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46

關燈
可不巧,第二日天明,眾人就發現陰雲密布,隨時都會落下雨來。

江德昭昨夜睡得深沈,早起時氣色甚好,見天色陰郁也有點猶豫:“要不,改日吧?府裏事情龐雜,我也得盡快熟悉了。”

穆承林走到屋檐下伸手接了點雨絲,搖頭取笑她:“這細雨綿綿的,不正好攜手漫步?說不定我還會詩興大發來首對子,替你打發無聊。”

江德昭笑道:“我怎麽覺得如今的你大不同以往似的?這種油嘴滑舌的話我以前可從未聽過,真正不正經。”

穆承林撩開細竹編的窗簾,揪著那絲絳對她道:“你要知曉,但凡男子就沒有正經的人。外人所見的那都是假象,是做給旁人看的。現在你是我屋裏人,我這妖怪自然就退了那人皮面具,露出本來面目給你瞧著,”又湊近了些,貼著她的面頰低語,“橫豎,你這俏娘子也不會跑了。”

江德昭猛地把簾子打下來,狠狠落在他的腦瓜上,紅著耳尖,披上披風,到底還是隨他出門去了。

盤陽城的廟宇很多,陳家去的正是最為有名的觀音廟,據說裏面的送子觀音很是靈驗。

到了山下的時候雨絲也停了不少,上山的路途兩邊都種植了不少古木,茂密的枝椏覆蓋了路面,一眼瞧去就只看得到濃密的樹葉,大路倒是比小徑寬敞不了多少了。

兩人下了馬車,穆承林從小童手裏接過一把紙扇,一手牽著江德昭,就這麽晃悠得上山去。

因還是新婚,江德昭依然著了正紅的繡服,頭上戴著鑲嵌了紅瑪瑙的翡翠簪子,與穆承林攜手而行,沿路眾人瞧著倒有種兩人漫漫一生的錯覺。待走到山頂,雨後的陽光穿透雲層,如星輝一般灑落在人的頭頂,投下一片暖洋洋的氣息。

早有管事入了廟宇張羅,門口的尼姑引了兩人入門,沿途介紹廟臺樓閣。在這裏,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都藏著故事一般,僧尼輕聲慢語一一細細道來,連人心都安分了。

穆承林隨著江德昭一起拜了觀音,也跪了如來,正準備去後院廂房歇息順道用齋飯,就看到陳禮昌帶著一群孩童在樹下玩耍。兩人心照不宣的打著招呼,穆承林怕江德昭爬山累了,讓她現行去歇息,自己倒與陳禮昌站在暗處說起了閑話。

穆家與陳家也是姻親,只是穆承林外任做官多年,與陳禮昌並不是特別親厚,說了一些有的沒的,陳禮昌見他半天不拐入正題,便疑惑的問:“你急急忙忙找我是何事?”

穆承林倒還閑得老神在在,笑說:“準備恭喜你。”

“恭喜什麽?”

“自然是桃花旺盛,風流才子之名就要流傳千裏了啊!”

陳禮昌一驚:“我什麽時候成風流才子了?我說穆大人,若是往日裏這話我還可以聽著笑笑,可我最近不太順遂,桃花沒開一朵,倒是細心豢養的牡丹花快要敗了,這心裏正壓著一肚子邪氣沒處發,你可別觸我黴頭。”

穆承林仔細琢磨了一下他的話,問:“你那牡丹花可是長在江邊的?”

陳禮昌哼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還裝。”

穆承林呵呵道:“內人的娘家可不止一位待嫁姑娘,就不知道你栽的那一朵是在東邊還是西邊了。”

陳禮昌越發沒有好氣:“東邊。西邊的那一朵爛花,誰看得上!”

穆承林越發笑得詭異,陳禮昌聽著就感覺不妙,半響,才猶疑的問:“難不成,你說的桃花就是……”

“江德玫。”

“胡扯!”陳禮昌大叫,“簡直是莫名其妙,空穴來風!”吼了差不多一盞茶的時分,又面目猙獰的問,“這事誰傳的?”

穆承林嬉笑道:“你猜!”

“我!”陳禮昌恨不得抓住穆承林的脖子逼供。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還是個當官的,還是個滅過土匪殺過盜賊,懲治過亂民的好官!其實那些個壞人不是被他殺的,而是被他活活氣死的吧?

“穆承林!”

“世子殿下,你再急再氣,這流言已經在某些人的嘴裏開始傳了,你對著我發再大的火也沒有用。你先說說,你與江德玫是否真的私相授受,鴻雁飛書私定終身?”

“誰會看上她?整個盤陽城裏,哪個世家子弟會看上一個庶出的女兒?甚至是一個不知廉恥,到處賣弄風情的浪蕩婦!我好歹也是武陽候世子,什麽樣的女子沒見過,需要去偷會……不,我根本沒有與她說過一句話,傳過一封信一個字,私下也沒有!”

穆承林嘆氣,未盡的神色已經讓陳禮昌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你才成親幾日,就聽到了流言。其實,流言是從江家出來的是不是?德茗……”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跑了出去。

那些個孩童以為他還在跟他們玩鬧,紛紛笑著跑著跟了上去,只折騰得他脫不開身。

陳家暫住著廟裏最大的主院,江德昭路過之時只聽到熙熙攘攘的笑鬧聲,丫鬟仆婦們衣飾利落,穿梭在其中,遠遠看著就是一副繁榮的美景。

江德昭喜靜,僧尼給他們夫婦安排的院子裏種著竹林,連成一片,被秋風吹拂,沙沙一片響聲,倒也不至於太寂靜。

她爬了點山,身上略有薄汗,簡單的換了衣衫正聽隨侍的小尼給她說廟裏香客們之間的見聞。不多時,小童通報有貴客來見。

江德昭正尋思,門外就已經進來一位婦人。穿著墜地的金線藤蘿裙衫,手上戴著兩個滾圓的金鐲子,頸脖上掛著拇指粗的長命富貴項圈,一頭的金飾寶石,整個人比那塑了金身的彌勒佛還要耀眼,照得小小的廂房金碧輝煌。

那婦人目中無人的將房間都掃視了一遍,視線才落到了江德昭身上,眉間深深可見的鎖著,嘴角上挑顯出一道蔑視的弧度,說:“你姓江?”

白瓷何以講過這般無禮之人,正準備攔在江德昭之前答話,江德昭已經回‘是’,並問:“夫人貴姓?”

婦人道:“皇後陳家。”

江德昭心裏一動,就聽那婦人繼續道:“聽聞你還有妹妹,喚江德玫的是不是?”

江德昭又說‘是。’

這陳夫人道:“我瞧著你品行馬馬虎虎,想來那妹妹也不至於太上不得臺面。要知道我陳家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可以進的,我夫君看得上你妹妹也是你們江家的福氣。”她裝模作樣的甩了甩帕子,一副厭惡的神態,“橫豎也就是個妾,你家早做準備,三日後我讓人擡她進門。”

白瓷氣得一張臉通紅,到底沒再沖動,只看向自家夫人。

江德昭背脊挺得筆直,平靜的道:“敢問夫人夫君是陳家哪位?”

陳夫人露出自傲之色:“國舅爺的長子,當今皇後的親弟,衛尉寺陳禮和陳大人。”見江德昭露出微笑,更是得意洋洋,“想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們江家總算也挨了點皇親國戚的邊,知足吧!”

江德昭躬了躬身:“多謝夫人的厚愛。”頓了頓,露出為難神色,“只是,常言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江家女兒的婚姻大事並不能自己做主,還得經過父母的同意。”

陳夫人冷笑:“一個五品官兒的父親,我們陳家還不屑征詢他的意見。若他識相,說不得那坐了十來年的五品官位還能夠動一動。”後面的話既是‘若那江大人不識相,說不定那官帽兒都戴不住了。’

江德昭笑道:“陳家真有這麽大的能耐?”

“天底下沒有比我陳家更有能耐的世家了。”

江德昭期頤的問:“那國丈陳家能否讓我外祖父也‘動一動’?”

“你外祖父姓甚名誰?”

江德昭笑道:“姓周,是當朝太尉周大人。”她擡頭盯視著對方,“夫人你一定知道吧?”

陳夫人一驚:“周翰南周太尉?”

“正是!”江德昭繼續說,“若沒聽說過,那麽我兩位舅舅應當也入不得國丈家的眼了。大舅周聞司如今暫屬吏部主事,才從二品;二舅周聞錄更不行了,做了這麽多年的官,才得了個戶部書令史,正三品。比起國丈家的陳大人,真是……”江德昭抹了抹不存在的鱷魚淚,“愧對列祖了。”

陳夫人頓時熄了聲,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肥鵝,撲騰了兩下翅膀,怒道:“好你個惡婦,居然如此羞辱我陳家……”

“陳家?”門外又進來一人,問,“可是陳老夫人來了?”

江德昭看見穆承林,扶他落座:“你怎麽老是惦記著老夫人?”

穆承林喝了一口茶:“我們成親之時老夫人特意讓人送了重禮,說讓我得空就帶你去見見,所以一聽到陳家就想起了她老人家。”看著陳夫人,“這位應該是禮和兄的內眷吧?禮和兄可是又有喜事了,讓夫人特意來告知一回?”

陳夫人這才想起前段時日經常被陳老夫人念叨的穆家喜事,那聯姻的不就是江家麽?陳夫人懊悔不疊,又不好說的確是有喜事,而且是與你穆家有關。想想看,陳家若是真的娶了周太尉的外孫女,穆家少夫人的親妹做一房妾侍,這事傳出去,別說皇上皇後如何作想,就是陳老夫人都可以扒了夫君陳禮和一層皮。

陳夫人冷汗疊疊,看著江德昭的目光不由得帶著哀求。

好在江德昭是個有眼色的,替夫君續了茶,笑說:“天底下哪有那麽多的喜事。陳夫人是瞧著我一人在房裏呆得無趣,特意來找我說說閑話的。”總算是掩蓋過去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