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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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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微,無此機會。”士兵怕她不信,一把將衣襟扯開來,那裏面露出深長的一道刀傷,此刻仍未結痂,“臣為此差點喪命,王後卻不信臣所言?!”

寶音看了看他的傷口,眉頭蹙得更深。

帶士兵前來覲見、此刻立於一旁的淳國廷尉見此狀,將那士兵喚起身,再著人將他帶下去療傷,然後向上行禮道:“事不宜遲,還望王後早發國書、符節與鄂倫部主君,乞發兵助我淳國南下討伐葉氏逆賊。”

寶音輕輕望他一眼,並沒有立刻回答。

她知因孟守文南下,廷尉奉詔監國,此刻正是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不得大意的時候,故而並不以他急言兵事為怪。

片刻後,寶音對他道:“出兵是大事,我並沒有涉政之權,此事還是等明晨廷議時讓眾文武共同商議後再決定罷。”

待廷尉退殿後,她叫過多年忠心隨侍孟守文的內侍,過了許久,才低聲道:“……我已不知該信誰了。”

內侍聞報雖亦焦急,卻仍先寬慰她道:“王上自有天佑,王後不必憂心。”

“葉將軍行反事——”她擡眼,輕輕問:“你信嗎?”

內侍默不做聲。

寶音兀自答道:“我不信葉將軍會反。但我,也不敢不信他們的話,否則如果葉將軍果真反了,我豈不是辜負了他走前的囑托?”

內侍嘆了一口氣,自然明白她口中的“他”是何人,就聽她又接著說:“派往北陸給我的父親送國書與符節的人,需從我的陪嫁親兵裏面挑選。無論如何,這件事都不能再出一點變故了。”

然後她看向他,“還有一事,需要你替我去做。”

內侍垂首道:“王後且吩咐,小臣必定萬死不辭。”

寶音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親自將葉將軍的長子送至天啟,交至他的手中,告訴他,王上從不信他會叛變。”

“這……”內侍微有猶豫,“倘使葉將軍行反事是真,王後此舉則是大不智。”

寶音站起身來。

“相比於大智,我們蠻族人更講大義。如果葉增沒有反,那這忠心必定不可被辜負;但如果他真的反了,那我鄂倫部鐵蹄必將長驅南下,叫他的妻、子親眼看著,反臣的下場會是如何!”

·

臨近傍晚時,齊凜與淳軍諸將齊齊前來中軍,請見秦一。

秦一披衣走至外帳,再請眾人入內,見他們臉色皆不甚好看,不禁疑道:“出了何事?”

眾人相望一番,還是齊凜出前道:“二度派去北迎王駕的人馬回來了。一路未見王上親兵執仗,亦未循得趙熹等人的下落,在過了菸河後,卻聽聞國都舉境都在傳言說——葉將軍擁兵欲行反事、王上已被南伐人馬所拘禁、至今生死不聞、王後已發書乞鄂倫部發兵南下討逆。”

饒是秦一平素再嫻和沈靜,此時聞言也是大大震驚。

她不禁回身望了一眼內帳。

齊凜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裏面隱約可見葉增臥榻的身影。他神色更加凝重,繼續道:“軍中將士們聽說此事後,竟有疑王上以葉將軍功高為怨、有誅將軍之心、故意收押北上傳捷人馬、偽傳我軍謀反之事者。”

秦一聞之道:“何以如此狂言妄測!”

“有傳此言者,皆已按軍法處置。然而軍心已動,此事必須早日大白,還我軍以清白,不然後果難測。”齊凜道,“變故來得過於突然、過於蹊蹺。我等商議了一番,不敢妄做決斷,故而想來聽聽夫人是何看法。”

秦一道:“王上斷不可能出此陰下之策。此事只怕另有隱情,而王上與南伐之淳軍皆是他人之砧上魚肉。”

“夫人的意思是?”

秦一擡眼,“三國聯軍。”

齊凜點了點頭,“看來夫人同我等想的一樣。聯軍駐紮陽關之南多時無恙,偏偏在我軍南出當陽谷、將要攻克天啟時發生內訌,得以令均軍陽關守兵傾巢北出——”

“老子操他十八代祖宗!”夏濱在一旁啐罵道,“浴血殺敵、屍橫遍野的是淳軍,他三國倒想趁我軍與均賊兩敗俱傷時搶了肥肉往自己嘴裏送?!眼見此路不通,便又使陰計,想令我淳國大亂、自相殘殺,他們方好坐享其成?”

秦一臉色頗不懌,“真是一亂方平,一亂又起,不知這天下何時能得安寧。”她顧望眾人,“既已料定是三國作祟,想必將軍們已有了反擊之策。”

齊凜則道:“我等有請於夫人。”

“軍中諸事我不得過問,又有何事我能幫上忙?”

“三國之患不足為慮,”齊凜皺了皺眉,“然而王上生死不聞、北陸鄂倫部亦將發兵南下——此二事,夫人可有緩急之策?”

秦一凝神思索,半晌後,垂眼無聲嘆了口氣。

然後她輕擡手臂,緩慢地自腕間褪下一枚石鐲,將它遞向眾人道:“可派人持此物件,速速馳報瀾州唐將軍處,令晉國相助、出使擎梁半島雲氏城邦。”

【四十四】

葉增轉醒時,正近天明時分。

因用藥之故,他腦中並不清明,諸感亦頗粗鈍,唯有額角湧起的烈痛異常分明。

晨光隱現,帳中燈火微渺,昏蒙之中依稀可見一人身影,正於外帳間操持忙碌。

他不能看清那是何人,意識雖仍模糊,右手卻已習慣性地去摸尋佩劍。

不料擡指如舉百鈞,筋骨處傳來細細麻麻的痛感,他緊咬後牙試了數次,頸後掛起一層薄汗,竟仍未能挪動手臂半寸。

外帳的人似乎聞得此處動靜,回身看來,有一霎的遲怔。

然後她快步走近,揚手一把揭起幙簾。

女子的身影面容皎亮如昔,撲入他的眼中。

葉增側首凝視她,茫茫如霧的腦海中一點一點地瀝現出往昔點滴,意識如絲縷般一束束聚攏,終於醒過神:“……令你掛懷了。”

說這話時,他的聲音沙啞低喑,目光中深含歉意。

秦一的眼底浮起薄紅一片,旋即又被她刻意壓退。她垂下眼睫,緩緩低腰握住他垂放於一側、並不能自己挪動的手,輕聲回應道:“你無礙,便好。”

·

霍塘聞訊後飛奔而來,入帳直趨葉增榻下。

隨她一道前來的還有齊凜。

“將軍若有要責罵的,還望先等傷養好了再說。”齊凜一面協助霍塘將醫箱裏的東西一樣樣擺出來,一面對葉增道。

葉增瞥他一眼,又瞥一眼霍塘,一時無言。

霍塘卻為齊凜這明顯的庇護而略感羞慚,偷偷拿眼去望秦一,“夫人,我……”

秦一對她道:“有勞了。”語氣較先前的生疏冷漠已松緩了不少。

這一絲改變足以令霍塘喜出望外。

她抿抿嘴唇,收斂了情緒,從醫具中取出數枚銀針,以火燎過,又準又快地紮入葉增身上數穴,然後再將一把氣味苦辛的藥草點燃,以手持之,謹慎而緩慢地逐一熏過穴上銀針。

與往日裏的乖張多言不同,她這一回竟是罕見地沈默著,從頭到尾皆慎而又慎,下手仔細非常。

須臾,葉增只覺一股熱流竄過脊骨,湧入四肢,周身蒸出一層薄薄藥汗。

之前仿若披壓重物的身軀於一瞬間恢覆如常,他再度試著擡臂——毫無阻礙地握住了懸於榻側的長劍。

“此前我身不能動,是你用藥刻意所為?”葉增緩緩坐起身,問霍塘道。

霍塘點頭承認。

“何必如此?”

霍塘微微思忖後,如實向眾人做出了解釋。

……

當初雖為葉增拒絕,但她仍舊在為他療治毒創的藥中做了手腳,為的便是不辱所奉醫門之命,窮盡己力,以鍛“名將之血”。

然而藥侵入血,尚需藉由秘術輔以星辰之力,以引動墟、荒二神之古印,喚醒體內之“暗識”,以達至臻之肉體。

此雖名“名將之血”,卻無關乎血統,無關乎天賦,靠的是以卓絕的醫術與秘術對肉體施與鍛煉,靠的是以超拔的武將意志引燃心底最深處的荒之碎片,借神之力,踏上力量巔峰。

然欲借荒神之力,必先放棄自我之精神。

而一旦將精神盡數壓制、全然忘卻自我,人必將陷入毫無意識的癲狂之中,於戰場上將與殺戮機器別無二致。

這又將違背衍雨醫門欲鍛名將之血的初衷。

因此霍塘在一開始便留了一份藥引未入,相對應的,她需葉增在喚醒“暗識”之時竭力保有一分自我之精神,以犧牲肉體不達“至臻”為代價,換得十全清明神智於戰場之上。

而想要達到這般效果,必須經過不斷的嘗試與自我搏戰,而這能否真的成功,則全看葉增的毅力與意志可以到達何等的境地了。

但她卻未能找到機會提前告訴葉增這一切。

在距離葉增前軍八十裏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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