曾經在她耳邊不斷響起的紙筆摩擦聲。

每當她那種聲音響起,她就會像是被人牽引著一樣,所有的情緒都會無端地變化。

會變得毫無邏輯。

‘畫山成山,畫水成水。’

楚重陽想起畫展上陳深對她說的那句話。

雖然理智告訴她不可能,但手卻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不可能。

他媽的怎麽可能。

後脊梁骨嗖嗖地冒涼,楚重陽環顧四周,突然覺得夜色裏亮起白燭像是一雙眼睛。

黑暗處有無數雙眼睛。

這些眼睛在畫面外,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肯定是哪兒出錯了。

楚重陽把網球攥回手心,努力忽略內心的那個聲音。

掙紮了十幾年的人生,怎麽可能只是旁人茶餘飯後的笑話。

直到陽臺被門外的光染亮,楚重陽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陽臺坐了一晚上。

手機屏幕上顯示‘7:11’,腿早就被坐麻了。

一晚上沒睡,楚重陽看什麽都是含糊的。

手機鈴聲響起後,她盯著屏幕好幾秒,才意識到應該接電話。

“餵。”

封梅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是我。”

她開門見山。

“林眉來找我了。”

不得不說林眉這兩字有神奇的效用,楚重陽坐直身,混沌的腦子直接清醒了。

“她問我為什麽你沒再去上學。”

封梅那頭傳來賣早點的吆喝聲。

“還問我你現在的住址。”

聽到這兒,楚重陽感覺嗓子那塊兒有點疼。

“放心。”

封梅緊接著說。

“我說我不知道。”

楚重陽屏住的呼吸終於吐出去。

“謝了。”

“不用。”

封梅說得很快。

“幾年沒見,林眉...變了很多,我第一次看見她那麽生氣,以前她總是和氣融融的,像是不會發脾氣。”

“人啊。”

封梅嘆了口氣。

“都是會變的。”

其實沒變。

楚重陽在心裏回了一句。

她一直都那樣,從以前到現在。

“你住那兒住得還挺好吧,要是有什麽不順手的跟我說。”

電話對面傳來趙封的聲音,像是也要說話,被封梅罵走了。

“你就安心準備自己的事情,這邊的事兒我幫你擋著。”

掛完電話後,楚重陽覺得心裏有點兒溫暖。

腦子又開始亂想。

如果這個世界是幅畫,那為什麽她不能有封梅那樣的長輩,非得遇到林眉。

她上輩子和漫畫作者有仇?

想完後楚重陽自嘲地笑了聲。

這個世界怎麽可能是幅畫。

這是她自己的人生,靠她自己的意志活著。

像是在說服自己,楚重陽下樓的時候又在心裏默念了一句。

不是畫。

煩躁的時候就想動筆,繪畫是最能安撫人心的事情。

但掀開畫布後,楚重陽第一眼就看到了之前臨摹的莫高窟畫作。

腦子裏全都是小女道那句‘波旬’。

所謂欲念入畫。

畫筆在空白的畫板上懸停了半天,只留下道延申的藍紫色顏料,往下滴落。

像是一道想不清卻也越不過去的檻。

拿出手機後,第一反應是打開微信,徑直*翻到陳深的頁面。

‘掙紮在幼兒園水平的陳大惡人’。

-在哪兒。

楚重陽本來準備問陳深的傷怎麽樣,但又覺得倆人沒熟到可以互相關心的地步。

對面沒有消息。

楚重陽百無聊賴地盯著畫板發呆,過了會兒手機傳來震動。

陳深直接傳來了一個地址。

-剛剛在打網球。

楚重陽總覺得是自己想多了,陳深這口氣像是在給她解釋為什麽回消息回晚了。

點開地圖後,定位竟然是貴雅高中。

楚重陽盯著地圖上的紅點盯了足足有一分鐘。

她站起身,拿起外套和鑰匙往外走。

管他是不是怪力亂神。

楚重陽只知道自己再這麽悶在家裏,遲早會因為想不清這些事給逼瘋。

從出租車下來後,一眼就看到貴雅高中門口的噴泉。

還是熟悉的校門,但楚重陽有種自己被隔絕在外的感覺。

她現在已經不是貴雅的學生了,沒有胸牌該怎麽進去。

就這麽來了,也沒跟陳深說一句。

物是人非。

楚重陽在噴泉旁頓了頓,沒明白自己到底在幹什麽。

一夜沒睡人都傻了。

“楚重陽!”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真是你啊!”

魏佳雯繞到楚重陽跟前。

“你怎麽穿成這樣?”

楚重陽看到魏佳雯的臉,下意識地頭疼。

在那段耳邊紙筆摩擦聲不斷的日子裏,出現頻率最高的就是魏佳雯。

明明倆人也沒什麽深仇大恨,就是看互相不順眼。

魏佳雯這姑娘也跟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要是她真活在漫畫裏,那她和魏佳雯,肯定有一個得是那種和主角針鋒相對的配角。

沒腦子的那種。

楚重陽低頭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姑娘。

耳邊沒有紙筆聲。

魏佳雯看著楚重陽身上的運動衛衣慢慢皺起眉,楚重陽以為她在尋思著怎麽給自己的感言裝上刺兒。

結果眼前小姑娘開口。

“還別說,你穿什麽都好看。”

楚重陽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以前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喜歡你。”

魏佳雯說話的態度像是在說另外一個人的故事。

“那時候我看你穿那些價格一看就高的衣服,我就心想,肯定是因為你穿得好才顯得好看,但現在發現這就是我自己在安慰自己。”

“進去吧。”

魏佳雯拿胸牌領楚重陽進校門。

“你是不是來找陳深,我聽一中的朋友說,你們倆在一起了。”

楚重陽還沈浸在魏佳雯到底為什麽變這樣的情緒裏,猛得一聽這話,差點沒嗆口氣。

還沒解釋出口,魏佳雯自己先轉移了話題。

“你離開了這麽將近三個月,我突然覺得沒意思了,現在我一直是高三的第一名,快高考了,我也快離開這個高中。”

“以後也許我們就不在一個城市了,也許再也不會見面,我再也不會遇到一個讓我看到一眼後就覺得嫉妒的人。”

魏佳雯扭頭看向楚重陽。

楚重陽看著魏佳雯有些觸動。

這還是一看見她就來找事兒的那個牛皮糖嗎。

變懂事了*。

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祝你...”

楚重陽不知道該說什麽。

“高考成功。”

“我肯定會成功。”

魏佳雯笑了聲,兩人繼續往校園深處走。

“最近一個月我總結了下自己討厭你的原因,你給我的感覺像是太陽,站在最顯眼的位置享受最好的特權,但又不把人放在眼裏,就像我拼盡全力也沒辦法獲得你萬分之一的光芒。”

“但我想通了,人不一定要成為太陽,人也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我可以成為野花,可以成為石縫裏的草,我只要把我現有的光芒放到最大就好。”

“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我不能,你也不能。”

魏佳雯轉頭看看楚重陽。

“最近班上轉來了個叫林雪的大小姐,同樣的出身,你比她好多了,起碼不會動不動讓其他同學給她跑腿。”

楚重陽聽著覺得很奇妙。

就好像一直戴著刻板印象鐐銬的人物突然被點醒,在枯木上長出了屬於自己意識的嫩芽。

她們倆人最終在貴雅的畫室外停下腳步。

畫室不遠處站著一些人。

魏佳雯指了指門。

“陳深應該在這裏面,他的那群小粉絲經常來這兒蹲點。”

“謝了。”

楚重陽的聲音放低。

雖然不知道魏佳雯為什麽會發生變化。

但是這種變化很讓人舒服。

她們是獨立的個體,不是誰筆下的執念。

不是刻板印象的化身。

“欸...”

魏佳雯朝楚重陽伸出手,清了清嗓子。

“你好,我們重新認識下,我叫魏佳雯,其實人沒那麽壞,就是容易鉆牛角尖。”

楚重陽楞了楞,伸出手握住眼前小姑娘的手。

“你好,我叫楚重陽,人的確很壞,脾氣也差,根本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優秀...以前的事對不起。”

“再見。”

魏佳雯笑了聲。

“再見。”

楚重陽看著魏佳雯離開的背影,像是看到了漫畫的翻頁。

翻開是空白。

是可以留下痕跡的空白。

魏佳雯的身影消失後,楚重陽像是被抽光全身的力氣一樣,身體一軟,靠在畫室外的墻上。

如果說她看到魏佳雯之前還覺得一切都是巧合,怪力亂神也只是錯覺。

但這會兒她才清醒地意識。

當初如蟬聲般纏繞在耳邊的紙筆聲,不是幻覺。

這十幾年掙紮在意識和無意識之間的人生,也確實是一場如同謎團般的笑話。

頭頂的陽光亮眼得如同能吞噬世間一切的陰影,但楚重陽卻覺得渾身無力。

眼睛發酸,魏佳雯剛剛說的話仿若還響在耳邊。

無力感。

要相信一場荒誕是真實的無力感。

那林眉算什麽,楚岡算什麽,她努力了這麽多年的人生算什麽。

死去的陸崟又算什麽?

那些虛假的情緒算什麽?

一直困在脖子上的枷鎖算什麽?

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她到底算是什麽。

一晚上沒睡的大腦意外地清醒,楚重陽捂住自己的眼睛,後脊椎骨都是麻的。

眼前傳來腳步聲,楚重陽不用睜眼就知道*是陳深。

那股熟悉的薄荷味,不僅刺激著楚重陽的味覺,也刺激著楚重陽捂在手底下的眼睛。

發酸。

陳深沒問她為什麽來,而是彎下腰。

“為什麽不進去?”

薄荷味越來越近。

楚重陽捂在眼睛的手沒有放下。

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哭的樣子。

更何況是陳深。

她以為陳深會不耐煩,但幾秒後,手上傳來溫熱的感覺。

陳深的手覆蓋住她的手,遮住無聲流下的淚水。

楚重陽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她沒動,任由自己和陳深僵在門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楚重陽覺得自己的淚水都快幹了,她才緩緩開口。

“陳深...”

她放下手。

因為眼眶還紅著,就立馬戴起帽子,也沒和陳深對視。

聲音很輕。

“給我看看你的畫。”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