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一睜開眼的時候大腦還有些宕機，他陷進了大片的柔軟裏面，後腰上似乎貼著手掌的溫度，熱意蔓延叫思緒也一點點回攏。

“叔叔醒了？”

聽到厲行的聲音溫竹一最後一點瞌睡都沒有了，他顧不上跟厲行摟在一起醒過來的怪異感，掀開被子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就開始找手機。

房間裏是沒有的，溫竹一急出了一身汗：“手機，手機呢？”

厲行就把自己的手機給他了，溫竹一摁開看到10:39就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他想到昨天是坐在沙發上吃的小龍蝦，便連忙開門出去。

溫竹一在地上撿到了他的手機。

手機好像壞掉了，溫竹一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電話和短信都打不出去，他著急起來，想著也許是設置的問題就哆嗦著點進去翻看。

厲行平靜地站在門口看他小叔叔著急的模樣，他昨天是給他小叔叔扒得只剩條小小的平角褲了，上衣和褲子都已經洗掉晾在了陽臺上。

溫竹一穿的棉白色，又挺又翹的小桃子被仔細裹好，帶著細細白白的兩條腿和底部泛著粉的赤足。從厲行的角度看過去就能看到上面露著的淺淺腰窩，嫩藕似的一截細腰帶著單薄的肩背，一整個都是膩白膩白的。

“阿行，”溫竹一自己弄不好就想到求助厲行，他太著急了，以至於忽略掉對方眼中的戲謔和惡意，“怎麽回事，我手機怎麽這樣了？”

厲行倒也沒故意耽擱，他看了下就去電視櫃下面的抽屜凡找一通，最後從一個舊的手機盒裏面拿出一枚取卡針：“我看看是不是卡松了。”

溫竹一著急地在厲行旁邊走來走去，他毛發很稀，小腿都是溜光溜光的，晃得厲行氣息都有些亂。

他是不自知的，此刻只是心慌不已。溫竹一走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一個可能，聲音就特別懊喪：“應該是我不小心掉下去摔松的。”

厲行弄好之後果然就可以打電話了，溫竹一看著十幾條未接來電頭就開始疼了，他哆嗦著回撥過去卻發現已經打不通了。

謝時彥應該已經走了，飛行模式的話好像是打不通的。

意識到這一點溫竹一晃了晃險些站不住，厲行及時扶住了他，像捏住了一根細弱的柳條似的輕而易舉。

“怎麽了叔叔？”

溫竹一當然不會把自己決定跟謝時彥一塊兒去馬德裏的事告訴他，他嘴唇哆嗦著：“沒事，睡太久了。”

厲行沒接話，溫竹一看他穿著睡衣才覺出冷來，他打了個噴嚏，拿胳膊環抱住自己，並未發現漂亮的小果因為寒冷變成了熟薔薇的顏色。

“阿行，”溫竹一這才想起來問，“我衣服呢？”

“有點臟了，我就給洗了。”

溫竹一也沒懷疑，很自然地就聯想到昨天吃小龍蝦沾染上了油漬抑或是自己吐的，他哦了一聲就看到厲行進房間給他找衣服了，沒一會兒就拿了身衣服出來，是個黑色的襯衫和打籃球的過膝運動短褲。

“沒有其他衣服了，叔叔先將就著穿。”

厲行本來就比他大出許多，那件黑襯衫還是寬松版的，溫竹一穿上整個屁股都蓋住了，穿褲子的時候因為動作隱約可見一點裏面的白。

厲行喉結滾了下，他小叔叔穿著他的襯衫就好像打上了他的專屬標記一樣，已經完全屬於他了。厲行逼迫自己挪開視線，他走的很急，甚至是匆忙：“我去下小餛飩。”

溫竹一現在情緒不太對，他也沒講話，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

這次肯定是他錯了，已經講好了的，他自己耽誤了時間也不怪謝時彥不等他。溫竹一眼眶又開始泛酸，不知道以後要怎麽辦，他應該又要重新摸索著過下去了。

可能是他太笨了，所以不配擁有長長久久的、永遠不會離開的人。

厲行煮的小餛飩有模有樣的，配料跟昨天他做的差不多。溫竹一吃東西總是很規矩，像小朋友一樣左手捧著碗右手拿著勺，他吃了幾個小餛飩一串眼淚就掉到湯裏去了。

他小叔叔那副傷心的樣子厲行只當做沒看見，反正這人每次遇到選擇的時候總是會舍棄掉他，他從來沒有站到自己這邊過，總是想著其他人。

他自以為做的好了，卻總叫人覺得厚此薄彼，定位都不一樣的，一碗水怎麽端的平呢？

他小叔叔永遠都端不平，哪怕他這麽努力呢。

只作為叔叔確實已經夠了，可他還想要更多，他貪得無厭，想要攫取得徹底，想叫他小叔叔的身體和靈魂全都為他深深顫栗、永遠牢記。

溫竹一走的時候還有些恍惚，他走出去的時候差點被電瓶車撞了，招來一句罵還楞楞地站在原地。

“叔叔，”厲行跑過來，他手裏拿著他落下的車鑰匙，“我送你回去。”

溫竹一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是開車過來的，結果喝了一點酒，還給自己睡死過去。

他這輩子都不會再碰酒了，每次都沒有什麽好事。謝時彥給他一杯漂亮的酒就占了他，等到他想跟謝時彥走了又因為兩罐酒耽誤了。

想起來也蠻好笑的。

溫竹一路上都沒怎麽講話，等到厲行給他送到了才擺擺手，他要下車的時候看到遠處走來一個人，身量打扮有點像謝時彥。

溫竹一有種預感就站著沒動，那人竟也停了下來，四目相對了一會兒後那人沖他跑過來了。

謝時彥都可以用狼狽來形容，他皮鞋有些臟了，外套上一有褶子，頭發也沒有跟之前一樣仔細打理過。他在溫竹一面前停下，把他從頭到腳看過一遍後就把他拽到自己身邊來。

溫竹一沒想到謝時彥沒走，他冒出點冷汗：“對不起，我沒聽到……”

謝時彥沒理溫竹一，看到厲行走過來直接一拳沖著他面門去了，厲行被打得偏過臉去，他擡手抹了把嘴角手上就沾到了血，厲行再擡頭的時候眼神也淩厲起來。

溫竹一看到見了血整個人都給嚇傻了，他反應過來連忙跑過去拉謝時彥：“別打、別打。”

“滾開，”謝時彥猛地甩了手，溫竹一差點被他摜到地上，謝時彥是真生氣，“我是不是說了你不想走可以不走，你什麽意思，耍我很好玩？”

兩個人就打起來了，互相都不客氣地拳拳到肉，打得那麽難看，就算摔到地上還死死攥著對方的手，幹凈的外套都弄得很臟了。

溫竹一楞楞地站在原地，他動了動唇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是他的錯，他害的所有人。他不知道謝時彥會等他的，他這樣的人這麽精明，怎麽會因為他留下來呢？

他們打得太兇，溫竹一想到了報警，可想到謝時彥現在的處境又退出了撥號界面。他跑過去想分開他們卻在下一刻聽到了警笛的聲音，警戒危險的訊號打破午間的寧靜。

打架的人停了下來，溫竹一也楞住了，他擡頭看到有輛警車在附近停下來，然後走下來幾個警員。

他們出示了證件，然後把謝時彥拷走了，溫竹一心慌起來：“時彥。”

溫竹一想跟過去，他剛跑了兩步就被厲行從後邊抱住了腰。他都不敢去看謝時彥的眼睛，是那種很失望的眼神，又那麽落魄。

他看著難受。

等警車開遠了厲行才松開他，溫竹一想起車鑰匙還在厲行身上就抓住他的胳膊：“阿行，鑰匙呢，給我。”

厲行站著沒動，溫竹一著急地在他外套口袋上摸索，他聲音裏染上一點哭腔，喘息都不勻了：“車鑰匙。”

溫竹一終於在他右邊的口袋裏摸到了車鑰匙，正要去拿就被厲行一把抓住了手腕：“叔叔想怎麽樣，追過去跟他解釋自己為什麽失約嗎？”

溫竹一猛地擡頭看他，很多事情串起來他就想得通了，他目光裏露出驚愕：“你知道？”

“現在還有意思嗎，做了錯事就該受到懲罰不是嗎？”

厲行笑了下，他攥著溫竹一的腕子往自己身上拽了拽，他小叔叔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到他懷裏去了。

“溫叔叔什麽時候這樣不明事理了，遇到事情就想著逃避，怎麽，你知道謝時彥做了什麽嗎就要跟他走？他串供、拉人墊背，害得華誼一萬多名員工失去工作。”

溫竹一跟忽然被人抽幹了力氣一樣癱軟下來，厲行松手他就坐到地上去了，他哆嗦個不停，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惶惶不安。

他不知道有那麽嚴重，不，他其實是知道的，謝時彥說過要七年，七年怎麽可能不嚴重呢。

他只是不想承認而已，他貪著謝時彥的承諾，以至於他可以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厲行目光也不躲閃，他自己滿腔愛意被潑了冷水講話就帶刺，他開口就把多年壓抑的情緒全部發洩出來。

“我有時候想你到底愛誰呢，誰上你你就愛誰是吧？你的心偏到哪裏去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這個叔叔當得可稱職了，你給我裹小餛飩的時候是不是想著以後沒有人給我裹了，真他媽跟狗一樣可憐。”

“不是，不是的，不要講、不要……”

溫竹一尖叫起來，他想要捂住耳朵厲行卻抓著他要他聽：“我問你你有哪一次站在我這邊的，要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你有哪一次維護我。”

“對不起，”溫竹一不知道人為什麽可以這麽難過，他就想要穩定的關系怎麽就不行了，他腦子很亂了，眼淚糊了滿臉，“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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