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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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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麾下諸將多鷙勇,且淳軍僅以輕騎入帝都盆地,料其整軍行動飄忽,野戰不易致勝,於是劉仁翰乃令二十三衛諸鎮以守為戰,待敵來攻,冀圖利用堅城深池以消耗之;如淳軍深入竄擾,則以各鎮為據點自淳軍之後出兵襲擾之;又令諸衛鎮堅壁清野,不給淳軍任何“因糧於敵”的襲掠機會,以加大其後方輜補的困難,欲待其人馬困頓之時集諸鎮之兵會擊之。

淳軍鐵蹄踏入帝都盆地的第三日,夏濱所部的前鋒人馬便立了首功一件:一名來自於帝都二十三衛最北邊的沁源所出的均軍高階斥候校尉被抓了活口,更是供出了上述劉仁翰的統軍禦敵之策。

這一事傳至淳軍中軍帳下,葉增在聽後面色平靜地道:“劉仁翰多慮了。”

諸將皆笑了笑,心知其意,更未多言。

再二日,二十三衛最北邊的五個城鎮——沁源、潢川、奉節、秭歸、新絳——幾乎是同時收到了淳軍先鋒人馬投射入城的招降書。

早前曲靖一役淳軍傷歿慘重,夏濱、鐘彥二部在其後蕩平普順、嵐平二鎮時殺怒滔天,連斬敗降均軍四千首級,由是均軍無敢再降者。

因知張茂戰死、葉增重傷之仇辱於淳軍仍未消滅,此番二十三衛守兵雖懾於淳軍兵威,卻也沒有任何一個願意聞風即降的。

五鎮不降,更是嚴遵劉仁翰之令,堅城固守、拒不出戰、待敵來攻。

淳軍則像是毫不意外一般,並未進軍攻城,亦未多停滯一刻,所有人馬即刻棄城轉向,倍道徑向南去。

二萬八千輕騎,一日一夜南下三百裏,將所有後軍輜重遠遠甩在身後,拱手丟至未被攻占的五鎮虎視之下。

均軍諸鎮聞此猝愕。

未幾,便有人反應過來:葉增以淳軍利在速戰,均軍則持久守之計,淳軍此行必是懷有“避攻城鎮、疾趨天啟”之戰略。

然淳騎孤軍遠入,若無糧秣繼補,又當何以自恃?

還未等均軍想明白時,淳軍的輜重人馬已經規整有序地拔營南入五鎮的地界。

五鎮守將皆持“當斷其糧”之議,遂謀分進合擊,欲在奉節境內將其阻攔,以圖圍攻截滅。

卻不想五鎮所出之兵馬將合軍於奉節以北的平原野地之時,明明業已疾趨南下數百裏的淳軍竟在中途抽調八千驍騎回軍,由石催領兵,僅僅用了一夜的時間,便循繞而出奉節合師均軍之背,縱馬蓄勢沖殺,與之轉戰二日,戮滅五鎮出戰之兵卒六千級,餘者潰散相率南走。

五鎮遂下。

未曾回師的二萬淳騎繼續南進,在兵臨千堰、風靈、長治三鎮時,北面五鎮兵敗降淳的捷報恰好傳來。

千堰、風靈、長治三鎮的守將在收到淳軍如前番一模一樣的招降書之時,皆自發楞,竟不知當以何為策。

不降?那便被繞過去,眼睜睜地看著淳騎直趨帝都。

出戰?面對乘勝長趨的淳軍舔血兵鋒,誰敢言勝?

不戰?則是放任淳軍輜重後軍南進,更助其攻帝都之勢。

劫糧?帝都盆地數千裏平原,淳軍驍騎來往突襲毫無阻障,日夜回軍與戰,難道還望重蹈五鎮守兵被誘殲之覆轍?

至是,才知先前諸將揣度的淳軍“利在速戰”之策是多麽的自以為是與膚淺。

不敢聞風即降?

那便被打到不敢不聞風即降。

……

淳軍僅以輕騎入帝都盆地,葉增所計長襲迂回、誘敵以殲、威懾眾降之戰策,被均軍敵將稱為“鷹擊之術”,無人有力能破。

至元光十三年三月初,帝都二十三衛已下十二鎮。

捷報一封接一封地傳抵淳都畢止,舉朝聞之彈冠相慶。

淳王孟守文在聞得淳軍先鋒人馬僅距帝都天啟八百餘裏時,露出了自南伐以來收閱軍報時的頭一次輕松笑意:“若無意外,裴賊指日當破矣。”

……

然而,這無以計料的意外總是突猛而至。

三月八日,屯守於陽關以南、用以牽制均廷守關四萬兵力的宛州平、唐、楚三國合軍發生了激烈的內訌。

陽關均廷守軍聞變,即刻傾兵北出,以援北面敗勢;天啟以北尚未被淳軍攻占的其餘十一衛鎮亦奉令召兵馬出城,擬與陽關北上之四萬援軍前後合圍縱懸深入的淳軍人馬;同時於陽關一帶著力封鎖一切三國兵變的消息,不使淳軍聞知。

是時,淳軍方下零陵,因連月作戰未獲休整,日感困頓,葉增遂令諸將休兵三日,以慰將卒勞苦。

無人知曉,在淳軍暫做休整的這三日間,均軍四萬重兵已出陽關,正人馬不休地日夜兼行,意欲將連勝無備的淳軍圍而盡剿;而這四萬兵馬的領軍之人,正是之前為淳軍上下索求無果、毀聲滅跡數月不聞、令淳軍一戰死傷二將的——瞿廣。

【三十八】

一,

二,

三,

四,

……

九十七,

九十八,

九十九,

……

借著頭頂月色清輝,霍塘蹲在地上,面前擺著一塊被她多日來一直揣在身上的竹片,上面滿是橫橫豎豎的刻痕。而她此刻正一絲不茍地用手指摩挲著那些刻痕,口中數著數兒。

“一百二十。”

在終於數完的這一刻,她輕輕地籲出一口氣,神情亦變得松懈了許多,仿佛剛剛完成了一件很是了不得的事情。

“……至今夜已滿一百二十日了,是該見效了罷?”

她口中喃喃自言自語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然後將那竹片原樣揣回胸口,起身撣了撣身上沾的灰,一派輕松地轉過身——

“呀!”

夜色中一個人影矗立於她身後五步,霍塘被嚇得叫出了聲,一雙圓眸瞪得大大的。

來人似乎也被她嚇到,呆了幾個瞬剎後方近前兩步,“霍姑娘你別怕,是劉軍醫不見你人影多時,怕你出了什麽意外,才叫我來找你的……”

霍塘看清對方是個輜重營小兵,這才手撫胸口,眨了眨眼睛,咽了咽口水,“我白日裏落了東西在外面,方才發覺,所以出來找一找,這就回去。”

士兵連忙點頭,又側身讓她先行,言舉之間滿是敬意——

這個少女奉葉增之令,在隨輜重營南出當陽谷的這一個半月裏,已用她世罕所匹的醫術治好了許多連老軍醫都感到束手無策的、因負戰傷而自前線退至後方的傷兵們,又用她不知從何處搜集積儲的那許多珍奇藥材制備了眾人見也沒見過的療創藥粉,以補充日不供求的隨軍輜重。

而她平日裏除了跑來跑去忙著視傷制藥之外,全無一絲女子嬌氣,未花多少時日便令輜重營的士兵們對她信賴有加,不論大事小事都願意告訴她知曉。

月輝純柔幹凈,一如霍塘問話時的聲色:“葉將軍的前軍已駐紮於零陵,我們還需幾日才能趕到那邊?”

士兵誠實地回答她:“我部軍行不快,估摸著還得三四日。”

“還要三四日啊……”霍塘小聲咕噥著,語氣儼然是嫌不夠快。

“霍姑娘是在擔心葉將軍之前所負槍傷沒有好全,所以想要盡快趕去再診視一番麽?”

霍塘並沒有立刻回答,而士兵走在她身後半步,並不能看見她眼下罕見的、略有些遲疑與不自信的臉色。

少傾,她才輕輕道:“是啊,可千萬不要出現什麽我沒有預料到的變數……”

又走了一會兒,身後的腳步聲漸漸沒了,而霍塘亦聽不見那士兵再開口同她說話,不由感到怪異,於是側頭回看。

只見三四步外,那名士兵倒在營地上。

他的喉頸被匕首割出三指深的口子,此刻正泊泊向外冒血。而他的神情極為痛苦,雙眼大睜,額頭青筋鼓脹,嘴巴翕動著,似乎想要說什麽,然而一股股的血沫自口內淌出,沒多久便斷了氣。

霍塘驟驚之下向他奔去,張口便要大喊——

幾乎是同時,她脖頸後方傳來一股強烈的悶痛感,繼而她眼前一黑,再無知覺。

·

一片混沌之中,閃電淩空,奔雷大作。

烈風滾過莽莽平原,攜裹著萬千戰魂咆哮嘶喊之聲,以萬鈞之勢颯襲而來。

血霧凝成河海。

河床海底,隱約可見萬裏白骨。

腥臭的腐肉血氣騰繞於空,鋪天蓋地吞滅世間所有神智。

極度的熱與殺意自胸口噴湧而出,化作利刃,於尖銳長嘯聲中,斬裂這天與地。

碎骨之中,一簇簇的帶血鮮肉如有意識般地自己堆湊起來,漸漸結成了一張人臉。

那張人臉神色清和,眉目溫柔,於這血雨腥風之中宛若神祗。

陡然間,轟轟驚雷踏過雲際,一道閃電橫劈而下。

神祗睚眥目裂,黑血四濺,臟惡的白骨架子化作一具熟悉的軀體——

……

葉增猝然驚醒。

心臟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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