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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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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還未逃出一步,背後一只鐵臂箍著他的胳膊,使他動彈不得。他別過臉看去,張遲繃著一張臉,比剛才還要嚴厲十分。

“錢袋已經還你了,你還想怎樣。”小孩梗著脖子瞪著他,沒好氣地吼道。

張遲長臂一緊把他拉回來,嚇唬道:“我要送你去見官。”

小孩這才有些害怕,光腳不停地在地上磨蹭,眼睛卻滴溜溜轉的飛快,道:“你們想知道茶攤那老頭,為什麽說不要在錦州常住嗎?”他們從張遲兩人在茶攤坐下就等在一旁找機會,斷斷續續聽了個大概,知道他們沒得到答案。

果然張遲好奇道:“為什麽?”

小孩不說話,眼睛不眨地直勾著張遲手中的錢袋,儼然視作囊中之物。

張遲無奈地松開手,從中抓了一把遞給他,示意他快說。

小孩欣喜地收到懷裏去,少年老成地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跟我來。”

張遲回頭看了眼殷元昭,見他沒反對,便任由他們在前面帶路。沿途張遲問他底細,小孩簡單地答了。

原來他叫任輝,夥伴們都叫他小任,今年才八歲。一年前父母病亡,也沒人管他,他迫不得已上街“撿”些東西過活。任輝領著他們七拐八彎,直到看見了一棟四面墻倒了大半的民居,才停下來招呼他們隨意坐。

屋中連凳子也沒有,任輝和其他的孩童均是盤腿坐在地上。

張遲蹲下來,繼續問道:“為什麽?”

任輝眉眼斜飛,不屑道:“因為他不敢。”

“什麽意思?”

任輝送了一記白眼給張遲,滿臉“這人太笨”地神情,道:“他要是說錯了話,官府就會抓他,打得他屁股開花。”

殷元昭聞言蹙起眉頭,問道:“你見過?”

不等任輝回答,圍著他的幾個小孩點頭如搗蒜,有個膽大的出來說:“我們院裏頭有個書生,上個月就被抓進去了,現在還沒放出來呢。”

張遲看了眼殷元昭,別過臉問道:“他叫什麽名字?”

“我們都叫他柳大官,因為他立志做大官。不過他太傻了,竟然罵當官的。我娘說了,哪怕是罵皇帝,也不要罵當官的。”小孩子們童言無忌,只覺得好玩,想到柳大官的模樣就哈哈大笑。

唯有任輝機靈,看他們面色不豫也不想惹禍上身,開口就是趕人:“我已經說了,你們該走了。”

張遲見殷元昭沒有再問下去的打算,揮揮手讓任輝他們散了。

兩人回去的路上特意繞道去了趟鬧市,茶樓中依然沸反盈天,細聽下去,全都是些無用之語。

回到行館之後,殷元昭坐在案桌前閉目沈思,目前所知的只是些細枝末節,如何去澄清錦州蒙起來的天,還需從長計議。

齊越偷摸進來的時候,見到的正是這副模樣。張遲拉著他說了原委,齊越順著梯子往上爬,憤憤道:“如此罔顧法紀,嘿,我就說錦州沒一個好的。”

說完湊到殷元昭跟前,道:“王爺,昨夜酒宴上的那幾人已經查到了,分別是司功參軍盧順、判司江扶風、司倉參軍韋鎮,這三人在錦州府衙並不得王憲倚重。不過,”齊越頓了一下,不懷好意地笑道,“我還打聽到一個消息,說不準能夠解釋王憲為何給曹焱請功。”

殷元昭將三人名姓記了下來,念頭一轉低聲吩咐了幾句。見齊越一臉雀躍,無奈道:“是什麽消息?”

齊越摸摸鼻子,壓著嗓子道:“曹焱有個女兒是王憲的寵妾。”

張遲笑道:“莫非是枕邊風,吹得王刺史腦子糊塗才走了這麽一步。看來女人果然是禍水。”

齊越連忙胳膊肘往後捅過去,不管他裝模作樣喊痛,瞧著殷元昭道:“柳姑娘就不是,王爺您說呢?”

殷元昭聞言,眉毛一挑,道:“齊越,本王是太過放縱你了。”

齊越一聽,連忙跳開一步跑到門口,笑嘻嘻地道:“王爺,該用膳了,我去端來。”

翌日,殷元昭又出現在錦州府衙。

經過昨日之事,辰時眾人已經上衙,安坐於公房,就怕殷元昭一個不註意又來個突襲,屆時以此為由上奏禦前,未免因小失大,得不償失。

“不知王爺有何要事?”雖說錦州上下都想送走這座瘟神,王憲還是得打起精神應對。

“王刺史,本王此行錦州,除曲如風一案外,陛下尚吩咐體察民情。本王代掌刑部,想查看錦州近五年的刑事卷宗。”

王憲心中暗自腹誹,都擡出嘉平帝的名頭來,若是拒絕豈非對陛下不敬。不過他已自護衛口中得知殷元昭昨日去向,周濟則府中已收拾妥當,必定萬無一失。只要先他一步找到周家的孫女,便可高枕無憂。

想到此,他大方爽快地答應了殷元昭的要求。還親自領著殷元昭到了存文館旁邊的一間公房,指著小吏說道:“這是掌管存文館的葉有泉,王爺若有不解,直接問他便是。”

葉有泉二十來歲,長得眉清目秀,見有人前來,早就躬身立在一旁。此時明白了殷元昭的身份,立即道:“卑職見過王爺。”

殷元昭道:“不必多禮。”又對王憲說道:“王刺史請自便。”

王憲聞言告退,暗中使了眼色給葉有泉,讓他見機行事。

這間公房只是葉有泉日常辦公之所,以行卷宗交接事宜,旁人未經允許是不得進入存文館的。

葉有泉取了鑰匙,和殷元昭一起來到存文館門前。門上掛著沈沈的一枚鐵鎖,他打開鎖候在一旁,彎腰請殷元昭先進去。

齊越一推開門就高聲打了個噴嚏,撲面而來的灰塵讓他鼻子瘙癢不斷。他揮手亂晃了幾下,想轟走黴氣,一邊攔住殷元昭,皺著眉責問:“平時不通風嗎?”

人常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是王府的親衛。葉有泉只得賠笑道:“這裏都是案卷,存放多年,難免有些黴味。”

殷元昭止住齊越,負手擡腿邁進去打量。

存文館上下三層,分別存放地理志、稅志和刑事卷宗。朝廷早有律令,州縣各決獄訟,自設刑房,須詳細記錄在押犯人和羈候所人員名冊,每經手一案必須形成通案材料,保留原、被告口供、堂審記錄、差票、現場勘驗結果等等。

在殷元昭看不見的地方,齊越狠狠瞪了葉有泉一眼,揪著他出去搬了桌椅放在門邊。

兩人剛擺放好,就聽到殷元昭問道:“今年的在押人員名冊呢?”

葉有泉連忙腳不停蹄得取了呈上。

殷元昭翻開,墨色尚新。他用手指比劃著一一看去,關押人員姓名和罪行,都列舉其中。兩百來號人看完,無一人姓柳。在押人員名冊本應一月一換,算算日子孩童提到的柳大官也應在內。

他合上名冊,擡頭問道:“所有人都在這裏?”

葉有泉一直註意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是,昨日剛換的。”

殷元昭眸色微沈,讓人猜不透所思所想。他將名冊擱在一邊,命葉有泉再取刑事卷宗。

錦州算得上富庶之地,人口眾多,雞鳴狗盜之事難以避免,故而卷宗堆積如山。葉有泉喚來幾個仆役,遵照吩咐一摞一摞地取來放在案桌上。

殷元昭並不嫌繁瑣,餘下幾日埋首存文館,好似忘了初衷,兩耳不聞窗外事,朝暮難辨。王憲等人一邊樂得輕松,一邊心生忐忑,擔心他找到新的把柄。

刑律有定,徒刑及以上需要刑部覆核,而笞刑、杖刑等則由州縣自決。殷元昭翻閱笞刑、杖刑的卷宗,發覺多有聽贖行為,尤其案卷記載前後明顯矛盾,翻供頻頻出現,且判決後無覆訊,分明未依刑律而做。

他將卷宗中有違律、存疑之處提筆記下,吩咐齊越等人暗中查明。直到八月初十,才堪堪看完。手邊的記錄卻是厚厚一疊。

期間梁益自梓州回轉,稟報消息。

當初鎮西大營嘩變之後,確有千餘人被剝奪軍籍。為免他們再生事端,裴安請示朝廷,將多數安置在邊疆附近,以種桑采茶為生,定期查探有無異動。幸而多年過去,他們已和當地百姓無異,安分守己。此外當年叛變的首領並未全部伏法,有十餘人趁亂逃出,不見蹤影。當時辦案的禦史,擔心嘉平帝責問,並未上報,只是悄悄查探。根據梁益帶去的畫像,八九不離十即是曲如風等人。想來這就是吳乾不透露身份的原因。

殷元昭將眾多微末線索集聚在一起,明了錦州官員上下齊心,就算有不滿,為防止事後遭報覆,也不敢提出。

他於八月十一召集錦州上下人等,直言他在錦州期間,將於城門附近張貼告示,推行“風言聞事”,若百姓有冤含怨,皆可寫明緣由投遞至告示邊上的鐵箱中,不必寫明姓名。若事情查明,直接懲處。

王憲眾人自是萬分反對,又無奈殷元昭以嘉平帝、禦史臺政令相逼,只得重新謀求對策。

就在殷元昭將錦州攪得天翻地覆之時,遠在上京的柳如卿過的也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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