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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想害我阿哥和明月？”淩雲蛟一邊警惕地問。

一邊悄悄用軀體遮住King的視線，不讓他灼灼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盯著那雙璧人。

King忽然放聲大笑，電音在空氣中亂躥。他笑得喘不過氣來，眼中的沈黑燃起異常的光亮。

淩雲蛟的感受十分強烈，眼前這個人就如照鏡子，是他，可又不是他。

彼此都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情緒，但是連他也不知道那些情緒的實質到底是什麽。

淩雲蛟只知道：對於這個跟自己纏鬥的家夥，阿哥死而覆生，和明月天造地設的幸福，對於他的影響，比自己還要劇烈。

他的身上隱約暗湧著瘋狂的氣息。

淩雲蛟的背挺得更直，拳頭揮動得更快，就像永遠也不會疲憊一樣，攻擊狀如瘋虎。

殺他可以。

殺阿哥和明月？

不可以。

他們的幸福來得那麽的不容易，經歷了千難萬險、生死相隔才又重聚到一起，他絕不容忍任何人用任何手段拆散長生和明月。

哪怕King是要他的命，他也會竭盡所有保護好這世界上他最在意的兩個人。

King垂著被打折的手，漫不經心地在他的拳風中左閃右避。

口哨聲忽然響起，旋律熟悉得淩雲蛟一入耳就不由臉色沈郁。

那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星空》。曲調聲那樣空靈、孤獨、憂傷。

仿佛一個人獨自漂流在星空之中。群星浩瀚，歌者卻始終孤孤單單。

這支曲子，也可以說是淩雲蛟的生命底色。

在無數個長夜，只有烈酒和《星空》一遍一遍地陪著他。

他滿腔的追悔莫及，滿心的痛苦絕望無人傾訴，曲無人同聽，酒無人共飲……

如今，這首曲子卻由他最痛恨的惡魔，從容不迫地在他已經全力以赴拼了命的絕殺中悠閑哼出。

“閉嘴！”他恨得都快爆炸了。

King並不理他，依然自顧自在兩人的生死搏鬥中，不斷讓《星空》流瀉。

另一邊，長生安撫地拍拍懷中的孟明月：“乖，你一個人先待一會兒。我得去幫阿蛟，那怪物拿捏得他死死的。再這麽下去，他非吃大虧不可。”

“你……千萬小心。”孟明月依依不舍放開他。

如果可以，她真的一輩子都不想放開長生。她實在太害怕，長生再次死在那個怪物手裏。

King有多強大，他們都一樣清楚。

可是她也不能自私得不管淩雲蛟……

長生看得出她眼睛中的濃濃擔憂：“我保證，絕不會再丟下你，我會努力活下去，出了這鬼地方，就娶你。”

他說得誠心誠意。

孟明月萬沒想到，長生向自己第一次求婚，竟然是在這生死一線，與惡魔搏鬥的好萊塢片場中。

即便如此，孟明月也突然覺得，風是那麽的溫柔，月是那麽的明亮。

“我等你。”她的聲音很輕，卻是誓言。

兩個人相視一笑，兩顆心彼此相連。

長生放開孟明月，站起，人如流星般朝著兩個交戰的人奔行而去。

他用上了武當山的腿上功夫。

誰知道，長生才奔馳出幾步，陡然倒下。

孟明月大驚，趕緊朝著長生跑了過去。

只見長生倒在地上，雙眼緊閉。他的身體上不斷冒出許多透明絲線，將他整個人緊緊包裹。

“長生，長生，你這是怎麽了？”孟明月焦急地呼喚。

長生卻根本聽不見。

正在搏鬥中的淩雲蛟悚然而驚，想擺脫King，去看看哥哥怎麽了。

他的攻勢頓時慢了下來，立即在打鬥中處於下風。

他本來就不是King的對手，全憑一腔孤勇，為了在意的人而奮戰。

如今，阿哥出事，讓他心神大亂，漸漸便有些不支了。

King沈聲笑道：“現在我總算相信，他確實就是死在我手裏的這個世界的長生。”

“你他媽賤不賤啊？”淩雲蛟心中本來就萬分擔憂，他還一直在用“殺死阿哥”這個事實刺激自己，不由破口大罵！

他可不是長生那樣好風度，一向睚眥必報的霸道總裁，恨不得把眼前的殺人兇手生吞活剝了。

“你莫非早已忘了？”King的語氣一絲火氣都沒有。

淩雲蛟甚至覺得，他連活人氣都沒幾分。

“什麽？”雖然知道不能聽King的鬼話，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問。

“最初擁有這些神奇能力的時候，我們是什麽樣的情形。”電音十分篤定。

他知道淩雲蛟一定記得。

淩雲蛟回憶了一下，臉色頓時煞白。

他獲得的每一項能力都是九死一生，經歷了許多的痛苦才換來的。

這是命運的饋贈，卻也是命運的詛咒。

人類的身體，根本就承受不起這樣的能力。

在最初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無法適應。

疾病纏身，痛不欲生。

長生這情形，看起來比他當時還要嚴重。

他想了一想，也已經明白其中的原理。

阿哥的封閉休眠期，只怕還沒有結束。

他是因為感知到明月和自己有危險，強行突破的。

白色大繭還沒成熟，長生已經破繭而出。

他是為了救他們，在西山高速公路出事的時候，就已全然不顧自己出手相救。

那時候他只是出動了他的異能，那些白色絲線。

對長生的影響還有限。

可是剛剛，就在這裏。

孟明月眼看就要被朱利安掐死，單靠異能也沒辦法相救，他突然自己強行現身，救了明月。

就像是沒見天的小雞，孵出了形狀，其實並還沒有徹底成活。

這也是為什麽，他救了明月之後，一直都跟明月在那裏擁抱著，沒有展開任何行動。

他的力量已快耗盡。

可長生眼看著King各種拿捏他，生怕他也被King殺死，這才不顧自己，要來跟他並肩作戰。

只可惜，長生本就已經力竭了。

這一運力，他直接暈厥了過去。

淩雲蛟漂亮的丹鳳眼中水光滾動。

這是第一次被親人放在心尖尖上。

不，在這個世界，已經是第二次。

阿哥寧願自己死，也要保護他。

就如一個一直站在寒天雪地中赤腳行走的流浪者，原來竟然有最在乎的家人，不顧自己，脫下衣服和鞋子，讓給他禦寒。

雖然明知道天寒地凍，讓出的溫暖就是讓出了生命。

可是長生從來沒有猶豫過。

淩雲蛟從來沒有一刻，這樣感謝命運的安排。

很久以來，這樣反覆穿行在至親摯愛橫死的世界，他一直認為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是西西弗斯的酷刑。

原來，其實不是。

這個世界，有他所渴望的最珍貴的東西，他的至親摯愛，毫不吝嗇地一次性把自己的所有全都給了他。

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個蜷縮在黑暗中，只能抱著膝蓋聽紅酒傾瀉聲音的無助小孩。

在最黑暗，最恐怖的時候，地下酒窖的門開了。

打開門站在光影中一襲白衣，像個天使一樣來救他的，是淩雲鶴。

他的哥哥。

長生就像童年時代一樣，依舊是他生命中仰望的英雄。

重要的是，這一次長生也視他為親愛的手足。

他的目中晶晶亮亮，他已下定決心。

“好了。你的君王就不再陪你玩小孩子的游戲。”King懶洋洋宣告。

淩雲蛟還沒來得及反應，King身上突然爆發強烈的火花，交纏打鬥中的兩個人同時一個哆嗦，四肢抽搐。

焦灼味在空氣中四散，淩雲蛟腦子瞬間空白，強烈的電流讓他整個人都麻了。

“你……”只說了一個字，他的嘴皮哆嗦得發不出音來。

淩雲蛟萬萬沒想到，King對他自己竟然也這麽狠。

淩雲蛟之前給他潑水，就是擺明著要讓他沒法用電。

電遇水必然短路爆裂，未必傷害得到別人，但是一定會傷及他本人。

可這一位，根本不在乎，自己被短路電擊，也要讓淩雲蛟沒法糾纏住他。

King一下子將淩雲蛟擊落在地上，他目光炯炯往焦急的孟明月和昏厥的長生走過去。

“你想幹什麽？”淩雲蛟被強烈的電打了，四肢無力，竟然暫時無法躍起，只能不斷大吼。

“你說呢？”難聽的電音在空氣中回蕩，似是十分開心。

“我他媽跟你拼了！”淩雲蛟猛然躍起，卻因為剛才的電擊，他的四肢還在發軟，又一下子跌在地上。

“廢物。”

King依然笑得很開心，罵得也很開心，“我當然是趁他病，要他命。難道還等他能力恢覆了，你們兩兄弟又聯合打我？”

他笑容更加燦爛：“我也想知道呢，如果在命運選中的一開始，就被人殺死了，到了別的世界還會不會存在？”

“天殺的混蛋！狗／娘養的東西，你敢碰一碰我哥試試！”淩雲蛟憤怒到了極點，也恐懼到了極點。

死而覆生，馬上又死。

失而覆得，立即又失……

如果眼睜睜看著長生再一次被未來的自己殺死，甚至消失在每一個世界。

他該怎麽去承受？

明月又該怎麽去承受？

剛剛燃起的希望，被徹底破滅……

決心要守護的幸福，被徹底毀壞……

連神山也給不了他們希望和救贖。

這比長生從來沒有回來過、覆活過，更加殘忍。

打碎一切的美好和希望。

惡魔！

King就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淩雲蛟的眼睛在噴火，他的身體正在為最後一博全力做準備。

“你的娘和我的娘根本就是同一個人。你不怕天打雷劈的話，盡管罵。”King聳聳肩，毫不在意地繼續向著孟明月和長生前行。

他的心思根本就沒在淩雲蛟身上，沈黑的眸子光光亮亮，裏邊像是有一團熊熊烈火正在燃燒。

他的步履輕快從容，仿佛走在百花盛開的花園。

“明月姐，小心啊，那魔鬼過來了！”神山甬道旁的小叮當緊緊盯著King，雖然她怕得大氣都不敢出，但看著危險一步步逼近全心只在暈厥的長生身上的孟明月，她還是忍不住大叫示警。

“呱噪！”King不耐煩地揮揮了揮手，一股強大的力量激射而出，離他本來挺遠的小叮當，一下子被那力量卷起，摔出，摔落在被長生一掌打暈過去的朱利安身上。

朱利安被砸醒了，他睜開蔚藍色如同湖泊般的雙眼，低頭看了一眼落在他身上的小叮當，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你為什麽要騙我？”

他伸出白皙纖長的手指，卡在小叮當的脖子上。

“媽呀，變態。“還沒有用力，小叮當瞅著他俊美無儔，卻痛苦到扭曲的臉，被嚇得翻了個白眼，暈死過去。

朱利安的長指攏住小叮當的脖子，怔在當場。

呆呆望著一動不動的小叮當許久，突然痛哭失聲：“是我殺了你，是我親手殺了你……可我要的，只不過，只不過……”

他的臉上露出極之痛苦的神色，語聲越來越低：“想要的只不過是，你愛我啊！”

可任他怎麽搖晃，暈過去的小叮當怎麽也沒醒。

朱利安神情又絕望，又瘋狂。

他擡頭四顧，陡然看見正在向孟明月和長生走過去的King。

朱利安忽然激動起來，沖過去，拉住他：“天神，求求你，我只想要她愛我，求求你，幫幫我。”

是的，她只是一個婊.子。但卻是第一個他終日掛在心頭，一想到就忍不住微笑的女孩。

他狠狠地報覆了她，讓她人財兩失，真正作為一個婊.子死在了紅燈區。

可是看著她被踐踏，被侮辱，為什麽，他並沒有真的覺得快樂過？為什麽，他的心口一直痛得要命？

他的神明給了他重來的機會，讓他親手報覆了一切害他，傷害他的人。

可是，為什麽，他還是那麽痛苦？

在精神崩潰之前，他根本連夢裏都不敢說，生怕被他的神明怪責。

他總是在微笑，總是笑著說惡心的話，做惡心的事。

天真純美的笑容，早已經作為一個面具，焊死在了他的臉上，用來遮住他一直在滴血的心。

但是，“神山”啟動時候發出的聲音與光影，刺激得他當場瘋掉了。

一個瘋子，又怎麽會管什麽不能說，什麽不能做？

他全心全意求他的天神。

King扯出一個極為諷刺的笑容：“我自己想要的也尚且得不到呢。你又怎麽會以為，我能夠操縱另一個人愛上你。”

他看了一眼恍若未聞，全心全意在為長生人工呼吸的孟明月，嘆了口氣道：“更何況，縱然真的有那樣的能力，將自己的意志強加給了她，得到的不過如同一個AI的行屍走肉。”

“不是發自內心的愛戀，你連自己都騙不了。”

他的電音滄桑已極，仿佛他在說的，他全都經歷過。

讓淩雲蛟忍不住有了更多不好的聯想。

他憋著氣，加緊體內的操作。

“那你為何要救我？為什麽，為什麽不讓我就這麽死去，一了百了。”朱利安竟像是個孩子般，拉著King的手嚎啕大哭。

“我好痛，每一分鐘活著，都好痛。明明已經報覆回去了，可一想到處心積慮害我的，是我的骨肉同胞，騙我殺我的，是我刻骨銘心的摯愛，我就痛得拿針紮自己，拿煙頭燙自己……”

朱利安一邊號哭，一邊卷起袖子，白皙的手腕上，密布著大大小小觸目驚心的疤痕。

King淡淡看一眼他猙獰可怖的手臂，微微一笑，說：“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活著，原本就是永刑，你不知道麽？”

“不，你根本就不是神明，你是魔鬼！你是魔鬼！”朱利安狂吼，他突然從衣服內袋摸出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向King捅了過去。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我挑中的白眼狼呢！”King的電音連波動都沒有，顯然根本不在意朱利安的瘋狂和背叛。

他的身上火花四濺，強大的電流立即再次短路，燒灼感在朱利安接觸到King的皮膚的一瞬間炸裂。

朱利安滑倒在地上，四肢強烈抽搐，口吐白沫。頭一歪，死了。

他死前，眼睛還在一瞬不瞬看著孟明月的剪影，似是在透過有些相似的美麗，去尋找羅曼蒂克的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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