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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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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離舟將祁白茶扶到自己床上,示意他躺下,少年身體緊繃,明顯不願。

生病的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會展現自己最原始的本性,晏離舟倒不討厭祁白茶這點小脾氣,輕輕按住他的肩膀,學著他親哥哄他時的語氣,聲音溫和:“你發燒了,躺上去會舒服點。”

祁白茶隱藏心中不耐,剛才為了氣霍擎,他才沒有抗拒晏離舟的擁抱,現下讓他躺在晏離舟睡過的床上,那他還不如直接殺了晏離舟省事。

當年他和鬼王魔尊一起擄走晏離舟時,可是與無塵那老頭大戰了整整七天,他們三個加起來才勉強打敗無塵。

有上古大妖的力量遮蓋妖身,方才沒讓無塵發現他的身份,如今身在無塵的眼皮子底下,只有他一個人,他不能輕舉妄動。

晏離舟不如從前機靈,不用急於一時,他有的是整晏離舟的辦法。

趁晏離舟沒註意,祁白茶巧施手勁,眉間瞬間皺成一個川字,聲音沙啞:“會、會弄臟你的床的……”

黑色布料看不出血跡,晏離舟觸到一片濕熱,才發現他的手腕又開始流血了。

晏離舟並不是借著失憶就有恃無恐,對祁白茶那點憐憫之心不能保鮮,想起他日後的結局,他內心還是會對這個少年產生恐懼。

可直面少年的弱小,晏離舟胸口不自覺就漫上一股暖意與心疼,什麽恐懼都拋在了腦後,生病了還在意這點小事情,這孩子是有多貼心啊!

他如果將祁白茶帶在身邊,當親兒子一樣養著,親手教導他,應該不會重蹈往日覆轍吧。

【……我不喜歡他】

晏離舟:嗯?

【我就是不喜歡】

晏離舟:一天不鬧小脾氣就不是你了。

【我沒有!】

晏離舟不想和一把幼稚的劍拌嘴,眼下最重要的是祁白茶的傷勢。

晏離舟:輸送靈力沒有用嗎,你教的方法是錯的?

【他受的又不是內傷,被荊棘刺抽過的皮外傷不好處理,不對,他對你存了不好的心思,你為何那麽關心他?】

晏離舟:你怎麽知道他對我存了不好的心思?

【直覺!至少正常人都不會想著去溫泉池偷看別人洗澡】

祁白茶長得白凈,看上去一副小可憐樣,又有點小孩的倔性,怎麽看都不像千山月說的那麽不好,反倒讓他想起家裏心智還沒成熟的侄子。

晏離舟:那是一場誤會,他只是想找原……想找我道謝,才不小心闖入溫泉池的。

【哼,反正我覺得他不是好人】

晏離舟在心裏哄了好幾遍千山月,才讓它乖乖閉嘴,他用之前的方法迅速幫祁白茶止住了血,轉身去翻藥櫃。

晏離舟摘下頭上的帷帽,借著找藥的功夫,偷摸打量鏡中自己的臉,顴骨處的妖紋淡得差不多了,千山月當即教他口訣,他擡手在顴骨處施加了障眼法。

這身體是原主的,修為金丹都完好無損,晏離舟再笨,被千山月引導著,也能使出幾個簡單的小術法,僅僅止步於此,以後萬不得已要打架的話,他只能走為上策,大不了讓千山月帶他飛。

上次的藥沒有全部送出去,也讓千山月心疼了好久,那可是仙品丹藥啊,就被這個智障主人隨意糟蹋了,偏偏祁白茶還不珍惜,說不用就不用,這麽一想,千山月對祁白茶的偏見更深了。

晏離舟找了半天,不知道按到什麽開關,竟然翻出了暗格裏藏著的一個匣子,打開一看,匣子裏赫然躺著一枚金光燦燦的丹藥,一看就不是凡品。

千山月咯噔一聲,玉佩瘋狂晃動。

【離舟,那個不可以……】它今天已經惹過晏離舟生氣了,即使憤怒,還是要憋著氣說話。

晏離舟:這是什麽寶貝?

【這是化骨丹】

千山月沒有細說,晏離舟卻懂了,原書有著重介紹過……

它作用繁多,能生死人肉白骨,也能讓普通人洗筋伐髓,脫胎換骨,更能讓重傷的修士重塑金丹,是人人爭得頭破血流的寶貝,也是無塵宗的宗門秘寶。

晏離舟小時候好奇問了一嘴,無塵仙尊二話不說,把它當玩具一樣扔給晏離舟,絲毫不在意這東西會不會被年幼的小孩弄丟。

晏離舟:有這寶貝,你之前為什麽不跟我說?

【你想做什麽?】

晏離舟:給他吃了,他應該很快就會好吧?

【……】這可是極品仙藥,晏離舟你個敗家子,你腦子壞了也別把身家全都送人了啊!

【不行!】

晏離舟:開個玩笑嘛!

他又不是笨蛋,也不是什麽寶貝都會往外面送。

【一點也不好笑!】

祁白茶肆無忌憚打量著背對他的晏離舟。

瀧月君是修真界第一美人,光是背影就讓人挪不開眼睛,如墨長發垂至膝彎,輕薄鮫紗點綴淡金雲紋,白色腰封緊扣纖細腰身,手臂高擡時露出一截白皙手腕,腕骨上那粒紅痣晃得人心緒難平,喉間莫名升起一股無名燥意。

祁白茶從未涉足過情愛之事,從前雖對晏離舟有幾分好感,也是年少時的懵懂心悸,那份幻想很快就被晏離舟一劍砍斷。

他還沒摸清這份燥熱的原因,房門被人大力推開,霍擎抱著棉被進來,身後跟著幾名端水弟子。

“師尊,您要的東西都拿來……”話沒說完,視線被晏離舟床上的少年吸引。

這、這小子為何能上師尊的床榻!?

晏離舟聞聲轉頭,就見一床棉被結結實實砸在了祁白茶身上,少年咬著唇,像在竭力忍痛。

晏離舟:“霍擎,你幹嘛呢?”

“他、他發燒了,我想讓他出出汗。”霍擎幹巴解釋,心虛全寫在臉上。

霍擎突然發難,祁白茶放棄抵抗,在晏離舟看過來的瞬間,蒼白小臉埋進了棉被裏,他低頭又擡頭,小心翼翼瞅向晏離舟,將弱小無助表現得淋漓盡致。

晏離舟將化骨丹放回原位,淡淡掃了眼門口的弟子,吩咐道:“將水端過來。”

“是。”

“師尊,我來!”霍擎眼看晏離舟要親自上手,急忙接過弟子手中的臉帕。

晏離舟沒有拒絕,他從小嬌生慣養,都是別人照顧他,讓霍擎來總比讓他來好,霍擎總不能比他還要笨手笨腳吧?

霍擎沒收住力氣,臉帕的水沾到了祁白茶的傷口,祁白茶額角一跳,扯住要離去的晏離舟的袖子。

“師尊,我疼。”如同小獸的嚶嚀,炸得屋內眾人沈默。

這聲師尊喊得太過容易,祁白茶自己也楞了,他竟然下意識向晏離舟求助了?

這孩子怎麽那麽招人疼呢!

晏離舟滿臉慈愛地扯過霍擎手上的臉帕,小心翼翼避開祁白茶臉上的傷口,替他擦拭悶出的細汗。

為了看得更仔細,晏離舟特意彎下腰,與祁白茶平視。

空氣中只有晏離舟的氣息,另一個人似乎忘了呼吸,琥珀色的瞳孔滿是他的倒影,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知道在想什麽。

屋內落針可聞,其他人皆屏住呼吸,驚訝於劍尊反常的舉動。

晏離舟自幼習武,每根指頭都帶著薄繭,指腹無意蹭到祁白茶的臉頰,那感覺並不柔軟,順著脖頸往下,直鉆入心臟,帶起一片炙熱的麻癢。

擦完汗後才能上藥,晏離舟接過弟子遞過來的傷藥,笨拙地替祁白茶上藥,動作慢了點,卻比笨手笨腳的霍擎好了百倍。

晏離舟就在他眼前,近到只要他俯身,就能貼上那雙薄唇,桃花眼裏溢滿對他的專註,纖長眼睫在上挑的眼尾處勾勒出了一筆細線。

無情人偏偏生了一雙多情眼。

在欲/念作亂前,他企圖轉移視線,卻落進了額間那撇朱紅上,仿若潑墨山水間兀自盛放的寒梅,紅得晃眼。

“還疼嗎?”晏離舟的聲音太過溫柔,他低垂腦袋,輕輕搖頭。

除了阿娘,還未有人對他這般細心。

晏離舟並不完美,他指節處密布著淡色傷疤,那是多年練武留下的傷痕。

祁白茶恍然回神。

現在的晏離舟太過溫和,以至於讓人忽略了,他是世人口中冷血無情的瀧月君,他雖不修無情道,眼裏卻容不下一粒沙子,他少時便與朝歌一起斬妖誅邪,劍下妖魂沒有數萬,也有成千了。

他和晏離舟註定會有一場廝殺。

仇都沒報,他不能自亂了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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