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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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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的事情解決了以後,沒過幾天,到了書院放假的日子,他便特地登門來寧家拜訪。

祝寒山來的時候,還提了一籃子蔬菜瓜果和一籃雞蛋,甚至還特地使銀子和其他村民買了一只雞。若是在鄉下人情往來時,送這些倒還過得去,可放在寧府門口,卻是有些難以拿出手了。

祝寒山很是不好意思,可礙著祝奶奶叮囑,還是厚著臉皮上門來了。

所幸不管是江雲蘭還是寧彥亭,面上都沒有露出半點介意的神色,非但是熱情的收了,還擔憂這些東西會不會給他造成什麽負擔。

祝寒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多虧了寧小姐,還有安王殿下,如今我家中的債已經還清了,我每月替書齋抄書,還有安王發的補助銀,以及書院裏的獎金,日子已經過得比之前好了。我奶奶說,讓我一定過來好好謝謝你們。”

江雲蘭還擔憂得道:“我聽說,你那房子也沒有收回來?”

祝寒山面上輕松,也沒有失望:“房子已經被那些人賣了出去,卻是收不回來了,不過往後我會繼續替抄書,會重新買一個房子。”

“平日裏,你還要去書院學習,祝家村離京城遠,一來一回就要花上大半天的時間,我手中還有個小院子,就在京城,不如你帶著你奶奶搬到京城裏來,這樣也方便一些。”江雲蘭說。

祝寒山連忙拒絕:“伯母已經幫了寒山許多忙,能派人照顧奶奶,寒山已感激不盡,不能再給伯母添麻煩。”

“這哪裏是添麻煩,若是你平日裏有什麽麻煩,切記要來告訴我們,不然,要是寧朗知道了,他要知道我們什麽也沒有做,他也要埋怨我們。”

祝寒山忍不住笑了出來,他點了點頭,心裏頭想著的卻還是不願意麻煩別人。

托江雲蘭轉告了謝意,祝寒山將那些東西留下,又匆匆走了。

他帶來的東西,江雲蘭讓人送到了廚房裏,而水果又被洗凈,被送到了寧暖的屋子裏。江雲蘭親自端了過去,還有一道廚房裏剛做出來的點心。

她去的時候,寧暖正拿著一封信在看,她一進門,寧暖便匆匆將信折好,放回到了信封裏。

“阿暖,你在看什麽?”

“是哥哥的消息,安王又送了哥哥的消息過來。”寧暖將另一個信封遞給了她:“安王在信中說,說哥哥在青州立了大功呢。”

“真的?”江雲蘭心裏頭一喜,立刻將信接了過來,展開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她看得專註,也沒發現寧暖偷偷摸摸將另一封信藏入了懷裏。

信中果然說了寧朗的事情。說是寧朗到了青州以後,果然遇到了山匪,卻憑著自己的交際能力,和山匪頭子開始稱兄道弟,在青州待了幾天,他竟然已經成了山匪頭子的拜把子兄弟,聽說,那些山匪都開始叫寧朗五大王。

之所以叫五大王,還是因為這些山匪原先就有四個頭頭,寧朗到了那裏,也不能越過他們的輩分。

江雲蘭看完,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她放下信,道:“娘從前還真沒看出來,你哥哥原來還有這種天賦。如今看來,他雖然考不了功名,做不成生意,去當個山大王倒是厲害。”

寧暖忍不住笑:“若是要哥哥去當山大王,恐怕這青州就沒有山匪了。”

江雲蘭想想,覺得她說的也很有道理。

山匪做的那可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事,寧朗可不敢做。

“阿暖,你嘗嘗這個水果的。”江雲蘭說:“這是祝寒山方才剛拿過來的,他們祝家村種的,他還拿了許多瓜果蔬菜過來的,我都送到了廚房裏,中午你就能嘗到了。”

寧暖關心地問:“娘,祝家的事情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可不就是變好了?祝寒山的性子,你也知道,我們主動提什麽,他也不願意接受,左右派了人照看著,若是出了什麽事情,我們也能清楚,答應了你哥哥的事情,我們總得做到。再說了,沒有了債務,那祝寒山以後的日子也是過得越來越好。”江雲蘭頓了頓,又道:“安王替他出了頭,所有人都知道祝寒山那是安王罩著,也沒有人敢欺負到他頭上。”

“這樣我就放心了。”

“哎,對了,薛夫人還和我說呢,她和我說了柳鴻的事情。”一提起這個,江雲蘭心中便戚戚然:“我實在沒想到,柳家差點就和薛家結了親,我聽薛夫人說,還是薛小姐親口說要拒絕,薛夫人還驚訝著呢,特地來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過是柳鴻背後說安王壞壞,被薛小姐發現了而已。”寧暖微微笑道:“薛小姐足不出戶,聽了他的話便信了,直到親眼見到安王,才知柳鴻說了假話,柳鴻與安王並無多少交集,平白誣陷人,薛小姐心裏頭自然氣不過。”

“也好,若是柳家和薛家結了親,娘才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柳家暗地裏投靠了大皇子,若是和薛家結親,豈不是也在替大皇子拉攏薛家?江雲蘭好不容易才找到薛夫人這麽一個合脾氣的人,而薛小姐性子單純,她也實在不願意薛小姐被牽扯進奪嫡的風波裏。

再說那柳夫人能做出意圖將她不清白的女兒嫁給寧朗這事情,說明柳夫人也不是個好的。

江雲蘭沈思一番,想著這件事,頓時坐不住了,連忙站了起來,打算去找薛夫人,將這件事情告訴她。

她匆匆離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寧暖才從懷裏將方才收起的信拿了出來。她將信從信封裏拿出來,找到還沒看完的地方,繼續看了起來。

這幾日,她都沒有與安王見面,安王心裏頭怨念的很,寄來的信也是厚厚一疊,讓寧暖能看上許久。

“小姐。”香桃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幾眼:“這信是安王送來的,若是讓夫人知道了,恐怕夫人又要罵奴婢了。”

寧暖看完,將信疊好,放回到了信封裏,拿了一個火折子點起來燒掉,才道:“那你不讓娘知道,不就行了?”

“可奴婢哪裏能忍得住。”香桃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奴婢心裏頭想著這件事情,恨不得立刻便將這件事情與夫人說了。小姐,您就算是要奴婢憋著,奴婢也憋不了多久,興許還等不到夫人發現,哪天奴婢睡著時說個夢話,便將這回事禿嚕出去了。”

“我也不過是看了一眼信而已。”

豈止是一眼,還不願意讓夫人發現呢。她們小姐方才偷偷將信藏起來,夫人沒看見,可她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香桃猶豫了一番,又忍不住好奇地問:“小姐,如今您這麽關心安王殿下的事情,莫不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寧暖敲了一下腦袋。香桃哎喲一聲,立刻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你這丫頭,胡說些什麽。”寧暖輕聲斥道:“若是你再胡說八道,可就是我告狀了。”

香桃不敢再提。

她不提,也不代表安王就歇了心思。

汪全又時常往寧府門口跑,每回都是帶了他們王爺的吩咐,給寧姑娘送東西來,只可惜依舊被擋在寧府大門口之外,唯獨寧府守門的屢屢被塞銀子,賺得腰包鼓鼓。而另一邊,就連安王派來的暗衛,都偷偷按著他們王爺的意思,將東西放在寧暖屋子門口,等她一出門,便立刻能見著。

就連某次薛小姐過來,都被安王找到了機會。

自從在靜和公主宴上認識了寧暖以後,薛小姐和寧暖接觸的便多了起來,就連薛小姐也比平時樂意出門了,只是每回出門,都是到寧府來找寧暖,盡管如此,薛夫人還是高興的不行,就連寧彥亭遇到薛大人時,一向不平易近人的薛大人也給了他好臉色,讓寧彥亭受寵若驚。

這次,薛小姐過來時,手裏頭還拿了個盒子。

寧暖一看到她進門,便立刻挑了挑眉,目光落到了她手中的盒子上:“你來便來了,還帶著禮物做什麽?”

“這不是我帶給你的。”薛小姐動作輕輕地將盒子放到桌上,細聲細氣地說:“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人,他讓我將這個東西帶給你。”

“遇到了誰?”

薛小姐低下頭,很是不好意思地說:“是安王殿下。”

寧暖心道果然。

薛小姐偷偷擡眼看了一下她的臉色,見她面上沒露出什麽不滿,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解釋道:“安王攔了我的馬車,讓我將這個教給你,我原先也是不想答應的,可他說,要是我不幫忙,他就不離開,我心裏頭害怕,就應了。我答應以後,安王將這個交給我,然後他便走了。”

薛小姐頓了頓,又好奇:“這裏面是什麽?”

盒子看上去便價值不菲,寧暖打開看了一眼,裏面是一套玉飾,價值連城,樣式精美,她看了一眼心中就喜歡。想來安王也是費了好大工夫才尋來的,擔心會被攔在門外,才特地讓薛小姐帶來。

只是……

寧暖蓋上蓋子,將盒子交給香桃,對她道:“將這個送回給安王。”

香桃應了一聲,接過盒子以後,便飛快地跑了出去。

“你不要?”薛小姐驚訝:“我看安王是費了許多心思。”

“我與安王可沒有什麽關系,若是接了,讓安王誤會了可不好。”寧暖氣定神閑地道。

薛小姐試探地道:“可我看安王很是喜歡你。”

“你今日不但替安王來送禮,還替他說親來了?”寧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說:“原先還是你提醒我,讓我小心別被安王騙了。”

薛小姐面露羞赧:“原先我也不知道,安王是個仗義之人,還當柳公子說的是真的,是我誤會了安王。可如今我看,安王對你一片癡心,難道你心裏頭沒有半分心動?”

寧暖心念一動,口中說道;“我聽我娘的意思。”

薛小姐也不和她再提這件事情。

兩人說了幾番話,薛小姐又和她打聽起那日發生的事情:“後來我走了,也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那位祝公子如今如何了?”

“他家裏頭的債都還清了,以後日子也會越過越好,你放心吧。”

薛小姐聞言欣喜:“真的?那太好了,我回去以後,聽丫鬟說起,才知道他原來厲害的很,竟是青山書院的頭名,安王給書院設的獎金,他拿得也是最多的。”

寧暖點頭:“論起學問,祝公子的確厲害。”

“我還聽你說,他是你哥哥的朋友?”

“正是,先前我哥哥與同窗出游,去的是小方山,祝家村就在小方山不遠處,碰巧遇到了他,我哥哥最愛與人交朋友,也和他打好了關系,後來我們便認識了。”

薛小姐說:“能讓你哥哥喜歡的,那祝公子一定也是很好的人吧?”

寧暖剛要應下,可想起寧朗從前現在交過的朋友,想起那些狐朋狗友,又想起如今他在青州做山大王,一下子又不知道該不該應下。

可薛小姐又自顧自地說:“那祝公子一定是品行高潔之人。”

這說得倒是真話。

可寧暖卻從其中聽到了一些不對勁之處。

她狐疑地看了薛小姐一眼,想了想,試探地道:“你娘拒絕了柳公子,可還有再給你介紹人選?”

薛小姐輕輕地哎呀一聲,又羞又怯地朝著她看了過來,眼睛慌亂地眨著,睫毛顫抖,想說些什麽,語中又帶著幾分猶豫。

寧暖心知有了情況,她問:“你娘是如何說的?”

薛小姐支支吾吾地說:“我娘說,也不必太著急……”

“那你可有了心儀之人?”

“這……”薛小姐避開他的視線,目光游移,臉上卻是染上了幾分薄雲,肉眼可見的,連耳朵都在寧暖的註視之下飛快地紅了起來。薛小姐輕聲道:“我娘說,要找個門當戶對的,我心裏想著,這似乎也不重要……”

寧暖明白了。

薛小姐這幅模樣,興許是看上祝寒山了。

她平日裏鮮少踏出門,遇到的外男也少,難得見到的就是祝寒山。先是因為祝寒山的家世同情了一遭,後來再聽人說起祝寒山的優秀之處,難免對祝寒山起了異樣的念頭。

寧暖沒有主動提起,只是說:“等今年秋闈一到,多得是進京趕考的人,到了明年春闈,又有新的狀元榜眼,朝中許多大人也是出身寒門,若是京中世家你沒有覺得合適的,不如等到春闈過了再看,若是個狀元,薛夫人定然也會喜歡。”

薛小姐登時眼睛亮了起來。

她驚喜地看著寧暖,張口想要說什麽,猶豫了再三,又咽了回去,看著寧暖的目光卻是欲言又止,想要說些什麽,又不敢說出口。

寧暖只當沒看見,又嘆氣道:“只可惜我哥哥不在京城,只怕是要錯過今年秋闈了。”

“沒關系。”薛小姐笨拙地安慰道:“錯過了這回,下回也是一樣的。”

寧暖又說:“哥哥離開京城之前,一直惦記著祝公子,祝公子才學出眾,想來今年秋闈也會下場,以他的學識,定然能考中功名,要是哥哥知道了,一定會為祝公子高興。”

薛小姐眼睛更亮了。

她看著寧暖,心裏頭想說的話全藏在了眼睛裏頭,躊躇地看著她,眼睛裏頭滿是期待,希望她能再多說說關於祝公子的事情。只可惜,寧暖好似看不懂她的眼神一般,卻是沒有再提了。

薛小姐的心好似成了面團,被人捏在手裏頭揉來捏去,糾結的很。

她在寧家待到了黃昏,眼看著天色漸晚,才起身告辭。坐著馬車回家時,薛小姐心裏頭還很是遺憾,心裏又想著,下回還要再來找寧暖,找機會再聽聽關於祝公子的事情。

她坐在馬車上,馬車搖搖晃晃從街市上經過,外面傳來小販的吆喝聲,還有行人熙熙攘攘,如今恰逢書院放學,還有一眾學子從馬車旁邊走過,他們說話的聲音傳進了馬車裏,頓時讓薛小姐好奇了起來。

她的目光落在馬車車簾上,伸出手,一時有些猶豫。

每次出門時,最難受的便是在街上,她害怕生人,而如今馬車之外全都是生人,若是馬車一停頓,都要讓她擔心受怕,一路忐忑不已。可方才聽著那些書院學子的聲音,竟是還讓她起了念頭,想要親眼瞧一瞧。

在京城住了許多年,京城是什麽模樣,薛小姐反而不是很清楚。

就在她猶豫時,馬車之外的書生們好像還提到了祝寒山的名字,頓時將薛小姐的註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她凝神去聽,可隔著馬車,反倒是聽著不是很真切。

那些書生好像越走越遠了。

薛小姐心裏頭一急,也顧不得什麽,連忙拉開了馬車車簾。

嘩的一下,外頭所有聲音都入了她的耳朵裏,薛小姐動作一滯,一下子臉色變白,連抓著馬車布簾的手都攥得用力到發白。旁邊的丫鬟更是驚呼出聲,連忙幫她把馬車車簾重新拉上。

“小姐!”丫鬟擔憂地道:“您沒事吧?”

薛小姐平覆了一下呼吸,臉色才漸漸緩了過來。

而那些書生更是徹底走遠了,哪怕是薛小姐凝神去聽,也還是聽不到任何消息。

她不禁失望,垂著頭,很是沮喪。

心裏頭還有些後悔。

要是她方才沒有害怕,或許就能聽到那些人是如何說祝公子的了。

薛小姐臉色黯然,垂著頭,正在失落時,忽然又有祝寒山的名字鉆入了她的耳朵裏。薛小姐一楞,繼而雙眼放光,又朝著馬車外看了過去。

那道聲音說:“祝寒山可真厲害,今日夫子又誇了他,我們書院裏頭,最厲害的就是他了。”

還有其他聲音附和:“沒錯,等今年科舉,祝寒山一定能考中的。”

“那時我們說出去,面上也有光。”

“可不是嘛。”

他們說的果然是祝公子!

薛小姐眼睛亮晶晶的,凝神去聽外面書生的話,可馬車和那些書生走的方向相反,聲音越來越遠,卻是又什麽都聽不到了。

薛小姐心裏頭一急,也顧不得其他,立刻伸手去扯開了馬車車簾。

她擡眼,正好看到一個穿著青山書院院服的書生從馬車旁經過,那人微微低著頭,身形清瘦,眉目好似遠山般俊朗。薛小姐一楞,目光立刻黏在了那人的臉上。

那人也仿佛感覺到了她的視線,擡眼朝她看了過來,視線對了個正著,只對視了一眼,那人便立刻移開了目光。

馬車車輪吱呀吱呀行駛,薛小姐呆呆地看著前方,連頭也忘了轉,眼前很快便沒了那人的身影。

不是祝寒山,又是誰?

薛小姐呆楞楞的,只覺得心裏頭怦怦亂跳,連丫鬟叫了好幾聲也沒有聽見。

晌久,她才拍拍胸口,長舒了一口氣,只腦海裏還徘徊著方才瞥到的那一眼,如何也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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