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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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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家的花宴如常無異,花廳裏陳置著從暖房搬來的芬芳,果酒更比花草馨。

莊史氏的小兒媳莊七奶奶正拉著一眾姑娘在說話,她較幾個嫂子年少,說話風趣,姑娘們都喜歡圍著她。莊大奶奶左右挽著林家姊妹進屋,就一邊笑著同她們說起:“我這七弟妹伶俐乖巧,可最得母親和嬸娘們喜歡。”

因莊七爺先前一直在外求學,莊七奶奶也陪同左右,算來這還是林家姊妹初次見到這位莊家的七表嫂。

七奶奶花容月貌,一顰一笑都自有風韻,兼且進退得體,這般女子向是最招人喜歡。

“大嫂嫂,你可過來了!”莊七奶奶聞聲回頭見到她們就嫣然笑道,“這就是姨媽家的兩個妹妹吧?可真是標志的姑娘。”

嫣玉似笑而非:“七表嫂看著很是面善,也許我們還是夢中故人。”黛玉也點頭應和著姐姐的話。

莊七奶奶聞言一楞,才掩唇笑說:“也許這就是我同林家妹妹的緣分。”

一行人進到屋裏,花開正艷芳香襲人;落座後丫鬟端上果酒,一時觥籌交錯怡然自樂。

平素同嫣玉黛玉走得近的張家姊妹、柳寧安及湘雲等人都被安排落座在對面,嫣玉和黛玉就相鄰低聲說著話,無意正好看見坐在不遠處的馬林菲端起酒盞朝她們遙遙相祝。

繕國公府雖與甄家結為姻親,但在甄家落敗後卻並未受到牽連。甄妍已嫁給繕國公馬三爺多年,如今膝下兒女雙全,即便如今甄家敗落她也好好做著她的馬三奶奶,未似文氏和文晴遠那般受到牽連落得淒涼下場。

馬林菲已經與她的表兄,即齊彤的胞兄齊二爺定親,親迎之期就在嫣玉出閣前兩日。

見馬林菲舉杯示意,嫣玉和黛玉也向馬林菲端起酒盞。

“許久未見兩位妹妹了。”馬林菲含笑,許是喝了兩盞清酒之故,兩頰染上幾縷緋色,似搓了淡淡的胭脂。

“林菲姐可是大忙人,哪像我們也就在家無所事事了。”黛玉就笑說道。

馬林菲又喝了半盞酒,看著倒又幾分借酒消愁的意味;候在她身後的大丫鬟都上前低聲勸著她,又吩咐端上酸梅湯換了馬林菲面前的果酒。

果酒香甜,本是不易醉人。

只是馬林菲心中似有萬般苦悶,以圖借著這幾分稀薄的酒意將苦悶藏在心中。

“林菲姐,莫太貪杯了!對身子不好。”黛玉溫聲同她道。

馬林菲雙手捧著酸梅湯的青瓷碗低頭喝著,聽見她說才垂眸點著頭:“謝謝。”

那邊莊大奶奶正和徐家大奶奶虞氏說著話,莊七奶奶就過來跟她們搭著話,生怕花宴上稍有招待不周之處。

看見莊七奶奶溫聲細語地與馬林菲說著什麽,嫣玉就湊到黛玉耳邊悄然道:“看著林菲姐這樣子,恐怕還有一番緣故的。”

黛玉點頭:“剛才林菲姐好像還想說什麽的。”

本來馬林菲的情形看著就很不好,算來近日不測風雲也不少,可說不準是何事。

若說這莊家的花宴,倒還有幾分鴻門宴的意味。

嫣玉不經意擡頭,仔細望著莊七奶奶含著笑的側臉,一種古怪的感覺自心頭蔓開。

“玉兒,我們從前見過莊家七表嫂嗎?”嫣玉低聲問。

“從前,莊七表哥在外求學,也沒見過七表嫂啊!”黛玉很肯定的確沒見過莊七奶奶,只是不明姐姐怎麽突然問起此事。

“我感覺七表嫂很熟悉,似乎和一個我們認識的人長得像。”嫣玉嘀咕。

黛玉才認真仔細地大量起莊七奶奶,莊七奶奶也意識到了什麽回過頭,黛玉連忙正了身子裝作若無其事。

莊七奶奶又喚婆子去廚房將一早備好的諸類糕點呈上來,其中最多的就是鮮花餅;盛在流光琉璃盞中的玫瑰花餅已見撲鼻芬芳,玉蘭酥外酥裏蜜,桂花糕層層黃白交錯,上面還撒著一層糖漬桂花,與這花宴很是相宜。

“今春剛釀了玫瑰花露,姑娘們可要嘗個鮮?”莊七奶奶笑意盈盈地說著,就吩咐將玫瑰花露奉上給諸位姑娘嘗嘗。

湘雲細品就驚為天人:“這玫瑰花露可真為一絕!”

莊七奶奶莞爾:“雲妹妹若喜歡,待明年花時我特意給你留一罐。”

“如此我可要提前謝過七嫂嫂了。”湘雲就歡喜地應下。

嫣玉也捧起玫瑰花露淺嘗,濃郁的玫瑰花香自舌尖散開,仿佛已是沐浴於萬裏玫瑰花海中,世間只餘此一芬芳。

其實她並不喜歡這樣的玫瑰香,這香是帶有攻擊性的,似乎將玫瑰花的馨香無限留存只為在這一刻迷人眼。

她突然想起了郁明釀的玫瑰花露,那清淺溫婉的芬芳似猶存於唇齒間。

不過她還是一如往常地陪笑著,就聽見莊大奶奶也是笑吟吟地走到莊七奶奶身後玩笑地說著:“她可是經不得誇得!你們再讚她,她可就要歡喜得到母親跟前邀功了。”

“嫂嫂!我哪有那麽促狹。”莊七奶奶又羞又惱地嗔道。

大家聽著都笑起來,莊七奶奶就小酌著酒笑而不語。

馬林菲淚眼朦朧地低頭喝著酸梅湯,與這歡聲笑語總似格格不入;齊彤似乎才註意到這邊的異樣,提起裙子一角繞過酒案到馬林菲旁邊,卻一不小心袖子拂過案上的酸梅湯,淺褐色的湯汁立刻浸染上齊彤月白的衣裳。

馬林菲驚得哎呀了一聲,齊彤才回頭同莊大奶奶輕聲道:“我不慎暈濕了衣裳,去換個衣裳就回來。”

莊大奶奶便讓身邊的大丫鬟引齊彤去更衣室,齊彤就拉著馬林菲:“你隨我一同過去?”

馬林菲半掩著面沈默地起身跟著齊彤出去。

莊七奶奶聽見這邊的動靜還探看了半晌,才與莊大奶奶回到席座。

“姐——”黛玉喚著嫣玉,嫣玉還有些發呆沒有回過神來,微楞半刻才望向妹妹:“嗯?怎麽了?”

黛玉嘆息:“姐,你在想什麽呢?這麽入神,我還以為你剛才喝酒醉了。”

嫣玉哭笑不得:“胡說什麽呢!”

黛玉才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後面,神采飛揚地說起:“林菲姐是不是姻緣不順啊?剛才和齊彤姐出去時,我好像看見她眼裏都閃爍著淚光。”

“可她和齊二爺的親事是定在四月初。”嫣玉皺眉似有所想。

“林菲姐和齊二爺青梅竹馬,林菲姐總貼身帶著一枚青竹香囊;聽寧安姐說那是齊二爺在納征時送給她的,林菲姐可喜歡得緊。”黛玉跟姐姐咬著耳朵,說起馬林菲和齊二爺的事情也很是興趣勃然,“可剛才我真切看見林菲姐沒有帶著那枚青竹香囊。”

嫣玉聽得饒有興致:“怎麽寧安姐還同你說這些?”

依照這般說來,且不說馬林菲敢直接將她和齊二爺的定情信物貼身佩戴,可見馬林菲對她這位表兄用情至深;可如今馬林菲一反常態地沒有將青竹香囊帶在身邊,極有可能確是與齊二爺有關。

“林菲姐和齊二爺的事情在京城本就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林菲姐對齊二爺的深情。”黛玉絲毫不以為意。

她們正說著話,就見馬林菲和齊彤去而覆返。馬林菲神色仍是落寞黯然,回到座上只低頭盯著案上風拂清波的酒水發楞;先前本與左右談笑歡顏的齊彤也是愁眉不展的模樣,好似正為何事很是憂心。

畢竟是別人家的事,嫣玉和黛玉也只當未有知曉。

酒宴後一行人過去暖房賞花,林家姊妹故意落在後面同柳寧安說起話。

柳寧安隨意搖著羽扇,儼然高深莫測的世外高人。

“林菲將嫁,許是眷戀父母了。”柳寧安以扇掩面壓低著聲音說。

突然聽見前面盛萍似發現了什麽奇怪的東西驚嘆起,眾人圍過去相看,就聽她們七嘴八舌地說起:“竟是雙生並蒂花,是祥瑞之兆呢!”

那一紅一白兩朵牡丹挨在一起,倒真是稀罕之景。

柳寧安卻驟然變了臉色,退出人群才低聲同黛玉說起:“花無二色,國無二主,只怕是禍非福。”

此言一出,便是祥瑞之兆也成了不祥之花。

並蒂花本為祥瑞,可偏偏這花卻生出兩色,便不得不讓人以此大做文章。

“花無二色,國無二主?”嫣玉低聲念著,死死盯著那朵花。

便是在百花司也從未見過並蒂雙色之花,這比清平寺外秋海棠逆時開花還要不可思議,她也無法解釋這花開雙色究竟是何方妖孽在作祟。

可不過是區區一朵花,當真會有這般威力?不會也是和飛星流言一樣虛無之事了?

卻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林家姑娘可不就是雙生並蒂花,就回頭喚了嫣玉黛玉姊妹。

那兩朵紅白牡丹在風中搖曳,紅牡丹似丹朱般艷麗至極,白牡丹純潔無瑕似不染塵世的世外仙人;兩朵花交相映襯,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嫣玉才打起精神笑說道:“我與玉兒皆為女兒,與那白牡丹豈能相宜?”

莊大奶奶聽著也輕笑:“紅白牡丹,那便是好事成雙呢。”

嫣玉垂眸不語,風似吹來了幾分百花清香,引人似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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