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

“過來，果兒。”他又說了一遍，這次加重了語氣。

我看著他，青山之地，滿眼的綠色，他在墨綠當中玄衣翩然，身後那間山洞早已化為了長亭樓閣，鳥語花香，載滿了桃樹，一陣微風吹過，便會有簌簌的桃花瓣飄落下來，打著圈，落了一地。風一掃，又在地上掀起小小的粉色波浪。

我走過去，每走一步便離他更近一步，走到他面前，已是能看到他眼眸中倒影出的我，一汪幽潭裏的眸子裏嵌著我，紅衣，亂發，僵硬的面孔，著實有些落魄不堪。

我瞧著他：“師傅……”單是這一稱呼就足以讓我顫抖了情緒，“你總是讓我過來，為何……你不能走近我？”

他那猶如幽潭一樣的眼眸泛起了一絲絲漣漪。寬大的玄袖微微拂動，他上來要拉我的手：“果兒……”

他的聲音在我聽來有些飄渺無力，正如他現在在我桃核兒裏的分量，只是……仍是有些微微抽疼的。

我還是瞧著他，我總覺得要說話的不是我，而是他。許是我的眼神讓他覺得陌生，老青的嘴角一抿，眸中越發微波蕩漾起來，卻是忽而抓起我的時候，眉毛緊擰，如今罩著一身金色掛衫的他連皺眉都是一股風流倜儻的模樣，而非以往吊兒郎當，永遠沒正經的，在丈虹山調戲尼姑的師傅了。

“果兒，別怨我。”他的聲音著實低沈，他的眼神又著實溫柔。

這句話其實很莫名其妙，但我知道，我想，我大抵是知道的。

我的手被他捏在手掌中，他的手不似魔羅那般冷，很是溫熱，而我的手卻是冷的。

“我不怨。”我怕他不信，便再說了一句，“真的。”

頓默半響，我緊緊地盯著他：“我回來，不關其他，只是想問清一些事兒。問清後……”我咽了一下口水，擡高我的下巴瞧他，“我便回家。”

話音剛落，老青便猛然肅了臉：“回家？！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我知。”我竟如此平靜，“從你抱著她離開，將我遺忘在丈虹山時我便知道了！從你明知這白狐入了陰山之北卻裝作不知道我便知道了！從你剛才看到我出現的反應我便知道了！師傅，是你生生地把我往外推，何來怪我之理？！！！”

我本該平靜的，最後卻是目眥盡裂嘶吼起來！

老青徹底灰白了臉，我又轉頭去看那白狐，她猛然一怔也低下了頭。

我突然想冷笑。

“我是沒有心，但不代表我傻的連這些都看不透……”我甩開老青的手，“畢竟我跟在你身邊這麽多年，師傅……”

風逐了桃花，剝開了花瓣，斑駁了地面。我暗自捏了捏袖中那朵迷榖花，沒來由地想起魔羅的臉。

我想，到現在我只遇到兩個男人。一個給了我一座裏面供奉著我和他的廟，一個給了我一朵能帶我回家的迷榖花。

【13】青丘辨（中）

“果兒……”他啞著聲音喚我，眉頭緊皺，恍惚間竟覺得他蒼老了許多歲，他足尖一動，向我靠近，眸中似是痛苦萬分。

我不喜如此，忽略他，直接提起就向那長亭樓閣飛去！

桃花落，釀了一汪情殤。我看到老青那驚訝的臉隨後緊追在我背後，我越發提了一口氣，高越桃林，直接沖破了窗戶，落到樓閣之內！

一室幽香，有女子捂嘴而立在床旁，褪去了紅裙，一聲鵝黃素群，柔軟的長發，精致的臉龐，害怕地看著我的出現。

這是，丈虹山上，那與玄女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

緊隨其後，老青也已落到我身後，一把將我拉了開，隔在了我和那女子的中間。那女子看到老青，眸中已是淚光漣漣，顫抖著就撲到老青的身後，緊緊地抓住了老青的衣袖。

老青將她護在身後，手掌自然地捏住他的手，輕聲說著：“莫怕莫怕……”

如此輕喚的語調，如此溫柔的面龐，他可想過，曾經他也是這樣的護著我。而如今，當我和她人相立時，他是如此主動地選擇站在我的對面護著別的人，這一刻，已然成了一種對立。

“你認為我會害她？”我笑著，拂動著裙擺。火紅的。

老青眉頭緊皺：“果兒……”

說著這些的時候，他一直將那弱不禁風的女子護在身後。

我繼續笑：“你認為我會害她？”

他便不言，眉頭越發緊皺。

我還在笑，緊緊地盯著他，第三次說：“你認為我會害她？”

老青的胸膛一起伏，似是在平緩自己的情緒，而後才說道：“果兒，你不會，我知道。但她膽小，莫嚇著她。”

知道嗎？有時候單單一句話就能把你傷得千瘡百孔。原本我見著他的時候便覺得身體裏有一絲絲抽疼，而這句話，無疑將這些抽疼一絲一絲拉大，痛遍全身。所以，我以為我足夠大度，但而今看來，只不過是把大度作為我不想去難受的借口。

“師傅，曾經你也像這般一樣的護著我。”我繼續笑，便覺得嘴裏苦，眼睛酸，身上疼。

我扯過自己的紅裙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如今我也穿著一身紅裙，跟她在丈虹山上時的紅裙極像。但為何見我從天上落下來的時候，你的眼裏沒有見到她時的震驚，刻骨呢？”

我瞧著他，不等他回答，自己又道：“因為我長得不像玄女，對吧？因為她長得極像玄女，對吧？”我捂著胸口，鼻子泛酸，“在丈虹山，你撿到了我，把我當做了玄女撫養長大。而後，在你以為我是玄女的時候，同樣在丈虹山，你遇著了你身後這個女子，幾乎沒有懷疑什麽便覺得她是玄女，連太乙救苦天尊也絲毫沒有懷疑什麽。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來這裏的第一問，便是這個。”

“果兒，你知道你現在的摸樣嗎！”他皺眉。

我笑：“師傅，你覺得你說這話殘忍嗎！”我便覺得心裏有大團大團的火在燒，我摸了摸胸前衣襟處撚著的紅玉，越發彎著眼睛笑道，“我便幫你來試試她是不是玄女，好否？”

說著，我將那紅色的羽毛抽出來。

手掌大小的羽毛，紅似火，在我手掌中溫順地立著。

老青的眼睛陡然睜大，忽而又瞇了起來，我大抵覺得他是有話要說了，但嘴唇努動了一下卻是什麽也沒說。大步走過來扣住我的手腕，眼中波濤駭浪：“果兒，乖……”

本該多麽溫柔的話，在我聽來卻是如此刺耳。

我避開他，將那紅羽遞到那個女子面前：“還你。”

這兩個字讓老青的身形僵直了一下。

那女子更是楚楚可憐,看了看老青，又看了看我，唯唯諾諾不趕上來。

老青還是扣著我的手，眸中映著我，我倒覺得這回他看我，是當真有些急切和疼痛的情緒夾雜在裏面的：“果兒乖，我告訴你，都告訴你。”說著便還是想把我往外拉。

但在他拉我的時候，面前的女子已然向我伸出了手，柔軟白皙的手攤開，我手中立著的紅羽便猛然一顫，打了個圈，竟飄向了她！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

她也不可思地瞪大了眼！

那紅羽慢悠悠地晃過去，晃到了她的掌心中，乖巧地躺了下來！

“這……你……！”我震驚地幾乎說不出話來，把原先判斷的一切又給瞬間摧毀，腦中又便空蕩蕩的理不出一點頭緒！

荒唐！！！荒唐！！怎麽可能！

“……聖祖……”那女子握著紅羽，局促地看著老青。

老青的呼吸明顯局促了起來，眸中的情緒更是波濤駭浪般湧動，抓著我的手也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幾乎要把我的胳膊都折斷了開來！

“勿怕，我去去就來。”他回頭對她扯出一抹笑，語畢，大手攔著我的腰，一提氣，便欲要帶著我離開。我橫掌截下他的手，擡掌就向那女子掃去！

我怎麽也不能理解她也能操控紅羽的事實！

我這一招一式全是魔羅交給我的，擡掌間皆是厲氣，真氣湧動，直撲她的面門！

“果兒，休得動手！”老青沒想過我會直接挑事兒，伸手竟比我慢了一分，眼看著那厲氣就要撲到她身上，老青趕緊抽起拂塵橫空一掃，那厲氣斷了一截，一截仍向她射去，眼看已經來不及了，老青的拂塵根化不了！

“趴下！”老青急得吼，飛身便要撲過去！

那女子也甚是驚慌，尖叫著本能地捂臉，但掌心中的紅羽瞬間蒸騰出一片火墻，隔了我的厲氣！那女子明顯嚇得不輕，急急忙忙甩掉那紅羽，說著便軟綿綿地癱軟下去！

老青急甩拂塵，將厲氣層層截斷，瞬間彌漫為撲天的粉末！粉末散去，星星點點地散落下來覆蓋了那熊熊火墻，老青肅了臉色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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