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章: 賜婚

關燈
白玉雕琢的風鈴依序掛在馬車車廂外,上面攀附著凸出的螭龍壁紋。車轅、車廂與車輪都是以紫檀所致,局部還鑲著金子做的圖案,所過之處無不退避三尺。

普天之下,這般肆意的,也只有攝政王薛臨時了。

車廂裏不怒自威的男子手中握著舍利子把玩,許久嘴角輕扯露出一抹淡笑來。“進宮面聖。”

坐在車轅上駕車的男子眉目鋒利,“是。”

坐在車轅上的另一個男子疑惑地看著眉目鋒利的男子,聖上昭王爺午時入宮,現下才巳時。

眉目鋒利的男子稍一搖頭,那男子便收回目光。

眉目鋒利的男子叫趙椽,是攝政王的貼身護衛。另一名男子叫洛達,是攝政王衣食住行的貼身小廝。

待入了宮中,薛臨時直奔禦書房,“皇兄。”

皇帝頭帶冕冠,冕冠兩側各有一孔,兩孔穿插玉笄,以與發髻栓結,玉笄兩段系著明黃色的細帶,結在下頷。細帶近兩耳處懸掛珠玉,以警示冕冠之人勿聽信讒言。

勤政愛民的好皇帝薛臨軒正看著奏折,卻見自家弟弟匆匆而來,並無半點不虞。“是什麽風把朕事不關己的弟弟給吹來了?”

薛臨時拱手向皇帝躬身,“臣弟有一事所求。”

皇帝放下手中奏折,笑罵:“平日裏你渾得很,不務正事,好一副將將要羽化登仙的模樣。”

薛臨時又將腰向下壓了幾分,“人間煙火,別有一番滋味。”

皇帝這才擡起頭來,端得是成熟穩重而又精明強幹的氣派。歲月似乎格外的寵愛他,只在他的眼角鐫刻下幾道細紋,瞧上去與薛臨時也不過是十歲之差。“別插科打諢,直說便是。”

薛臨時也不欲與薛臨軒打彎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薛臨軒好奇似的站起來,一身明黃的龍袍,上用金絲縷線繡著張牙舞爪的騰龍。他目光上上下下將薛臨時打量個遍,才不疾不徐開口道:“是哪家的姑娘積了福,讓朕不食人間煙火的弟弟動了凡心?”

薛臨時無奈的扯了扯嘴角,“皇兄莫再戲謔。”

“好好好,你倒是說說是哪家的姑娘?”薛臨軒放下睥睨的氣勢,雙手背後。

“是寧國公府的四姑娘,寧氏錦容,尚且……豆蔻年華。”薛臨時有些難以啟齒,他已是弱冠之年。

薛臨軒的詫異毫不掩蓋,“還未及笄,你先起身。”

薛臨時直起腰板,面不改色,“我與她已是兩情相悅,不過兩載光陰,眨眼而逝。”

“既如此,何不等上兩載?”薛臨軒問道。

薛臨時轉移目光,落在奏折旁的海棠上,“正如皇兄不願錯過醉美人的花苞,而我亦不願錯過她的年華。”

薛臨軒的指腹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若她能讓母後點頭,我便應允。”

“多謝皇兄。”薛臨時又作揖,這才退出了禦書房,留下薛臨時笑也笑不得,罵也罵不得。將奏折扔在龍案上好一會兒,才從重新撿起來看。

薛臨時走過迤邐的長廊,尋著曲折的宮道進了長壽宮,入了正殿便見一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端坐在上首,薛臨時恭恭敬敬地行了個跪禮,“兒臣給母後請安。”

太後用鑲珠嵌玉的指甲套勾起一串安放在身前的珠玉。“說罷,有何事要求母後?”

“求母後賜婚。”薛臨時跪在地上。

太後詫異地挑了挑眉,“哪家的?”

“寧國公府的四姑娘,寧錦容。”薛臨時回答的幹脆。

“哦?”太後略一思索,便點了點頭,“雖與你差一輩分,倒也無傷大雅。”

寧錦容的姑姑寧仲菀乃是當今皇後,寧錦容可不就比薛臨時小一輩麽?但攝政王這些年還是孤家寡人,可把太後給急壞了,只要不是個男人,太後也都認了。

“小安子,去擬旨。”太後娘娘一擬旨,那便是敲定了的事情。

薛臨時莞爾一笑,絕代風華。“謝母後。”

那名小安子公公當即便去擬旨,又親手交給薛臨時。薛臨時拿了懿旨便告退。

“時兒也要成家了。”太後有些惆悵,纖指撫上眉梢的細紋。

小安子放下手中拂塵,為太後捏肩,有些陰陽怪氣。“您要功成身退了,還需兩年呢!”

“嗯?”太後不知其中緣由。

小安子有些委屈,“您忘了?寧家的四姑娘如今才豆蔻,還未及笄。”

太後的玉手覆上小安子粗糙的大掌,“辛苦你了。”

小安子在太後身後扯了扯嘴角,心中歡喜,有她的地方,便歲月靜好。

而薛臨時拿到懿旨便讓長壽宮的宦官跟著,一眾人去了寧國公府,讓寧國公府的人都出來接旨,連帶著寧錦繡與雲氏也一道來了。

“太後娘娘有旨——”

寧國公府一眾人跪下。

“寧國公府四姑娘寧錦容,德才兼備,溫良淑賢,攝政王甚喜之,念在二人情投意合,遂哀家特賜婚約,待其及笄,便封攝政王妃。”宦官捏著尖細的嗓子讀完,掐媚地笑著站在攝政王的身後。

老太君也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使了個眼色給寧錦容,寧錦容呆楞地看著宦官手中的明黃布帛,幹巴巴地說道:“臣女接旨。”

薛臨時高冷的站在一旁,猶如一朵高嶺之花,然而內心卻是喜滋滋。她一定高興得快要傻了!

寧錦繡是捏著帕子,恨不得手中扯的便是寧錦容,最後一分為二,最後死無全屍。雲氏擔憂的看了一眼寧錦繡,無聲安慰,心中狠毒的念頭卻是越發堅定了。

宦官將手中懿旨遞給寧錦容,又與老太君說了一番吉祥話,“這懿旨可是攝政王親自去求來的,聖上也該是應下了,老太君好福氣。”

老太君一疊聲兒的應下,又賞了些珍惜的物什才送走了宦官。

薛臨時拉住寧錦容白嫩的小手,直接攆人,“你們都回吧。”

寧錦容手上用力卻是沒有抽開,頓時氣悶。等旁人都離開了,才斂下悶氣,“臣女何時與王爺情投意合了?”

寧錦容低下頭,只留下個垂鬟分肖髻對著薛臨時。她怕控制不住體內的黑暗勢力,萬一得罪了任務對象該怎麽辦。薛臨時心中清明,明知她心中不高興,卻仍當她是在嬌羞。“那日我送來定情信物,你收了,也回了定情信物。倘若這般不是情投意合,又怎樣才能是?”

“……”寧錦容右手狠狠地禁錮住左手,別沖動,面前這位可是大昭的第二大佬。這人居然用一米多高的玉麒麟做定情信物,如若她猜測地不錯,薛臨時口中她贈與他的定情信物應該便是那日的舍利子。

她智商不在線,她認了。原來不是呆到深處自然黑,是黑到深處自然呆啊!

無字書中第一句便是“諸立年間,攝政王弱冠之年與攝政王妃豆蔻年華,一見鐘情,二見定終生。”

薛臨時的手指微動,摩挲著寧錦容嬌嫩的肌膚。那話中的喜悅,絲毫不掩。“在想什麽?”

“沒甚麽,事已至此,臣女又能如何?”雖說這只是任務裏的一環,可到底不是她自己自願的,心裏難免會有一些不自在。

薛臨時糾結了片刻,劍眉扭在一起格外的喜感,“你若不願,便廢去那懿旨,沒有人會說什麽。”

“這懿昭也昭告天下了,明兒昭京裏還能有誰不知道?你已是做了,定是想過後果如何,不是隨了你的意?”寧錦容愈說愈氣,想甩開薛臨時的手,卻被緊緊的拽著。

薛臨時擡起寧錦容的手,“你若不高興,便打我吧。”說著將寧錦容的手拍在自己的臉上。

驚得寧錦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媽耶!這裏有個變態!還是個位高權重的變態!

“你幹嘛?!”寧錦容驚呼,使勁兒的抽開自己的小手。

薛臨時不甘不願地松開手,不能摸著軟軟滑滑的小手,不開心!

“您回去吧,這府中還有個三堂會審等著我呢。”寧錦容後退幾步,離薛臨時遠了些。

豈料薛臨時又欺近幾步,口吻不滿,“叫我阿時。”

“……阿時。”寧錦容頓了一下,果斷喊道。

薛臨時滿意了,這才退開,“過幾日便是百花宴,你要入宮的,我會來接你。”

寧錦容皺了皺眉,事出反常必有妖,這進度太快了點。若不是劇情使然,那便是薛臨時那兒出來差錯。寧錦容將無字書最後一段內容反覆斟酌,終於反應過來一個殘酷的事實。

那本棄文是倒敘的,也就說如今約摸是男女主大結局的時候了,已經沒有她什麽事了,她現在只剩下薛臨時這條主線。好在無字書最後的字裏行間都無虐,寧錦容將心好好的揣在懷裏,暗嘆一句:風雨欲來花滿樓啊。

“阿容,三堂會審是什麽?”薛臨時不恥下問。

“嗯……就是同時同地同場合審理同一個事情。”寧錦容簡單粗暴地回答。

薛臨時“哦”了一聲,又捏了捏寧錦容的小手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寧錦容手中拿著懿旨,就跟個燙手山芋似的,還是個強制性綁定的燙手山芋。該來的總會來的,寧錦容認命了似的自覺去了落玉堂。

“祖母,母親。”寧錦容俯身作禮。

聶氏倒是不擔憂,老太君即便是心有不快也不會輕易遷怒寧錦容。“容姐兒,此事是怎麽回事,還不交代了?”老太君看似悠閑的坐在上座。

“回祖母,此事不過是個誤會。王爺說那玉麒麟是個定情信物,而府裏又回以舍利子……”所以咱被攝政王坑了。寧錦容毫不猶豫的將這個鍋“啪”地蓋在薛臨時的身上。

“是攝政王誤會了?”老太君怪異的看了寧錦容一眼。

連帶著方氏的神色也有些怪異,“王爺為何要誤會你?”

“許是阿容實在是貌美如花吧。”寧錦容幽幽一嘆,堵得方氏臉色變了幾變。

這下連寧予清、寧予赫的神色也怪異了幾分,如果他們沒記錯,上次攝政王還說寧錦容長得醜吧?

而寧錦容也想到那日攝政王說她醜的情形,這攝政王,怕是眼瘸!

老太君讓寧錦容來落玉堂也只是走個過場,立時出聲,眼風掠過雲氏與寧錦繡。“再如何,也成了定局,往後都將自己手腳放利落些。”

老太君一發話,眾人心有八卦也只能散了。

寧錦繡弱柳扶風的被**扶著,走向寧錦容,“四妹妹,姐姐甚是無聊,可否在晚膳前去姐姐那兒說說話?”

方氏一見,投去鄙夷的眼神。這寧錦容還沒登上枝頭呢,寧錦繡便迫不及待的巴結著了。

“好啊,阿容也想與二姐姐說說話。”寧錦容高興的應了下來,“阿容會自備糕點的。”廚房裏的吃食哪兒能比得上她曦和苑小廚房的吃食,寧錦容又逮著機會刺激她。

“那姐姐便候著四妹妹了。”寧錦繡端著柔弱的姿態,應下寧錦容的話兒來。**稍提了句寧錦繡的身子不宜多留,便扶著寧錦繡回了瀾以苑。

寧錦容也捧著個懿旨回曦和苑,夏荷喜不自禁的上前,“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去去去,明日便有祖母賞下的物什,夏荷去曦和苑的庫房取些銀兩來,今日也賞。”薛臨時擅自做主,求下一封懿旨,寧錦容心底是有些不高興的。可轉念一想,她還沒費心思呢,劇情已經跨出第一步,也是最難的一步,又有些慶幸。

冬梅二話不說,上前向寧錦容跪下,說道:“那日冬荇一事,多謝四姑娘。哪怕下輩子為四姑娘當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我也只是怕缺個機靈丫鬟,又沒人能及時補上。”寧錦容揮揮手,讓冬梅將冬荇安排在二等丫鬟的住處。

“四姑娘,還有一事……”冬梅有些吞吞吐吐,不知當講不當講。

寧錦容卻是來了興趣,冬梅性子向來刻板,是便是,不是便不是,難得見她這邊糾結。“講。”

“您先前讓奴婢教善睞繪些花樣,您看。”冬梅從硯臺底下抽出一張宣紙來,遞給寧錦容。

那紙上是一襲衣裙,紅裙似火,裙擺綴著妃色流蘇。駕馭好了那便是大方張揚,別是一番風華。駕馭不好那便是庸俗不堪。寧錦容心中當即便有了主意,“私下裏去讓人做出成衣,讓繡娘保密,切不可叫旁人看去,各個布料都做一套。”

“四姑娘……?”冬梅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寧錦容自信一笑,“讓你做便做,做好了咱曦和苑以後便能吃香的喝辣的。”

冬梅還是一臉迷茫,曦和苑現在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呀。不過姑娘吩咐她做的,絕對錯不了。

寧錦容打算讓善睞的設計還是在寶來居出售,這樣與前世的劇情也不會偏差太大。

“我乏了,你們幾人輪流在外守著,一個時辰後再進來喚醒我。”寧錦容留下一句吩咐便入了寢屋,先將懿旨藏在床鋪底下一個暗格裏,然後將床上的錦被恢覆如初。寧錦容褪下腕上的金釧,從被一副山水畫掩藏的墻壁裏掏出一個小紙包,不同於先前兩次的藥物,這可是蒙汗藥。

裏頭一小包一小包的可都是春桃提著腦袋給她買來的。

寧錦容小心翼翼地打開紙包,沿著紙包折疊的痕跡倒了一些在金釧內壁。有些許灑下的,寧錦容直接在上面倒了一杯水,融開白色粉末,再等它風幹。

打理好這些,寧錦容心安理得的睡下了。

攝政王府。

“王爺,莫夫人的人在寧國公府的後門徘徊。”趙椽手中提劍,依舊拱手。

攝政王手中仍握著舍利子,越看越歡喜,此時卻因這個消息而稍稍皺眉,“本王不想再看見他們。”

“是。”趙椽鏗鏘一聲領命,便消失在原地。

而攝政王卻是看著舍利子,呆楞的看了一個時辰。

曦和苑。

等寧錦容醒來已將至晚膳,她將金釧又套在腕上,又讓小廚房備了些糕點。冬梅拎著食盒跟在寧錦容的身後,寧錦容也在心中警惕著,比以往更加防備。

“二姐姐。”寧錦容推門而入,卻見寧錦繡穿戴整齊。

“四妹妹來了,恰好**采藥不在,我方才落了一根簪子在西苑,其餘下人都在伺候雲姨娘,或是去母親那兒領賞了,不知四妹妹可否與我去取一趟?”寧錦繡娓娓道來。

寧錦容讓冬梅在此處布膳,自個兒跟在寧錦繡身後去了西廂。寧錦繡越走越偏僻,她忽然揚起手來卻被寧錦容一把制止。寧錦容鉗制著寧錦繡的手臂,將寧錦繡推了個踉蹌。趁此機會寧錦容用手揩了些蒙汗藥粉末,一只手扼住寧錦繡的下顎,指尖放在寧錦容鼻尖揉搓那些粉末,寧錦繡的意識越來越弱,直到眼前一黑。

寧錦容拔下寧錦繡發髻間斜插著的簪子,而後扔進一旁假山後。再捏著個嗓子擬著寧錦繡的聲音,“四妹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闖。”說完不待四周有什麽動靜便離開了。

寧錦繡想做什麽,明日自有答案。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