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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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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漉還要觀戰仙試臺的比試,不能留下來看晏離舟的好戲。

臨走前,他沖晏離舟拋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比著口型道。

——沒有關系?

——幹幹凈凈?

晏離舟:“……”

奇怪的是,晏離舟和朝漉不過相處了一天,卻像認識了很多年。

朝漉這欠扁的性格讓他想起家裏的哥哥,他親哥雖然寵著他,卻和朝漉一樣喜歡逗他玩,小時候總是把他欺負到哇哇大哭,轉頭又抱著他開始哄。

他很不理解這些人的心態,吃飽了沒事幹,愛折騰人玩。

晏離舟借著帷帽遮掩,沖朝漉翻了個白眼,上前狠狠踩了他一腳。

朝漉抱腳痛呼,大叫著小沒良心的。

殿內弟子低下頭,不敢直視二師伯怨婦罵街的模樣。

幸好外人都走光了,要是被人瞧見,不不,要是青巖長老還在這裏,準能氣得吹胡子瞪眼,抓著兩人訓誡個沒完。

晏離舟輕描淡寫就說收祁白茶為徒,直到人都散了,祁白茶連一句‘師尊’都還沒喊出口,晏離舟也不在意,他本意是想幫祁白茶解圍,師父徒弟什麽的,他根本沒看在眼裏。

“我給你的藥,你用了嗎?”晏離舟聲音溫和,被輕紗過濾,多了一絲沈悶。

祁白茶聞聲擡頭,他雖瘦弱,卻勝在身量高挑,脊背繃直時,比晏離舟高出小半個頭,晏離舟的問話一出,他有意佝僂腰背,與晏離舟隔著白紗對視。

祁白茶面色正常,臉不紅心不跳,撒謊:“用了。”

晏離舟眉頭蹙起,“那為何還會出血?”

無塵仙尊親手煉制的藥效有那麽差嗎?

【他騙人,他身上沒有藥味】

千山月適時提醒,晏離舟雖然膽小怕事,但也不是笨蛋,仔細想也猜得出來,原書中,這個時候的祁白茶還帶著少年的莽撞,不顧面前人是什麽身份,全憑自己的心意來辦事。

他覺得在‘晏離舟’這裏吃了虧,就故意和他置氣,不想用他的東西。

霍擎騙人,祁白茶根本沒有領他的情。

祁白茶:“晨起匆忙,忘了……”

話說了半截,剩下的全靠聽者想象,晏離舟自然就想到早上發生的事情。

對方想打幌過去,晏離舟也沒有揭穿。

他現在著急一件事,他要怎麽做,才能讓這位未來妖王消氣呢?

“你這傷也不能拖著,隨我回碎雪峰,我先幫你處理了再說……”

晏離舟說著話,不經意扯了對方袖子一下,這是他的小習慣,以前惹長輩生氣了,他這麽做,再說幾句軟化,對方立馬就會消氣。

習慣的可怕在於,等他意識到自己做了與劍尊不符的事情,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晏離舟穩定心神,決定將錯就錯,把它推在失憶上,裝作毫不知情,順桿子接著哄人。

“我不知道失憶前的我是什麽脾氣,我聽師兄說,你來碎雪峰找我是想向我道謝?我忘記了很多事,卻唯獨記得你,所以清醒後我就來找你了,那時在柴房裏,我想對你說,我應該聽你的理由,而不是不管不顧讓霍擎綁了你……”

說話間輕紗浮動,他的面容藏在朦朧裏,半遮半掩,那瞳孔裏滿是真摯,不含半點虛情假意:“我想問你,你可還生我的氣?”

晏離舟問的真心實意,祁白茶卻楞在原地。

論誰都不敢相信,睥睨眾生的劍尊竟會對一個無名小輩低頭,問他是否還生氣。

如果是從前的他,應該會喜極而泣,恨不得將所有的忠心都掏給對方吧。

可他不是從前那個祁白茶。

他在心裏冷笑,晏離舟在用偽善的面孔欺騙他,這個人最會偽裝了。

虛情假意而已,誰不會呢?

“您是瀧月君,做什麽都是對的,是我莽撞了您,是我的錯……”祁白茶咬著唇,像是還在別扭,又帶著幾絲畏懼,慘白的面色更加突出那幾道猩紅猙獰的鞭痕。

真是小可憐。

晏離舟被他怯懦的模樣勾起了更多同情,“我若沒了這層身份,那我什麽也不是,從前那些不過是虛名,我只知道,我也是個普通人。”

晏離舟:“我順手撿了你的發帶,你不必答謝我,這點恩情也抵不過那幾下鞭子,你這身傷是因我而起,我會負責。”

祁白茶聽到負責二字,睫毛顫了下。

他惶然避開對方視線,即使隔著白紗,他也不想與晏離舟對視。

可為什麽胸腔會跳的那麽快?

……

晏離舟不準備向無塵仙尊請安。

一是,萬一無塵仙尊腦子清醒,發覺祁白茶的真實身份,到時候怎麽收場還是難題,二是,祁白茶的傷必須盡快處理。

祁白茶傷得太重,憑霍擎築基後期的修為,加上施加靈力的荊棘刺,即使銅皮鐵骨也熬不住。

祁白茶能撐到現在,還能站在這裏說話,晏離舟不得不讚嘆他的身體素質,這幅身體都可以去參加鐵人三項了。

晏離舟兄弟姐妹多,關系親密互不拘束,拉拉胳膊牽牽手是常事。

他還想著那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以及祁白茶可憐的身世,沒有註意自己還牽著祁白茶的手,以為自己還在幫他止血。

祁白茶跟在他身後,目光落在手腕處,那白皙的指節上。

在晏離舟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眉頭漸漸蹙起,不是厭惡,而是困惑。

記憶隔了百年,他突然記不起前世的晏離舟是什麽樣子的了。

至少,晏離舟不會幫他擋下荊棘刺,不會讓人給他送藥;不會在眾目睽睽下拉著他的手,當著眾人的面說,我要收他為徒;不會說出那麽戳心窩的話,也不會失了禮數,有那麽孩子氣的一面。

更不會……向他道歉。

明明從前,哪怕是被晏離舟碰一下他都覺得厭惡,不過一朝回到百年前,他竟莫名其妙的,不討厭這種觸碰了。

青年的手指彎曲,在光下透著暖玉般的瑩白,凸出的腕骨處有一顆紅痣,像是白釉中暈染的一點紅,在動作起伏間不停晃動,祁白茶的目光落在那紅點上,竟不舍得挪開眼睛……

有祁白茶在,晏離舟不會傻到讓千山月帶著他們狼狽地飛回去,他們回程是坐得登雲梯。

霍擎雖然加入無塵宗,卻只聽晏離舟一人的命令,他在碎雪峰沒有差事,偶爾會幫著外院弟子清掃山門積雪,權當修行。

他正抓著掃帚掃去長階積雪,餘光瞥見一抹白衣和……黑衣,一句‘師尊’卡在嗓子眼裏,發不出聲。

“你不冷嗎?”晏離舟上下打量赤著胳膊的霍擎,忍不住打了個抖。

年輕人,身體強壯也不能這麽糟蹋啊!你以為你姓霍,你就可以任性揮霍了嗎?

“師尊,您這是……”霍擎沒有回答晏離舟的問題,而是盯著晏離舟身邊的祁白茶。

這小子怎麽又回來了,仙尊竟然沒趕他下山?!

晏離舟:“都是老熟人,就不用介紹了,他是我新收的徒弟,你倆握個手,權當一笑泯恩仇,從前的事情就忘記吧,今後可要和平相處哦。”

話音一落,不僅是霍擎,連祁白茶都楞住了。

兩人面面相覷,第一次沒吵架,在彼此臉上看到了茫然,緊接著便是作嘔。

和平相處?

呵,怎麽可能!

這梁子可大著呢!

祁白茶在,晏離舟不好揭開帷帽,自然沒看到這兩人眼中的刀光劍影。

晏離舟戳戳霍擎的胳膊,語重心長道:“下次多穿點再出來,萬一凍著了可怎麽辦?”

霍擎得了師尊的關心,來不及開心,先向祁白茶投去挑釁的眼神。

看,師尊最關心的人是我。

祁白茶嘴角輕扯,滿是不屑。

他的態度激怒了霍擎,礙於晏離舟在場,霍擎默念心經才沒有沖上去揍這小子。

手下敗將,態度那麽橫,是沒嘗夠鞭子的滋味嗎?

祁白茶不想和霍擎爭晏離舟的關心,他又不需要,他還嫌惡心。

不過,要他和霍擎和平相處,簡直做夢!

他眉頭皺起,捂嘴發出痛苦的咳嗽聲。

幾聲悶咳立馬喚回晏離舟的註意。

晏離舟不再管霍擎冷不冷,轉頭去看祁白茶,對方面色蒼白,似乎隨時都要倒下。

他立馬扶住祁白茶,伸手試探他額頭溫度,少年身體冰得嚇人,偏偏額頭一片滾燙。

“發燒了怎麽也不跟我說?”

祁白茶抿唇,小聲且失落道:“說了就有用嗎?”

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從小就要學會自強。

晏離舟腦補後覺得他更可憐了,心疼道:“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告訴我,我才能知道呀。”

祁白茶長睫微斂,身上的尖刺似乎軟了一點,乖乖靠在晏離舟懷裏,沒有吭聲。

晏離舟轉頭吩咐:“霍擎,你立馬端些熱水送來我房裏。”

一盆冷水迎頭澆下,霍擎:“啊?”

晏離舟:“他受傷嚴重,又吹了寒風,需要靜養。”

霍擎:“可藥師說了,他的傷只用服一些玉露散就夠了。”

晏離舟是親眼看到祁白茶流了血的,他又不好解釋,祁白茶這病不能找宗門藥師,應該找獸醫啊!

晏離舟最大的優點便是耐心,面對木訥的霍擎,他沒有表現出不耐,認真囑咐道:“乖,先聽我的,你去端些熱水,再搬幾床棉被,哦對,你再讓人準備幾個湯婆子……”

能焐熱一點是一點。

霍擎站著沒動。

晏離舟嘆口氣,對付霍擎,還是兇一點管用,“要你去你就去。”

霍擎呆呆‘哦’了聲,他還沈浸在‘師尊為什麽那麽關心這小子’的問題中,祁白茶從他面前走過,他倏地擡頭,撞進了對方漆黑如幽潭的眼眸裏。

祁白茶揚起一個笑臉,唇角微勾帶起一點梨渦,笑意不達眼底,臉色雖蒼白,卻不見一點被病痛折磨的痛苦,視線輕飄飄落在他身上,像在無聲嘲諷他剛才那點毫無意義的挑釁。

他仿佛聽到祁白茶對他說,看,我不用做什麽,師尊在意的人還是我。

霍擎氣得咬牙,一使力捏碎手中掃帚。

這哪裏像是受了重傷的人啊?!

師尊為什麽將這小子帶回來呀,他自己不會走路嗎,還要師尊牽著抱著?

他當他是三歲奶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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