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啟明還是拒絕：“範司造有所不知，皇上這次是動真格的，我若幫了你，難免不會被牽連，若是懷疑跟你一夥的，那我就是在給自己挖坑。而且現在太子手上還有了你的把柄。你走吧，這件事恕我無能為力。”

沈默許久之後，範司造認命般道：“打擾姚相了，姚相放心，我也不是那麽沒仁義道德的人，關於姚相的那件事，我會爛在肚子裏，一直帶到棺材裏去的。”

姚啟明並不信他，“你說出來我也不怕，我知道你手裏有的，並不是真正有用，能當作證據的東西。看在同期一場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忠告，大殿下這邊也缺人，假如你有心，想必他會很樂於助你脫難。”

範司造的眼睛一亮，訥訥地應了幾聲，想起姚啟明跟蕭玉清有翁婿之義，是不是代表姚啟明暗地裏其實是站在蕭玉清這邊的？

假如自己去求蕭玉清，活命的機率有多大？姚啟明假如真的有心，為何不是他親自出面代自己去求人？

姚啟明以為自己手裏沒有確實的證據，他還真是太天真了，以為自己真是那種空穴來風之人？但自己說出來，不過是又結一樁仇。自己保密，那死的可能就是他一人，說出來了就可能連累了妻兒。

唉！

範司造現在後悔莫及，早知道在這場運動開始之初，就不應該手軟，先把那幾個知情的下屬哢嚓了，也許這樣就牽扯不到自己頭上了。

姚錦馨躲在陰影裏，看到一個年紀跟姚啟明差不多的男人，憂心忡忡的離開，再瞅準一個空隙，就從護院們的眼皮底下闖進書房。

姚啟明坐在書案後面，捧著杯茶，擰眉想著什麽，看到一身丫頭裝扮的姚錦馨，一時沒把她認出來，大喝一聲：“來人！”

“父親，是我！”姚錦馨趕緊表明身份。

姚啟明定睛一看，疑惑，“錦馨？你怎麽在這？”

“父親，我有幾句話想說。”

反正人已經進來了，姚啟明也不會把她趕出去，放下茶盞，示意她說下去。

姚錦馨悄悄松一口氣，沒有把她趕出去就好。她也不扭捏，直接道：“父親，我想問問，為何要拒了我與石家的婚事？”

姚啟明輕輕笑了一下，就知道她想說的跟石家有關，他反問：“你喜歡石平？”

姚錦馨怔了一下才點頭。

姚啟明卻搖頭，一語中的，“不，你喜歡的是石家能帶給你的身份。”

果然是親生父女，把她的品性摸得透透的。姚錦馨蒼白一笑，“我這樣有什麽不對嗎？石家能帶給我榮耀，我同樣的也會回饋他們真誠，我會對石平很好，給他們家傳宗接代。憑什麽女子就要聽從父母之命，不能沒有一點自己的意識？”再說，她們家不是已經有兩個人開了先河了嗎？

“自古以來，傳統就是如此，你的女誡都白讀了？”

“父親怎麽不去問一下長姐和二姐的女誡讀到哪裏去了？”

若真是把女誡奉為終身主義的人，發生姚初晴那樣的事，早就自己投河了吧？

姚苑麗更加不用說，是自己先失了清白才如願以償嫁給蕭玉清。

難道姚啟明也要她像姚苑麗那樣，先跟石平生米煮成熟飯，一切都已成定局，再無法更改才同意？

對！這也是她最不想要的一個辦法，但姚啟明若堅決反對，她就只能用這個方法來逼他同意了。

“你與她們不同。”

“是啊，父親對她們比對我寬容多了。”姚錦馨譏誚道。

“你選擇的對象與她們不同。”

“從小，你和娘親就對她們比對我好，她們一個是富貴命格，一個命主天凰，而我呢？你們可曾想過我？總覺得我不如她們，這一切是不是你們的偏見造成的？你們難道不應該補償我嗎？石家有什麽不好？大將軍忠勇，石平單純，我就喜歡他們家中人員簡單，沒有這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我將來一嫁過去，就能做當家太太。我雖然沒有想象中那麽喜歡石平，但我能為了這種日子忍耐，會對他好。石家的家世也不算辱沒我吧？父親為何不答應！”

姚錦馨越說越激動，語氣激烈。

“是我怕你會辱沒了石平！石平生在忠烈之家，小時候受了刺激，智力停滯不前，雖及弱冠，但思想行為仍如同懵懂小兒，你如今能忍耐他三五個月，一年半載，十年、二十年之後呢？特別是當大將軍百年之後呢？你還能維持現在的耐心嗎？”姚啟明道。

他為人有時候會心狠手辣，但他一直有底線，那就是對於真正善良的人，他會很敬佩，不忍傷害。

他雖對幾個女兒的教養沒有插手，但對於林姨娘的品性卻了解得很透徹。姚錦馨作為林姨娘的女兒，林姨娘隱忍聰明的一面，她完全沒學到，易怒又沖動，否則今日絕不會這麽沖動的跑出來找他說這些話。她不僅不能跟石家結親，跟任何一家結親，都有可能，將來成為了親家，在了仇家。

“父親就是見不得我好是吧？你怎麽知道我忍耐不了一輩子？人說日久生情，我現在不是很喜歡石平，也許我嫁過去之後，就會因他的單純，因他對我好而愛上他呢？我知道石平在你們眼裏，就是一個傻子，但我就是喜歡傻子啊，傻子不會動歪心思，我說的他都聽，別人也不會喜歡一個傻子，他一輩子就只有我一個女人，我們不會為衣食住行煩擾，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日子單純。我就是想過這樣的日子而已，父親連我這點卑微的願望都不想讓我達成嗎？”

姚錦馨哭了，哭得很傷心。

姚啟明有一剎那的心軟，聲音不自覺柔和了些，“你年紀還小，就算此時訂了親，也要等兩年才出嫁，我也要考察一下石家，是不是真心想跟我們家結親。你回去好好把沖動的性子改一改，多些溫婉柔順，兩年之後，若石家還有心想結親，到時我一定不阻攔。”

“不要等那麽久可以嗎？”姚錦馨哽咽道。

兩年時間，不長不短，假如姚啟明再限制她的行動，不讓她多跟石平接觸的話，石平忘記她了怎麽辦？她現在越來越覺得跟石平成親的好處多多，她都不敢想象跟正常人成親會是什麽樣的。

她不想放棄石平。

“兩年剛剛好。如果石平連兩年都等不起，說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那麽重要，你嫁過去也未必能如你所想那般好。你既然能用溫婉的一面打動他，難免沒有別人對他有非分之想，也用同樣的手段得到他的好感。你回去吧，我也會把這個意思透露給大將軍。你這兩年安分些，別忘了，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小兒女自己就決定的？傳出去沒的讓人笑話！”姚啟明說到這裏，又疾言厲色起來。

這個結果，差強人意。姚錦馨不否認姚啟明說得對，石平是個很容易就被柔情打動的人，若不是大將軍給他安排了兩個盡職盡責的小廝，保證他不被人欺騙和欺負。最後還有大將軍這一關，只有能打動了大將軍，才能在石平身邊呆得長久。否則大將軍為了石平，也是可以不擇手段的。

但姚錦馨不承認自己這樣做就是給姚府丟臉了，畢竟，姚府在這之前，早就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話了。

“父親的心也太偏了，怎麽不見你這樣對長姐說？明明她才是我們家最大的笑話！”

趁姚啟明發火前，她趕緊行了個禮，“打擾父親了，女兒告退。”然後火速離開了。

姚啟明嘆息一聲，站起來，從幾副束著的畫卷裏，熟練的挑出一幅，打開來，裏面是個一身紅衣，卻略顯清冷的女子，容貌秀麗，與姚初晴有五成相像。

他也不知為何，有一天在外面喝了點酒，回來之後，突然就想起初次見到林氏時場景。他不記得她最後的樣子，而相遇之初她一身紅衣，神色漠然，清冷之中透露著高雅，卻驀地從腦海深處跳了出來。

然後他就作了這幅畫。

之後他更加愧疚，終究是他傷了她，否則他如果心意堅定一些，在發生林姨娘的事時，強硬一些，不隨波逐流納了回來，林氏應該不會對他失望。

他現在是帶著補償的心態對姚初晴。而姚初晴又比他想象中要優秀太多，如果這次石家求親的對象是姚初晴的話，如果姚初晴願意，他一定二話不說就同意。

“夫人，晴兒的婚事，到底該如何才好？”姚啟明喃喃自語。

哪怕他再強悍，把流言蜚語減少到了最低，但還是有人在暗暗相傳。再加上一開始，蕭玉清橫插一腳，致使京中無人敢上門求娶。接下來姚初晴參加了一次宮宴，更將自己的處境置於了風口浪尖。最後出了被擄失蹤一事，和前兩天在大理寺外發生的事，姚初晴現在聲名狼藉，更加沒人敢上門求娶了。

至於南槐，他也給對方兩年時間，如果兩年之後，南槐能夠再往上升兩級，到四品武將的職位，只要姚初晴願意，他一定風風光光的把她嫁出去。

而蕭景璃這邊，他還是不敢抱太多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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