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與姚啟明沒有深交，姚啟明在朝堂上也是明哲保身之人，而且他年紀輕輕就能拜相，那心眼和能力都不是一般人可比擬的。他已經後悔，當時知道姚錦馨的身份之後，沒有立即阻止石平與她來往。

姚錦馨是老狐貍的女兒，心眼難說是不是跟狐貍一樣狡猾，且這背後還不一定是不是隱藏著什麽。

所以這樁親事不能結。

然而石平不幹啊！平生第一次反抗起了他父親。

石勇也為難，本來就一直覺得石平變成這樣，完全是他這個當父親的沒有盡到責任。不然他這一家若是好好的，在京城裏也是人人巴結艷羨的。

可他年紀也大了，總有一天會先石平而去，盡管有忠心的仆從，但石勇心裏還是希望兒子的一生能夠圓滿，成親生子，把石家的香火延續下去。

石平的傻不是天生的，他的孩子只要教導得好，不說光耀門楣，把石家撐起來，還是可以的。他這些年來攢下來的財富，也夠後三代衣食無憂了。

也許姚錦馨是真的看中了石平的癡傻呢？

石勇抱著這種可能性，下了帖子到姚府。而姚啟明一開始透露出來的信息就是不願意。

聽說馨兒最近被家裏禁足了，或許就是她私下跟石平的事，被家人發現了，所以才被罰吧？

“姚相的思慮，我也想過，我平生沒有什麽追求，以前是想建功立業，封妻蔭子，可是我夫人、長子卻是死後才享有了這些。如果不是還有平兒在，需要我照顧，我當年只怕就跟著去了。如今為了平兒，我也什麽都願意做，如果兩家結親會被聖上猜忌，那我就請求告老還鄉。之前多年征戰，我身上的舊傷仍時不時作痛，想來聖上應該會同意。我家中有良田百畝，即便沒有俸祿領，也能保子孫後代，衣食無憂。姚相以為如何？”

“而且我在這裏也能承諾，我兒這輩子就只有四小姐一個妻，一生一世都會對她好。我待四小姐也會視如己出，我這人也好侍候，只要有吃有喝就行，四小姐一嫁進來，就能當家做主。至於孩子嘛，兒女都行，我們石家一向不在意男女。若是平兒沒有兒女緣，那也沒事，是抱養還是過繼一個都可以，全聽四小姐安排！”

石勇承諾道。而且第二次見姚錦馨之後，她像是早有打算，竟然連自已的庚帖都準備好了，拿給了他。

他請人帶去相國寺，求裏面的高僧批了八字，說是天作之合，良緣佳配。

由此也讓他對這樁親事更加期待。

這絕對是誠意十足。

姚啟明也不是那種矯情之輩，石勇不是自已的敵人，而且也素來敬佩他的為人，當即也沒有過多猶豫，“石兄真是一個好父親。可我自已的女兒，自已清楚，現在她可能是覺得一切新鮮，尚且有耐心對待賢侄，就怕經年累月之下，賢侄仍舊如此，她會生了嫌惡之心。最終對不起石兄和賢侄一片真心。”

這絕對是姚啟明的肺腑之言。

這三年來，他偶爾也會回想過去，自已是不是中了林姨娘的邪？當年為什麽會做出差點寵妾滅妻的事？他不記得當年姚初晴剛出生時，他對林氏柔情一片，曾經說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給姚初晴。可他有很長一段時間，眼睛裏除了林氏母女，再無他人。忘了林姨娘是如何算計自已，才能擡進姚府的，他甚至想擡她為平妻，但林姨娘拒絕了，透露出來的意思是，她的目標是正妻。

就是因為這件事，他心裏才對林姨娘起了罅隙。而不久之後，他就聽到林氏病倒的消息，姚初晴更是幾次在鬼門關裏徘徊，是林氏拖著病體照料。但是林姨娘慣會做面子，只要他偶爾去看望姚初晴，便都是看到她在照顧姚初晴。至於林氏，林姨娘說，林氏怕自已病容邋遢，汙了他的眼睛。他面上不顯，心裏卻有些憤怒的，都什麽時候了，林氏竟然還顧著自已的容貌。

因此更加與林氏離心離德。

而姚初晴也不知受了林姨娘的什麽蠱惑，更是把林姨娘當作親娘一般。

直到林氏去世，林姨娘向自已下毒來固寵，被姚初晴揭發，他才知道林姨娘是城府多深的一個人。

後來林姨娘罰去守陵，姚初晴偶爾會趁自已不忙的時候，來找自已聊幾句話，他才知道自已被林姨娘的柔婉面孔欺騙了多久。

如果不是看在她替自已生了三個女兒，他是無論如何不會接她回府來繼續作惡的。

除姚初晴之外，他的另三個女兒，姚苑麗也非良善之輩，心計說不定比林姨娘更勝一籌，不然也不會變成了蕭玉清的側妃。

而姚錦馨與姚嵐姝，他一直把她們當作小孩子，不自覺的忽略了她們，卻不想姚錦馨最近也猶如困獸般，四處掀風作浪。到頭來聰明反被聰明誤，全部讓姚初晴得了好處。

說姚錦馨對石平有多少真心，他不是信的。也許姚錦馨正是看中了石平的單純好拿捏，而石勇又是個不管事的主子，借由婚事來逃脫家裏的掌控也不一定。

若是石勇告老還鄉，只怕姚錦馨更加不會真心對石平好。

從來只聽父母誇自已孩子如何懂事，如何乖巧，沒想到姚啟明竟然會這樣貶低自已的女兒。石勇因此更加佩服，怪不得在外面有賢相之稱，為人做事，當真是滴水不漏。

“我觀四小姐，知她是極有主見之人。我已經請人看過我兒與四小姐的面相，測過他二人的婚緣，說是佳偶天成。”石勇把姚錦馨拿過庚帖的事瞞了下來，畢竟那樣做，算是私相授受了。

“若婚後兩人不和，四小姐不願意過下去，那也是我兒的命，我認命。請姚兄放心，我必不會拘著四小姐，會予她放妻書，讓她帶著嫁妝歸家。”

石勇嘆息，誰讓自已只有這麽一個兒子了呢？雖然腦袋不好，但絕對是善良之輩。而且如果別的女子可以替代，石勇也不會這樣求上門了。

娶了姚錦馨之後，日子會變成什麽樣，他不知道，只是若不如了兒子的願，關著他，不讓他出府，只怕這個兒子真的就此會毀了。而若不關著他，他找到姚府，天天在外面等著的話，也會壞了姚府姑娘的清白名聲。

話已至此，姚啟明算是了解了石勇的決心，這是非姚錦馨不可了。而他是真的對石勇父子有些憐憫之心，不願把姚錦馨嫁過去毀了這對父子。

“石兄是我所敬佩的人，我相信石兄與賢侄的為人，錦馨嫁過去，必不會受委屈，但我更希望的是，你們不要被委屈。請石兄先歸家，我回去與家母商議一下，會盡快給石兄答覆的。”

聞言，石勇大喜過望，“姚兄果然深明大義，我敬姚兄，願兩家結為兩姓之好。”

姚啟明與他對飲一杯。

石勇又招呼他吃菜，兩人現在算是沒有半點隔閡了，唯有一點要擔心的，那就是兩家結親之後，龍椅上的那位會是什麽表情。不過，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還八字沒一撇，不急。

之後算得上是賓主盡歡。

各自歸家之前，石平從荷包裏掏出幾塊已經變黑的飴糖，鄭重其事交給姚啟明，叮囑道：“伯伯，我答應過馨兒，有好吃的先想著她。這幾塊飴糖是明大哥帶回來給我的，可好吃了，我只嘗了一塊，就全部給馨兒留著了，你帶回去，給她吃，告訴她我這裏還有，她若還想吃，就來找我。我最近還新得了一個新鮮玩意，不能拆開玩，你讓她出來，陪我一起玩。”

真是小孩子心思，恨不得把最好吃的、最好玩的，都跟自已最要好的人分享。

姚啟明沒有掃他的興，說飴糖變味了，不能吃了之類的，收起來，“平兒要自已玩一些時間了，馨兒我給她布置了任務，她不完成就不能出來陪平兒玩了。”

“啊？是什麽任務，可以拿出來，我和馨兒一聲做嗎？”

石勇馬上答：“平兒，你有馨兒給你布置的作業，馨兒也有伯伯和師傅們給她布置的作業，你們都是大孩子了，不能整天想著玩。”

石平撅了下嘴，垂頭道：“那我寫完馨兒布置的大字，就可以去找她玩了嗎？”

姚啟明跟石勇示意，石勇就讓他先走了。

自已又安撫了石平好一會，才帶著往家去。

姚啟明看著手裏的飴糖，本想扔了，又鬼使神差的拿出張草紙包了起來。回府之後，略洗漱一番，休息片刻，知道老夫人午休醒了，便帶著那幾塊飴糖往壽康苑來了。

“這麽快就回來了？”老夫人一見他就笑了。

“今日下午衙內無事，中午在外面與虎威大將軍吃了酒之後就回來了。”姚啟明走過去，接替了小丫頭捶腿的活。

老夫人知道虎威大將軍是何許人也，忙止住他的動作：“怎麽能讓你來幹這活？再說你的手重，捶得我還不舒服。你快坐下來，我的腿也不酸。”說完又讓人趕緊去泡茶來。

姚啟明便不勉強，坐到下首。

等茶來了之後，劉嬤嬤便把左右侍候的都趕下去了，知道姚啟明與老夫人有事情要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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