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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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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鴻門宴開始了,但不知誰是項王,誰是沛公。

等待上菜的時候,庶二姑娘也沒有止住話閘,在冷洇染發話之前,她堆著笑臉軟著聲音,向三位堂主說道:“在父親抱恙,長姐失蹤的日子裏,有勞各位堂主盡心輔佐,我替長姐謝過各位。”

冷洇染點了點頭,大堂主和二堂主都連聲說“不敢當”,三堂主默不作聲。庶二姑娘又轉向主位,道:“長姐,為了讓父親安心養病,我想,你不日便會成為莊主,接管冷月山莊吧……”

大堂主捋著胡子,猶豫道:“長姑娘如今才十八歲,冷月山莊歷代莊主繼承莊主之位時,多已成家,還沒有這樣年輕的。”

二堂主則說:“只要長姑娘有能力勝任莊主之位就行。”

三堂主依舊沒出聲,冷洇染看了一眼他,對上他陰沈的眼神。她暗自哆嗦一下,腹誹著:這人的眼神都能與銀面具的一較高下了,道:“我有話要說。”

冷洇染娓娓道來:“其實,天下兵馬大元帥,二皇子想立我為妃,他是皇嗣,更何況,他是要做皇帝的人,皇權壓著我,難保我成了深宮婦……所以……這莊主之位,我要讓賢。我是父親嫡生的獨子,二妹妹聰明,我希望她替我當莊主。”

庶二姑娘瞪圓了眼睛,驚駭之下不知該說什麽。

“長姑娘,二殿下真有立你為正妃之心?”二堂主急忙追問確認。

“是,你們也都看到了,是他派輕騎送我來的。”冷洇染背臺詞時語速比較慢,但神情煞是篤定。

“那可就……”大堂主嘆息一聲,搖了搖頭,“此事還應從長計議……”

此時庶二姑娘已從驚愕中緩過神來,雖然不知道冷洇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心中計較下來:那皇甫令回信時言語確流露出看中之意,很有可能是真的。

庶二姑娘正盤算著怎麽回話,那三堂主拍案而起,指著她的鼻子粗聲大喝:“就算長姑娘要讓賢,也不該是她!”

“我又如何了?”庶二姑娘被他一激,聲音也高起來,只是還忍著坐在位子上,“三堂主這麽激動,莫不是沒讓賢給你,不如意了?”

大堂主又捋了捋胡須,遞給二堂主一個眼神,二堂主便道:“行了,這事還沒個定數呢,一切還要請示莊主,先吃飯吧!”

三堂主坐了下去,臉色鐵青。

伴著珍饈上來的,還有玉液瓊漿。忽然,有一奴婢給庶二姑娘上酒時撒了酒壺,濺濕了她的袖子。那奴婢連連請罪,庶二姑娘並不降罪,只向冷洇染道:“長姐,你不要怪罪她,我現在去換身衣服便好。”

冷洇染點點頭,看著庶二姑娘端正地走出“月籠沙”,四處看了看自己的侍女,果然發現有一位已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褚陽閉息躲在“月籠沙”外的山石裏,一見到庶二姑娘帶著侍女出來,便輕功跟隨她到一處空置的屋子。屋內,她神情自若地吩咐侍女們去拿衣服。

不多時,拿衣服的侍女們沒來,倒來了一位粉衣侍女,正是銀簪侍女,以褚陽深厚修為,清楚地聽到了她們的談話。

“姑娘,一切按原計劃行事?”

“冷洇染明言想讓我成為莊主,讓她被三堂主毒死,那莊主之位不是手到擒來。先前對冷洇染下毒,沒能成功,現在正是好時機。”

“可,在三堂主那裏的人真的……”

“你只管加料,我抓著那幾個人的老小,定會讓三堂主坐實罪名。事成之後,少不得你的好處。”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哎……怪就怪我的長姐自幼不能習武,又心地良善、對人毫無防備,在這個世道,這種人是不能活下去的。”

那粉衣侍女接過庶二姑娘遞來的油紙包,快步離開,暮色裏,褚陽被風吹起的帽紗下冷目一凝,身隨意動,尾隨其後。

粉衣侍女回到“月籠沙”,那負責上菜的奴婢們已經準備開始上餐後解暑小食了,她指著琉璃罩下的刨冰,道:“長姑娘自幼身子弱,不宜食涼的,還不快快換去!”

“只是,這馬上就要上了……”

“啰嗦什麽!我跟你一道,你還怕被罰不成?”

粉衣侍女趾高氣揚的樣子,讓那小婢不得不跟著她回到膳房,乘廚娘們重新準備的功夫,她用袖掩著,將油紙包中的混色晶體倒入底湯裏,這時一位廚娘過來,將底湯倒入圓子中。

那廚娘將圓子準備妥當後,粉衣侍女含笑將那碗圓子遞給小婢,小婢顫巍巍地接過,快步離開膳房,接著,那粉衣侍女看了一眼那廚娘,也離開。

小路無人問津,粉衣侍女正抄近路向“月籠沙”而去,突然肩頸上猛地鈍痛一下,眼前一黑,直直倒下。褚陽拎起粉衣侍女,塞到“月籠沙”的儲物室裏,用麻繩捆住她的手腳,翻看了一下她身上的東西後,就反鎖大門,迅速到前廳去。得幸,那小婢還在廳外等著。

褚陽走到冷洇染身邊,冷洇染看了一眼她的緇衣,眼睛裏露出一絲喜色,褚陽道:“長姑娘,我有要事稟報。”

“什麽?”冷洇染意識到事情已經到了下一個階段,有些緊張地問。

此時,奴婢們捧來最後的一份餐點,那琉璃罩上還蒙著一層水珠,打開時霧氣繚繞,帶來一份清涼。而冷洇染的面前,卻放著一碗紅豆沙圓子。

褚陽將碗拿起,道:“長姑娘,此物有毒。”

三位堂主齊齊看著那碗,庶二姑娘瞇起了眼睛,死死盯著褚陽,不緊不慢地道:“你一個從從莊外帶回的侍衛,是如何得知這有毒的?”

“與你何幹?”褚陽將碗慢慢放到桌角,“傳長姑娘命,試藥速速來此!”

庶二姑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猛地瞳仁一縮,不由得攥住了桌角。

是了,那粉衣侍女不在,她定然會慌亂,只是她還算冷靜,為了不顯露在神色上,她微微低頭,只用勺子攪拌著刨冰。

可褚陽還是暗笑她過於年輕,拍拍冷洇染身邊的一位侍女的肩膀,於是那侍女喊道:“二姑娘,您怎麽還碰這些東西呢?”

庶二姑娘一驚,勺子掉了下來,“哐啷”一聲,惹得眾人的眼神集中在她身上。大堂主看著她蹙起了眉,二堂主眼神中略帶懷疑,三堂主只冷哼一聲,身上煞氣更重,低聲吩咐身後隨從。

轉瞬間,藥者帶著箱籠到了。他打開一個箱籠,將那紅豆沙圓子取一些放入,又關上籠門扯去黑色的罩布,原來是一些用於試藥的小白鼠。小白鼠吃後,變得焦躁起來,在籠中橫沖直撞,發出嘈雜的“吱吱”聲音。

此時,藥者又嗅了嗅豆沙,搖了搖頭,道:“長姑娘,請您稍候。”

冷洇染點了點頭,看著籠中小白鼠的狀況。庶二姑娘試探地向門外看去,三堂主的隨身侍衛已經圍住了“月籠沙”。一刻後,已經躁動不堪的小白鼠變得安靜下來,這時眾人才發現,籠子裏的小白鼠已經有一半躺倒,已無聲息了。

小輩們大為驚慌,紛紛耳語,大堂主面有怒氣,二堂主觀察著場內人的動作,不言不語。冷洇染定了定神,她相信一切皆在銀面具計劃之中。

這時庶二姑娘已經猜想到,一切在向對她不利的方向發展,她面色蒼白,但還心存一絲希望。

“長姑娘,那下毒之人心思歹毒,請您速做裁決!”大堂主氣憤填膺地擡手行禮。

冷洇染低頭思考片刻,努力回想著看過宮鬥宅鬥劇裏的劇情,卒道:“接觸過這碗圓子的人,都有哪些?”

“將那送上圓子的小婢帶上來。”

褚陽一語既出,冷洇染身後數位來自天樞閣的侍女便行動起來,馬上將那小婢捉到廳中。小婢被摁到地上,擡頭望著冷洇染的眼睛溢滿了悚懼,她連連磕頭,帶著哭腔道:“長姑娘,奴婢什麽也沒做……”

冷洇染和聲道:“那你說說詳細的情況。”

小婢一五一十地將經過陳訴,末了還抹著眼淚道:“長姑娘您是大善人,奴婢怎麽會下毒呢?”

“聽起來,那個長姑娘的侍女和膳房裏的廚娘嫌疑最大,不過,長姑娘您的侍衛如何得知此物有毒呢?”二堂主蹙眉問道。

“自然是聽到了些動靜。”褚陽轉向庶二姑娘,從容答道。庶二姑娘聞言臉色更為蒼白,可此時她若有所動作,必會露出馬腳,只能煎熬地等待著。

“我願派遣侍衛雖這個女婢一起去膳房,捉拿與事廚娘!”三堂主起身請命。

“三堂主,長姑娘未發話前,無你說話的餘地。”褚陽聲音低沈有力,擡手露出周身武功修為,震得那三堂主不敢上前。

冷洇染有些不知所措,她輕咳幾下,見褚陽走向她身後待命的侍女,道:“還是讓我的侍女來吧。”

眾身懷武藝的侍女帶著小婢離開,只一位被褚陽對她低聲吩咐些什麽,似乎耳語了好一陣時間方離開。眾人各懷心思,也無誰質疑,而二堂主又發問道:“那位出言換去冰沙的侍女是長姑娘原先的侍女,為何不在廳中?”

褚陽沒有回答,反倒說:“先前,長姑娘無故昏迷,延醫而不治,實是身邊侍女被買通下毒而致。二堂主以為,是誰所為?”

二堂主不作聲了,庶二姑娘眼中暗流一閃,她試探地說:“何人……受益最深,便是何人所為。誰最想要冷月山莊,誰就是兇手。”

褚陽輕勾唇角,將譏諷神情藏在皂紗下。

不多時,膳房裏備膳的廚娘們帶到了,一開始,誰也不承認自己動過手腳,來自天樞閣的侍女們威脅了幾下,有一位廚娘已經開始神色異樣,褚陽識得那就是主勺那碗圓子的廚娘,便上前先陪她演演戲。

“她是誰?”褚陽問那小婢。

“她就是做這碗圓子的廚娘!”小婢憤然回答道。

“哦?”褚陽頓了頓,伸手將那廚娘的臉按在地上,又狠狠一撞,磕得那廚娘咬牙切齒,“你,或其他人,有沒有向碗裏下毒?”

“我!……奴婢沒有!”那廚娘受不住這腮處的痛楚,尖聲大喊。

褚陽環顧了一下其他廚娘,問道:“你們呢?看見了什麽?”

其他廚娘們紛紛答沒有註意雲雲,其中一個廚娘說除了食材,那碗圓子只有那被拎出來的廚娘經手。褚陽點了點頭,又向做圓子的廚娘道:“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我……我……”她悄悄瞟了眼庶二姑娘,見對方微微點頭,正打算說話,卻猛地被褚陽拎起來,砸向地面。

“咚——”一聲,從四肢傳來的痛楚讓她疼得在地上打滾,一時間話也說不出來,望向褚陽的眼神極為恐懼。

庶二姑娘皺起了眉,大喝道:“大膽廚娘,還不從實招來!”

“奴婢確實是向碗裏加了東西……”

“那你就不必活著了。”褚陽冷冷地打斷,擡手又要把她拎起來的樣子。

那廚娘嚇得向後一倒,連忙搖頭,爬著退開褚陽幾步,求道:“可,可奴婢是被逼的啊……求長姑娘放過我……”

“是被誰逼的?”冷洇染適時詢問,覺得還不夠,又道,“只要你說出你背後是誰,我能饒過你。”

那廚娘眼裏蹦出喜出望外的光芒,嘴角抑制不住地顫抖著,微微上揚,她伸手一指三堂主,做出深惡痛絕的樣子,大聲道:“是三堂主,是他挾持奴婢的家人,逼奴婢在長姑娘的餐食裏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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