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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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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用渴筆蘸上清水暈開濃墨,於是便將天空染的灰蒙蒙,偶爾有鳥兒喈喈,撲棱棱地從窗欞飛過。

“啊——!”本該是寧靜的清晨,卻被丫鬟聲嘶力竭的一聲驚叫給打破。

“四姑娘,四姑娘。”夏荷一疊聲兒的喊,想將寧錦容搖醒卻又不敢,她無助的看了看冬梅,冬梅上前輕柔的搖晃著寧錦容的胳膊。

寧錦容的眼珠子轉了幾圈,這才費力的睜開眼睛,她小小的打了個呵欠,而後擡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幹幹的嗓子有些低啞,“何事?”

夏荷微皺著一雙眉,有些擔憂。“四姑娘,今兒個掃地丫鬟發現二姑娘在西苑昏迷不醒,且衣衫不整。昨兒個您與二姑娘一道去了西苑,只怕又要牽扯上您了。”

寧錦容剛剛睡醒,腦子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待漱了口,又洗了臉這才有些清醒。回想著夏荷方才所說的話,頓時一個激靈打在天靈蓋。她匆匆梳洗一番,向著西苑去了。

老太君、聶氏和雲氏都在,連帶著國公爺從煙花之地帶回來的柳姨娘也在場。西苑只有一個柳姨娘居住,攤上這檔子事她自個兒也在心中暗罵了聲晦氣。

“祖母,母親。”寧錦容覺得她這幾天可能是沒看黃歷,天天要“矮人一截”,連帶著兩條腿都受苦。

寧錦容來的時候寧錦繡已經被丫鬟擡著去換身幹凈衣裳了,地上還留下白色渾濁的汙穢液體。在場的除了寧錦容都是經歷過的,發生了什麽都心知肚明。

聶氏提著帕子將寧錦容的眼睛遮住,“莫看,平白汙了眼睛。”

又向老太君提了一句,“母親,此事實在是不堪入目。”

“去後堂。”老太君神色不善的率先走。

一行人又回去後堂,留下丫鬟將西苑清理幹凈。

寧錦繡被清理的時候便醒了,她感覺渾身酸痛,特別是身下某個不可描述的部位,更是火辣辣的痛。寧錦繡低頭看著身前青一片紫一片,兩條腿跟廢了似的合不攏。當即便知曉自個兒經歷了什麽,她心中不敢置信,惶恐不安,只一個勁兒的哭。

丫鬟推門而入,不顧寧錦繡的意願將她從水中撈了出來,粗魯的將她身上的水珠擦幹,為她換了身幹凈的衣裳,眼中帶著幾分同情,又帶著幾分鄙夷。

寧錦繡終是不堪重負的痛哭,丫鬟架著她將她丟在後堂中央,寧錦繡這才恢覆了些許理智,她不住的給老太君磕頭,眼中的淚水也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不要錢的往下落,“祖母,我是無辜的,是有人算計我,祖母,給孫女兒做主……”

寧錦繡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只剩下無聲的啜泣。雲氏心疼的跪在寧錦繡身旁,眼中盈著淚水,“四姑娘,昨日你與繡姐兒一道去的西苑,為何繡姐兒…為何?”雲氏也有些難以啟齒。

老太君將視線落在寧錦容身上,寧錦容不由覺得頭皮發麻,幾次三番出事都與她有關,老太君也有些不耐煩。“容姐兒,你說。”

寧錦容麻利的拎著裙裾跪在雲氏一側,約有一尺之隔。“此事可與我無關,昨日二姐姐說她的簪子落在西苑,低下的丫鬟都去伺候雲姨娘了,所以讓我一道與她走走。不知簪子落在何處,我與二姐姐便分開尋找了。找了許久不見二姐姐,回瀾以苑的時候正好碰著丫鬟讓我去見母親,我便轉道兒去了母親那兒,誰知會有這般事情……”寧錦容狀似害怕的瑟縮了一下,話兒裏隱隱帶著哭腔。

昨日寧錦容確實是去了聶氏那兒一趟,是和瑾教導聶氏管理賬本的時候,又進言讓寧錦容一起學些皮毛。

和瑾湊近老太君,“確有此事。”

“讓下人去找,是個什麽鳳毛麟角的簪子,要親自去尋。”此話一出,便知老太君已偏向寧錦容了。

寧錦繡一開口,便帶著極重的哭腔,“是母親在我十三歲生辰的時候贈的一支鑲珠寶蝴蝶金簪,我怕丟了招人閑話。”

雲氏半扶著寧錦繡,也落下淚。不知情的人來看,便是雲氏在傷心自個兒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卻為了嫡母的一支簪子失了清白。

聶氏有些惱火,當著老太君的面只能憋著。老太君將一切納入眼底,當即尋個由頭將這個擔子丟給聶氏,“此事聶氏來,我老了,費不起這個神。”

“是。”聶氏應承下來,她心中明白老太君是想以此事來考驗她,更加謹慎了。

老太君留下和瑾,便被丫鬟扶著離開了。

“夫人,奴婢在假山後找到一枚簪子。”丫鬟跪在地上畢恭畢敬的用兩手捧著簪子。

和瑾接過簪子遞給聶氏,聶氏拿在手中瞧,吩咐下去:“並非是我贈與的簪子,讓人接著找,連著瀾以苑一同搜。”

寧錦繡有些後怕,她哪裏丟過什麽簪子,全是她胡扯的。可是木已成舟,容不得她退縮了,她藏在袖中的手捏了下雲氏,雲氏當即反應過來。

如果不是寧錦容,她寧錦繡不會淪落到這般地步。寧錦繡眼中恨意將將要迸發,“是你!”她身子前傾,手臂繞過雲氏猛的指向寧錦容,“四妹妹,你為何非要置我於死地?!自問我不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毒害我!”

寧錦容毫不示弱,反駁:“我何時要毒害你?二姐姐話可不要亂說。”

寧錦繡的面容有些猙獰,“先是糕點裏有紅蛇毒,然後是納音寺的少年,再說昨日……為何事情是沖著你去的,而要承擔苦痛的是我?寧錦容你好深的算計!”

寧錦容不敢置信的看著寧錦繡,跪在地上的身子搖搖欲墜,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二姐姐…糕點是給二姐姐賠罪的,在納音寺時,我身上的衣衫也是二姐姐打濕的。昨日,昨日也是要陪二姐姐去尋找簪子……”

寧錦容面上一副“明明我是好心的,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我也是無辜的你為什麽要怪我?”的模樣。

而寧錦容的心中很是覆雜,她當初寫出寧錦繡這個人物的時候,只是想要塑造一個狠毒而又膽大的女配,卻沒想到有一天她筆下的人物,會將她賦予的那些手段用在她身上。若非她根據寧錦繡的人設推斷出事有反常,今日被玷.汙的便是她了。

雲氏提著帕子擦拭眼淚,模棱兩可地說道:“我可憐的繡姐兒,到底是惹了什麽蛇蠍心腸的人啊?”

聶氏手中用力,一掌拍在身旁的木案上,新月眉狠狠擰著,“此事全無結果,你二人一言一語是想說出個什麽來?!”

雲氏低頭哭泣,不再言語。寧錦繡卻不甘就此罷休,她哭得傷心欲絕,卻還是極力的壓住哭腔,“母親……四妹妹是父親的女兒我便不是了嗎?因她是您所出,您便這般偏頗她。今兒失了清白的是我,您為何還要偏袒四妹妹?”

聶氏冷眼一橫,“凡事講證據,憑你三寸之舌,又能說出朵花來?”

一句堵得寧錦繡不再言語。

寧錦容吶吶,“從不知我在二姐姐心中,便是這般。便讓母親徹查,倘若此事是我毒害二姐姐,我便自請到下面莊子去。”

“胡說個什麽?”聶氏呵斥寧錦容。還要再說些什麽,卻見又一個小丫鬟捧著個簪子來,“夫人,奴婢從瀾以苑搜出鑲珠寶蝴蝶金簪,且在西苑地上發現了蒙汗藥。”

聶氏將簪子擲在地上,“你說,你究竟為何要帶容姐兒去西苑?”

寧錦繡惶恐,“我丟的是鑲珠寶蝴蝶金簪,**,我要問**!”

**噗通一聲跪下,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指指向寧錦容,“是,是四姑娘,是四姑娘脅迫我將簪子放回去的,與奴婢無關。”**匍匐在地,咚咚咚地磕頭。

“和瑾姑姑,先前紅蛇毒一事可查清楚了?”聶氏將這些事串在一起,也猜出個七七八八,看寧錦繡的眼神就像是看汙穢一樣的嫌棄。

“回夫人,買紅蛇毒的下人不是府中賣過身契的,前些日子那個下人便辭去餵馬之職,老太君吩咐護衛將此人追回,說是**私下裏吩咐他去買的。”和瑾有條不紊的回答。

老太君早就心知肚明,昨日那一句“手腳利落些”是給雲氏,與寧錦繡的警告,哪知此二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想毀了寧錦容的清白。

寧錦繡氣急,用手掐著**的胳膊,“你個不知所謂的小蹄子,竟敢害主子。讓你不知天高地厚……”

“二姑娘真是做得一手好戲。”聶氏譏笑的看著寧錦繡,雲氏只覺得天塌了,“二姑娘有所不知,**是個孤兒,且賣身契是歸雲姨娘所有。容姐兒拿什麽脅迫**?”

寧錦繡越來越怕,她已經是窮途末路。只是聶氏卻還在將她的後路一點一點的斬斷,“**的賣身契是我半年前給的雲姨娘,怕是雲姨娘整日裏光想著鳩占鵲巢,忘了這茬兒。你們不知,也是情有可原。”

寧錦繡只覺得眼前發黑,“那昨日呢?昨日我分明聞到一股藥味兒。”

寧錦容怯怯的問,“二姐姐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們為何要毀你……”

寧錦繡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松懈下的手臂又擡起來,指著寧錦容。“是你,是你指使的!**的賣身契眾人皆不知,怎知不是你從母親那兒得知的?”

寧錦繡的衣袖不由隨著她的動作向胳膊肘滑去,露出胳膊上青紫的痕跡。

聶氏看得刺眼,隨手拿起一杯茶水砸向寧錦繡,“不知規矩的東西!此事自有人查,若我再聽見你抹黑容姐兒,就將此事報官吧。”

寧錦繡被砸個正著,衣裙上沾了茶漬,她放下手,五指收攏在掌心,逐漸斂了泣聲。

又有一丫鬟上前附上和瑾的耳,不知小聲的說些什麽。和瑾面色一變,又湊近聶氏,低聲轉述。聶氏更加的怒了,“好!好!好!來人,將二姑娘關進柴房,讓人好生看守著!”

雲氏不知發生了什麽,將寧錦繡護在身後,阻攔丫鬟,“您也說此事沒有結果,為何要將繡姐兒關入柴房?”

“不知廉恥的東西!還不把雲姨娘拉開?!”聶氏不由拔高了聲音,指使丫鬟。

丫鬟拉扯間無意推了雲姨娘一把,雲姨娘只覺得小腹墜痛,她摸了摸方才跌落的地上,殷紅的血染在手上,而後眼前一黑。

“娘!娘!”寧錦繡看見雲氏出血,不留神將稱呼喚了出來。

聶氏只覺得被嚷得頭疼,“將雲姨娘擡回瀾以苑,去請個大夫。將二姑娘關入柴房,待老爺回來再說。”

待雲姨娘與寧錦繡不在,聶氏才開始盤問柳氏,“昨日西苑,你可有聽到什麽動靜?”

柳氏本是看戲的態度,她向來肆意,“不曾,西苑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且與我那處兒離得那麽遠,我如何能聽到?”說完又罵了一聲,“晦氣!”

柳氏雖說是煙花之地的女子,卻是賣藝不賣身,如今說來比寧錦繡幹凈多了。聶氏揮揮手,讓柳氏也退下。

夏荷扶起寧錦容,寧錦容湊到聶氏那兒,“娘,你們方才在說什麽?”

聶氏勉強慈善的笑了笑,“你無需知道,今兒你也累著了,回去歇會兒吧。”

“是。”寧錦容被夏荷扶著。

回了曦和苑,寧錦容問春桃:“今兒怎麽沒瞧見大哥與二哥?”

“回四姑娘,大少爺與二少爺今兒一早便出了府。”

寧錦容也不再多問,寧予清與寧予赫還不知曉此事。

再說老太君那兒,聶氏出了後堂便直奔老太君那兒,“母親,西苑那地上,沒有落紅。”

老太君面色幾變,最後都化為震怒。一個被玷汙的姑娘家沒有落紅,那便是先前已不是黃花大閨女了。“將下人的口封了,讓繡姐兒把人供出來!”

老太君板著個臉一聲不吭的轉著佛珠,念了幾句清心咒這才息下心中些許的怒火,臉色仍然很難看,一雙善目也銳利了。“我本想著她們該知進退,沒想到是存了這般狠毒的心思。”

“兒媳已讓人去查府中的下人,您莫氣壞了身子。”聶氏關心一句。又道:“雲氏身子也不知是怎了,愈發的差了。只是不知老爺回來,該怎麽交代。”

老太君不留情面的哼了一聲,“她做出這般的事情,難不成還要給她賜個‘溫良恭讓’的牌子?”

聶氏一手撫摸另一只衣袖的邊緣,噤了聲。

老太君見她不說話,愈發氣了,“怎麽?還要我教你怎麽做?”

聶氏低聲,“兒媳省得。”說完便撩開珠簾子退下。

約摸辰時末,瀾以苑傳出消息,說是雲姨娘有喜了,已有近一個月了。

得知此事的寧錦容:“!!!”

那孩子也是頑強,雲姨娘先前跪了一夜,又跟著寧錦繡去納音寺操勞,今兒早上又鬧騰了許久,雲氏也只是動了胎氣。

老太君又賞下珍貴的補品,讓雲氏好生養胎,對寧錦繡卻是只字不提。雲氏也是個懂取舍的,知道當務之急是保胎,又拉著聶氏說了幾句不重不癢的話,也不再說寧錦繡了。

攝政王府。

薛臨時派人隨時關註寧國公府的消息,自然也知道一些。他手中拿著兵書,“讓洛達去傳話,叫她務必不要擔憂,再敲打敲打老太君。”說完又想了想,“將下月初游湖的帖子送去。”

“是。”洛達利落的應下,便去寧國公府轉告。

曦和苑。

“敲打什麽?哪兒來回哪兒去。”寧錦容拿出囂張跋扈的氣勢,趾高氣昂的指著洛達,毫不客氣的攆人。

“是。”洛達恭恭敬敬地應下,出了寧國公府便摸了摸鼻子。原來他家王爺喜歡這種……不做作的女子啊。

午後,寧予清與寧予赫一同回府,寧予赫立時向著瀾以苑去了,雲氏添油加醋的將昨日與今日的事說了遍。

而寧予清則是直接向曦和苑去了,“究竟是怎麽回事?”

寧錦容斟酌著,“興許……”

“別說那些個沒用的。”寧予清打斷,他自己的妹妹幾斤幾兩他心裏跟個明鏡似的,“連哥哥也要騙嗎?”

寧錦容看著寧予清酷似偶像的臉,再想撒謊,良心上也過不去了,兩頰一塌,笑容不在,她沈默了幾分時,全盤托出,“寧錦繡昨日想害我,結果害人不成終害己。上次紅蛇毒也是她自己下的,納音寺的少年也是她事先找好的。”

寧予清得知雖氣,卻沒失去理智。“那雲姨娘呢?也有參與?”

寧錦容咬了咬櫻唇,點了點頭。“大哥,別被二哥傷了心,也別讓二哥傷了心。”寧予清與寧予赫是同**的,往後低頭不見擡頭見,寧錦容也不想讓他們搞得太僵。可雲姨娘那個攪家精戰鬥力太強了,不得不防。

寧予清臉色覆雜的看了看寧錦容,而後又是一臉欣慰,他伸手揉了揉寧錦容的腦袋:“咱們四妹妹長大了。”

寧錦容拍下寧予清的手,一臉的不開心,“我現在可是有婚約的人!”

寧予清也無心與她耍鬧,“我去母親那兒了。”

“嗯嗯。”寧錦容送走寧予清,隨後拿起一本古代版《霸道王爺愛上我》的話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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