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天,  午休過後，嘉賓們又在屋裏做了幾個小游戲，度過了極為閑散的一天。

翌日清晨,  吃完早餐,  江島和楚印龍離開桃源居，回鎮上與助理匯合後,  一同前往機場。

兩人的航班起飛時間差不多，臨登機前，楚印龍看著江島，欲言又止。最終他還是什麽都沒說，低頭默默翻開手機,  不知和誰發著消息。

驟然變成獨自一人，江島卻沒有絲毫不適應。

依照幾次出行的註意事項避開人群從VIP通道登機，他輕車熟路地按照牌號找到座位,  也沒摘墨鏡,  窩進商務艙寬敞的座椅裏，開始打盹。

一個半小時後，飛機平穩著陸,  抵達臨市。

這次航班沒有廊橋，江島跟著商務倉其他旅客一起登上VIP擺渡車,  收斂著氣質站在角落裏，仿若消失一般，絲毫未引人註目。

直到他走出通道，尋到等在不遠處的諸堯，諸堯一臉震驚看向他：“你怎麽成這樣了？”

江島把墨鏡扯下來一些,  從上沿縫隙覷著諸堯：“什麽樣？”

諸堯皺眉：“衣服皺成這樣……怎麽也不打理一下頭發？嘖，胡子都不刮,  剃須刀丟了？”

江島笑著回答：“沒丟，早上起晚了，急著趕飛機就沒折騰。”

諸堯嘆了口氣，滿臉疲憊：“去衛生間把胡子刮了，頭發梳一下，換件衣服。這次試鏡你別不重視，李丞挺挑演員的，別以為你長得不錯就一定能選上……我怎麽覺得你又胖了？這兩天稱體重沒？”

江島伸了個懶腰：“你就放心吧，不會胖的……不過海棠姐做飯是真好吃，我每天都能吃三碗飯！”

諸堯哽住，捂著胸口半天緩不過來。

江島就樂：“騙你的，那邊也沒那麽多飯給我吃。”

還沒等諸堯松一口氣，就聽江島補充：“不過面條管夠，三碗還是吃過的。”

諸堯：……

按照吩咐，江島去衛生間刮了胡子，隨意梳了梳頭發，又換上一件平整幹凈的襯衫出來。等坐上諸堯租的車，他才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你了解李丞這個人麽？”

“挺年輕的導演，執導的大多數是網劇，不過也有兩部上星的片子。”諸堯一邊開車，一邊隨口道，“他前年和去年都有收視率不錯的作品，這次的《桃之妖妖》和去年那部原著還是同一個作者，公司很看好，我也覺得挺有前途……”

“不是說這些，”江島打斷他，“我的意思是，他這個人，喜歡什麽討厭什麽，有沒有什麽愛好？”

諸堯瞥了江島一眼。

“你還會關註這些？”他擡手推了一下眼鏡，“我以為你打定主意退圈，不想要這個機會。怎麽還在意起導演的喜好了？”

看諸堯的神色，他大約是真不清楚李丞的為人。

江島心裏有了點底。

不過……關於李丞這個人的負面消息，也不過是楚印龍的一面之詞，這人品格到底怎麽樣，還要他自己見過才能確認。

“非要說愛好的話，”諸堯想了想，道，“他喜歡葡萄酒，好像還花重金收藏了幾瓶不錯的。”

末了，他輕笑一聲：“你啊，也別想著走這些歪路，憑實力爭，能上就上，上不去就再等機會，也省得以後被人爆黑料。”

江島聳聳肩，不置可否。

等兩人抵達影城，《桃之妖妖》劇組上午的試鏡已經快結束了。

好在諸堯提前聯系了認識的人，給江島插了個隊，安排在上午最後一位。

江島不知道被他插隊擠到下午場的人是誰，但對方顯然自知沒有實力與星河傳媒抗衡，便也沒露面爭執。

其實，若不是諸堯自作主張，他並不在乎是上午面試還是下午。他本就沒打算認真試鏡，這時也不緊張，抱著胳膊靠著墻壁，開始觀察周圍等待試鏡的演員們。

聚集在這裏的並不全是出道藝人，也有一些常年混跡在影視城的群演，輾轉在各個劇組之間，試圖求到一次飾演配角的機會，其中不乏年輕貌美的少年少女，個個都打扮得極為精致。單憑容貌，江島敢說，他們和如今娛樂圈裏正當紅的偶像藝人們其實不相上下。

但有些人被眾星捧月，有些人卻只能默默無聞地站在這裏，祈禱自己能夠獲得一個前者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小配角。

工作人員推開試鏡間的門，沒像之前那樣喊名字，而是走到諸堯面前，低頭說了句什麽，諸堯便帶著江島走進門。

和江島想象的不一樣，這間屋子裏陳設十分簡單，沒有布景，只有一整片垂至地面的黑色天鵝絨幕布掛在墻壁上，對面立著兩個機位。

一名留著半長頭發、蓄著一層短短胡茬的年輕人坐在機位中央，打量了江島片刻，問：“讀過劇本麽？”

江島誠實地回答：“沒有。”

那人皺了一下眉頭：“星河傳媒推薦的？”

江島點頭：“嗯。”

對照從網上找到的照片，江島判斷，這位就是李丞。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略瘦，從卷起袖口露出的一小截胳膊來看，這人沒什麽力量。

總而言之——李丞打不過他。

於是江島放心了。

“既然沒看劇本，那就試一段沒臺詞的吧。”李丞垂眸翻了翻手裏的本子，道，“任務失敗被魔尊懲罰，受鞭刑二十，因此對男主產生恨意……就這段吧。”

江島挑眉，想了想，走到場中鋪著黑幕布的地方。

然後他毫不猶豫跪倒在地，皺眉、咬牙、悶哼三連——與他最近聽網劇時偶然看過的一小段完全吻合，表演得十分不走心。

令人意外地，李丞竟然沒喊停。

於是，江島只能繼續哼哼唧唧地假裝受鞭，雙手死死攥成拳頭，眼睛瞇起，以此表示他在“產生恨意”。

“好了。”李丞合上手裏的本子，雙腿交疊，朝江島微笑，“演得不錯。”

江島：……

這就“演得不錯”？

那前天晚上，楚印龍在游戲裏演的那個“乞丐”，還有那位“母親”，豈不是都可以封神了？

“可惜，距離我對角色的要求還有段距離。”李丞笑得和煦，“不過你也別擔心，反派身邊有一位隨從，武功高強，出鏡率也不算低。我現在就可以承諾，只要你願意演，那個角色就是你的。”

江島起身，認真地看著李丞，沒說話。

李丞道：“好了，先回去跟你經紀人商量商量吧。”

除此之外，倒是沒有其它多餘的動作。

江島和諸堯離開影視城，驅車前往預定好的酒店。

車上，江島把李丞的承諾告訴諸堯，諸堯看起來略有些失望，不過很快恢覆一臉淡定：“也好，先從小角色適應一下，將來總有機會拿到主演。”

“嗯。”江島敷衍地應了一句。

心裏卻在想，楚印龍這一段也猜對了，即使他表演得極盡生硬，李丞還是給了他角色，而且出鏡率不低。只是不知道，李丞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不是楚印龍說的那種……

抵達酒店，諸堯照例開了兩間房，叮囑江島好好休息，保持好狀態。

江島其實一直好奇：“既然只是試鏡，我們為什麽要住一天？直接回燕市等消息不行麽？”

“你以為只是試鏡？”諸堯推了推眼鏡，淡淡道，“晚上約了局，見見幾位投資商，李丞也在。本來是公司為了以防萬一安排的，你雖然已經爭上了角色，但也不能推拒……就當道個謝吧。”

“公司安排的？”江島若有所思。

“嗯。”諸堯的聲音微微停頓，卻最終面無表情道，“公司很重視你，所以你更要抓住機會。”

聽到這話，江島憊懶地一歪身子，靠在電梯墻壁上：“知道了。”

至於公司高層是否清楚李丞的為人，還要等他親自和李丞多接觸兩次才能判斷。至於危險……江島相信，只要他打起百分之百的警惕心，在這個世界，能傷害到他的人不多。

回到房間，江島一時沒心思下樓吃飯，午餐便叫了客房服務。

正啃著三明治，手機震動，楚印龍的微信推送進來：「試鏡結果如何？」

江島挑眉，回覆：「如你所料。」

楚印龍：「李丞給你角色了？」

江島：「嗯，反派的隨從，配角，但出場好像挺多。」

楚印龍許久沒回覆。

江島吃完三明治，躺在床上翻了翻網劇，沒什麽想聽的，幹脆發消息給楚印龍：「你那個說書的APP叫什麽名字？我也下一個。」

這回楚印龍有反應了，給江島發來一張截屏，還貼心地重點圈出圖標。

後面跟著一條消息：「所以你決定演這部劇？」

江島：「還沒決定。」

江島：「晚上跟他們有個酒局，我試探看看我們公司知不知道李丞的事兒，看結果再說。」

楚印龍那邊又是良久的沈默。

江島下載好APP，翻到免費的科普文章 ，插上耳機，躺在床上準備補午覺。

就在他即將睡著的時候，微信推送鈴音響起，楚印龍發來消息：

「雖然很想勸你不要以身試險，但你既然決定了，就去做吧。」

「酒會上警惕些，不要太相信你的經紀人。入口的東西要當心，千萬別喝離開過自己視線的飲品。」

「遇到麻煩，可以求助資方陸箏容，她是我朋友，會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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