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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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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節

臂,出門前隨意回頭看了一眼,小香爐中鋪在白雪似的香灰上的雪花形香篆因為方才動作的停滯而微有些瑕疵,但今日上天似乎格外眷顧她,那枚香篆並未斷裂開,只是在本該平整的表面上添了些細微的紋路,瞧著卻也有趣。

她於是一笑,明媚得正如窗外的春光,叫文老爺心都軟成了一灘水。

這園子錦心已經逛過太多次了,一路都很隨意又很熟悉地走,那種令文老爺熟悉的胸有成竹信手拈來似乎又回來了,又或者錦心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無論面對什麽,哪怕再難看的局面,她也能冷靜從容地面對。

文老爺一路都眉目含笑地望著她,偶爾出聲附和,配合著她的腳步,他也走得慢吞吞的,最終在一棵生著綠葉的梅樹下駐足,文老爺指著樹梢上已經褪色暗淡甚至染上臟汙了的紅綢,似是懷念地道:“這是你出生那年我爬著梯子綁上的,你們幾個都有,老人說孩子出生時候在樹上高高地系一條紅綢,孩子的一生都健康平安,歡歡喜喜的。你出生時正是個大雪夜,我走進園子裏,就看那梅花怎麽開得那麽好呢?於是我將紅綢系在梅花枝頭上,與你阿娘說,希望你這一生,傲雪臨風自高潔,風骨氣韻如梅花。”

這個典故,前世今生,錦心都未曾聽文老爺說過,只是那日偶然,在蕙心臨出閣前,看到文老爺指著院墻旁的一棵梨花上系著的綢帶,含淚又笑著與蕙心說話。

或許是因為前世錦心失去文老爺失去得太早,所以並沒有聽到這件舊事的機會。

她用力眨了眨眼,開口軟著聲音想要撒一撒嬌,聲音出口才發現泣音原來掩都掩不住。

文老爺偏頭看向她,又笑了,擡手揉了揉錦心的頭,張口時也有些沙啞的聲音才叫錦心擡起頭,然後便註意到了他眼底的淚光。

“可我如今才明白,什麽傲雪臨霜,什麽風骨氣韻,我只想我的孩子一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只想你歡喜快樂,不求你高潔出塵。”他摩挲著錦心的頭,對將要及笄的女兒還似待小姑娘似的,摩挲著她的額發,然後再一點點給她理順,“是阿爹無用,是阿爹對不住你、對不住你們……”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似乎都被他憋在了喉嚨裏,只傳出隱約的氣聲,錦心用盡全力想要聽清,可惜她並沒有婄雲賀時年他們的那個耳力。

反而是站在錦心身後不遠處的婄雲,拿出壓箱底的本事盡全力分辨出幾分後,猛地擡起了頭,眼中一瞬驚異訝然迸發,然後迅速低頭收斂神情。

心口裏揣著的那個玩意忽然砰砰地跳得很快,婄雲竭力沈了口氣,定下心神來。

行事之前三思而後行,同樣,對一件事做出判斷之前要核對再三確保萬無一失,這是前生十幾年刀尖上舔血的生涯給婄雲留下的習慣。

而錦心,她只是疑惑地看著文老爺,軟聲道:“我當然過得很好了,有您在,我這一生都會順遂歡喜的,不是嗎?”

“是。我的阿沁,一定順遂歡喜一生。”文老爺揉了揉她的頭發,笑道:“無論你要做什麽,阿爹都會支持你。你若不想婚嫁,阿爹養你一輩子,若是你……希望有一日能有傾心之人,與他共度餘生,阿爹也十分讚成。比如今天阿爹在街上見到一位青年才俊,風度翩翩謙讓有禮,一看就很適合我們阿沁。阿爹替你打聽打聽他有沒有婚許,如何?”

錦心非常無奈地看著他,“阿爹!”

文老爺意味深長地道:“你不懂!等阿爹再觀察觀察。”他語重心長地道:“我們阿沁啊,定然要嫁給最好的人,不求他多麽有權有勢,但得心軟顧家,才能好好地、與你相互扶持過一輩子。”

錦心還能怎麽說?她本打算順勢說出她已有心悅之人,但不知怎的,無論怎麽起話頭都會被文老爺堵回去,最終還是落在了文老爺的“要慢慢考察未來姑爺”上頭。

錦心最終發現自己竟無話可說,只能試探著道:“女兒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與他白頭偕老。”

“當然!”文老爺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阿爹懂你!”

不,您不懂!

錦心簡直欲哭無淚。

但沒過多久,錦心發現……文老爺他好像真懂!

宴席上觥籌交錯很是熱鬧,意荷園數年不開,甫一開門便辦了一場極熱鬧的賞花宴,招待著幾乎半個江南的才子閨秀們,甚至有數位京中來客,聽聞都是與文從翰交情匪淺的。

錦心帶著幾分疑惑走到墻邊的老梅樹下,便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襲淡青袍子,雲紋底的淡青色錦緞,衣角似是用雪白絲線繡出的多多飄絮,衣裳制式、顏色、花樣都是她最喜歡的。

而那人臉上的笑,也是她最喜歡的。

錦心猛地一怔,連忙扭頭回頭看去,被文老爺派去給她傳話的那個人早就不知所蹤,她楞在原地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

賀時年也楞了一下,然後摸著下巴道:“我這泰山老大人……算了不說這個,阿錦,難道你見到我就沒有感到有一點驚喜嗎?”他清澈的眼眸醞釀著一點幽怨,“咱們可屬實有許久未曾見過了……”

“上月十六剛見過。”錦心瞇著眼看他,面無表情,“說,你和我阿爹到底有什麽貓膩?”

賀時年無辜地道:“真的什麽都沒有,就是書局裏遇到的,老泰山雖然不曾識得我這個女婿,但因一貫為人和善寬厚,待我十分親厚,還熱情地招呼我來參加今日的游園宴。我一想,如今我畢竟在謀算人家的閨女,也不好拒絕,萬一壞了留下的好印象豈不是前功盡棄?但游園會上畢竟有許多年輕男女,你知道,我這麽多年一直為你守身如玉,從來不和不認識的女人打交道,只能來墻角看梅花了。”

“我信你。”錦心面無表情地吐出三個字,也不知是真情實感由心而發還是陰陽怪氣故意說反話。

賀時年站得溜直意欲辯解,錦心卻沒等他開口便道:“先不說了,我找我爹去,他一定不對勁。”

“誒誒誒……這不也挺好的麽,你看現在我那泰山老大人還給咱們兩個牽線搭橋呢,咱們原先擔憂的那些問題不就通通迎面而解了嗎?”賀時年拉著錦心的袖口,錦心卻道:“我太了解我阿爹了,他一向尊禮守紀,怎麽可能忽然就做出這麽……逾矩事情,給閨中女兒引薦外男還正是獨處空前,得多荒誕不羈的父親能做出這種事啊?!”

她深呼吸一口氣,“這幾日我總覺著他不對勁……”

“阿錦!”賀時年無奈地輕輕嘆了一口氣,拉著她叫她冷靜下來,“我知道你著急,可是阿爹若是不願說,你又該怎麽辦呢?你先冷靜下來,等會情緒平穩了再去找他,若真是……他那麽疼你,怎麽會瞞著你呢?”

錦心胡亂抹了把臉,點了點頭,算作答應了。

賀時年見她不似方才那樣急得毫無章法心緒淩亂才松了口氣,拉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慢慢安撫她的情緒。

但任錦心怎麽胡思亂想,也沒想到文老爺對她那麽坦然。

“阿爹只是近來做了好大一場夢,夢中醒來,還覺得夢中事苦得讓人想掉眼淚。”文老爺手上動作輕柔地撫摸著錦心的發髻,她今日插著幾件珠釵絨花,並不多,小小巧巧的,因為她一路有些慌亂的動作而略顯淩亂,文老爺便又輕輕挨個替她扶正,溫柔得仿佛是在摸一只在外面吃盡苦頭留著眼淚跑回窩裏的小兔子。

他俯身與錦心對視,聲音略有些沙啞,但還是笑著,“阿爹夢到我的沁兒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好委屈、吃了好多苦,落了一身的傷病,失去了好多好多人。在夢裏……阿爹也不知那到底是不是只是一場單純的夢,但如今看來應該不是。”

他強做歡笑模樣,“在夢裏那個人對我們阿沁很好,阿爹這段日子冷眼瞧他,確實是個好人,也似乎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既然他有情你有意,那阿阿爹又何必做那個棒打鴛鴦的人呢?”

文老爺說著說著,忽然又頓了一頓,遲疑片刻,才繼續道:“那夢境似乎不能記得很長久,如今夢中細微處阿爹已有記不清的了。如今阿爹只是希望,哪怕等阿爹不記得了,我們阿沁身邊,也能有個知根知底、知冷知熱的人陪你、照顧你。婄雲很好,可有些事情她無論作為婢女還是朋友總有做不到的地方。我看了一段日子,那小子不錯,堪堪配得上我們家阿沁。”

他語氣故作輕快,但紅著的眼睛是怎麽都騙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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