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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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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一層接一層地被前面摔倒的人和戰馬絆倒在地,血肉和泥,不過一瞬之事。

離開亂陣之中的淳軍人馬火速收縮兵力,由夏濱下令,將最初分散縱入大營深處的十隊人馬重新聚合,不再去管西面自亂的均軍,而是擺開一字長陣,自南向東橫甩陣尾,將東部戰場上殘留的均軍兵馬向北傾壓而去。

均軍重壓之下倉惶北進,徑直奔向臨封城南,似乎唯有率眾入城、與守軍會合,方是此時此刻擺脫淳軍追擊、合力助守臨封的上等良策。

而臨封城南那個昨日為均軍所顧忌和懷疑的淳軍長圍缺口,在眼下看來卻如救命坦途一般,令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奮身直往。

至臨封外城南門十箭之地時,夏濱出令壓住陣腳,淳軍人馬漸漸止步,無聲地望著前方奔命似的沖向城南的均軍。

近五箭之地時,均軍人馬之中終於傳來了第一聲戰馬淒厲的哀鳴。

隨即傳來的即是士兵的哀嚎聲。

一聲未落,一聲又起,聲聲如浪層疊而起,數千名均軍於近在咫尺的臨封南城外股粟發抖,不敢再進一步。

雜草荒長的城外野地上,幾乎每隔幾步便是一個碗口大的陷馬坑。若非兵馬臨近,根本看不清這深掩於荒草之下的玄機。

這些坑不算太深,卻將好沒過馬蹄骨節,但凡在奔馳之中不小心踏入坑中的戰馬,無一不是腿骨立折,再也無法站起來。

而它們背上的士兵,更將被狠狠摔出數丈之外,身骨斷處,亦不可數。

這便是葉增最後為謝崇骨所準備的“遠來之禮。”

亦成功地擊潰了這數千名均軍最後的鬥志。

·

日頭逐漸西移,大半天已過。

早於那些在城南外受阻的均軍回師、與大營西面戰場潰敗的殘部合軍向南遠遁之前,夏濱便已經率麾下人馬奔向臨封城外西南五裏處。

那裏尚有借冒淳帥之名、與數千均軍膠著廝殺的八百許閎人馬。

夏濱簡略清點了一下自己所部的人數,生還加輕傷的約有五千餘兵馬。至於均軍,刨去向南遁走的一萬餘人、遠處山下猶在激戰之中的三千多人、重傷以及舉降的不算之外,此役死於淳軍之手的少說也有兩萬餘人。

“今日我部的最後一戰,”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山腳下,“便是與許將軍麾下合力,將那些均賊盡數剿了。”

至此,幾乎所有的戰勢走向,皆與葉增早先所計劃的一模一樣。

“將軍,我部何不分兵趁勝追擊南遁的那些均賊——須知謝崇骨必還在裏面!此時若不趁勢掩殺,說不定明日他們又將卷土重來!”有校尉在側急切進言道。

夏濱搖頭,抹了一把額角淌下來的血汗,“南遁之賊,是跑不了多遠的。”他的臉色此時方露出一絲懈意,“不多久,他們便會遇上葉將軍的親兵馬陣,至於是死是活,就全憑他們主帥的造化了。”

·

留於臨封城北夾砦中的一萬餘淳軍步卒亦將攻城之勢打造得驚天動地,而本是竭力抵抗了半日的均軍守兵已有半晌都未曾在城頭箭垛之後露面。

“城外援軍已遁,城內投誠者不殺有賞!”

“負隅頑抗者,城破即殺!”

……

因怕城頭如此安靜有詐,城下的淳軍士兵們不敢徑直接城,而是一邊輪番叫降,一邊往來搬運,架起一座與城墻齊高的望車,然後選派數名身手矯捷的士兵攀爬上去,欲一探城頭究竟。

城中西北處,忽然冒起一陣青煙。

那煙隨風飄至城頭,夾帶著一股令人熟悉的香味,引起了攻城淳軍的註意,攻勢亦隨之暫緩。

隨著城中煙霧越來越濃,一時怔神的淳軍中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口中喃喃道:“燒、燒糧……”

這未說完的半句登時驚醒了一眾士兵——

“城中糧草被燒了!”

“直娘的均賊是想要燒糧棄城遠遁!”

……

士兵們紛紛大聲叫嚷,情緒激動者甚至呼喚同袍共架雲梯,意欲攀爬入城、搶救被燒糧草。

在城下淳軍大亂的同時,臨封城南的三層城門被從內而外接連打開,一直固守於城中三個多月的王欽守軍終於在此刻奔突而出,披甲馭馬,踏著城南荒野上未冷的援軍同袍屍身,向西遁去。

·

臨封城外南、北二處的動靜同樣引得了才率部收拾完山下戰場的許閎、夏濱二人的註意。

“是燒糧。”許閎凝目遠望。

夏濱已然發怒,“均賊是連半粒糧草都不願留與我軍,王欽所部既不肯舉降歸順,我等還對他客氣什麽!”

許閎點頭,“均軍欺我城外步卒無腳力,才敢如此大開城門、縱馬南逃。你即刻領輕騎南下追阻王欽所部,接敵便殺,不必再行招降一事。我率城外一萬步卒入城救火,均賊的存糧,只能搶出多少算多少罷。”他回頭看了看血戰近一日、此時已是疲憊不堪的麾下人馬,神色有些遲疑,卻仍是決意道:“便再辛苦眾位弟兄們了。”

“均賊燒糧一事,是否往報葉將軍?”夏濱問道。

許閎臉色變了變,“必須報。”說著便轉身選了幾個精卒,令他們立刻策馬南下二十裏,找到葉增所部,務必將此消息帶到陣前。

【二十五】

臨封城南二十裏處。

均軍援軍殘部自駐營之地卷甲南竄近十裏,求生之志使得這一萬餘本已潰不成形的人馬又集結起來。他們拋卻了一日前的猖狂自大,在確認了後方並無淳軍追襲之後,才謹慎列陣進發,絲毫不敢再掉以輕心。

天色漸晚,戰馬早已疲累不堪,卻仍需經受騎手的猛烈鞭打。一路上跑死的戰馬已不在少數,可均軍依舊毫不心軟地催動坐騎加速,欲在天全黑之前尋到一個適合紮營備守的地方。

風止塵落。

頭陣中的人馬突然在行進間來了個急停,引動後續人馬小小受驚,又紛紛勒韁止步。咒罵聲自後向前層湧而起,皆在譴責前方兵馬違令擅停,險些便令大軍重蹈人馬自相踩踏的覆轍。

然而不論聽到何等不堪入耳的罵詞,頭陣中的人馬都死活不肯再向前行進半步。

後列中的士兵有不少皆煩躁不安,在馬上翹足去望前方何故。

須臾,眾人陸續看清了前方景象,口中的喝罵聲一時如遭令止,盡數消弭。

繼而極靜。

·

微暗的天幕下,正對均軍不遠處的平原上,正列有黑壓壓的一片淳軍騎兵。因天色晦暗,一時辨不清其人馬有多少,唯一可見的,便是橫插淳軍陣前的數十面象征主帥所在的大纛。

皆書“葉”字。

六千淳軍人馬甲胄鮮亮,以逸待勞地在此地等了大半日,終於迎來了人疲馬憊的均軍南逃殘部。

他們披掛的裝束與均軍在臨封城外所遇的淳軍不同,每具戰甲皆是鱗葉輕薄卻細密不透,每人肩側皆刻有一枚隼翎的圖案,正是隨葉增自畢止督軍南下的天翎軍精銳,更是護衛主帥出入戰場、號震中軍的真正淳帥親兵。

饒是均軍人馬再不明所以,此刻看見這副景象,亦都明白了那座位於臨封城西南五裏、漫山遍野插滿淳軍帥旗的高丘,只是葉增的疑兵之策。

而天翎軍所到之處,才是葉增親臨之地。

·

淳軍人馬靜如石塑,陣影幽幽,四下皆透著一股殺伐戾氣。

均軍萬餘士兵皆繃直了身子。

他們不知對面的淳軍會在何時爆發傾山蹈海般的攻勢,縱馬來踏,奔取他們的性命。

強烈的緊張混同極度的懼意,令不少人眼中皆漫出了血絲。

忽然間一名淳騎抽馬出陣,倏忽如風般地馳向均軍。

雖只一騎,但卻點燃了均軍久等來犯的驚恐之情,一瞬間所有人馬紛紛引韁後踏,整陣亂作一團。

淳軍來人奔至均軍陣前五十步才停下,倒是極有耐心地等到均軍人馬穩住自己的陣腳之後,才沖敵陣放聲道:

“奉淳國鷹沖將軍、馬步軍大都統葉增將軍之令,特來知會:‘今日兩軍之戰,勝負已分。葉某欲取謝崇骨將軍之首級,以祭我軍陣亡將士之魂魄。或被俘殺,或被陣斬,全由謝將軍一己裁選。均軍殘部奔命不易,倘使謝將軍願意出陣自獻首級,葉某願全此地均軍將士性命。’”

話畢,他便不再多停留一刻,立即拍馬轉身奔回淳軍陣中。

這席話說得囂張傲然,但均軍上下卻無人能質疑淳軍眼下的戰鬥力,更無人敢懷疑葉增此刻的決心。

短暫的寂靜後,均軍前陣開始騷動起來,士兵們層層轉身回首,目光不約而同地望向大陣中後方的一點。

·

葉增駐馬軍前,看見對面均軍大陣自中間緩緩裂開,一人馭馬一步步地踱出向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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